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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文 / 四方宇

    「陛下應該告訴你宮中發生的事了吧!」風少君的話令雷穎再次停下腳步,卻依舊背對他。

    他的聲音繼續道:「穎大人,你向來自詡天下沒有你辦不到的事,救不出的人,如今你想怎麼解決這個難題呢?他們的罪是確定的,當初你來不及挽救為你而犧牲的長老們,如今是絕不會再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的兒子死亡;如果劫牢,他們將永遠背上叛臣賊子的罪名,最快的方法就是換得陛下的特赦,但是要狂傲尊貴如你的穎大人朝陛下低頭,只怕殺了你都不願吧!」

    雷穎驀然轉身甩過披風,看著他,恍如冰亦如火的燦翠之瞳,充滿凝視的逼人。「你知道我最不能原諒你的是什麼嗎?不是你揭發了我,也不是你讓我敗得一無所有;在這場政變中,我不過就是輸了,輸得很慘,摔得很重,我雖不敢說無怨,卻十分明白這是失敗者該承受的結果。但是,你那擅於洞悉解剖人性,繼而殘忍地玩弄人心與情理的手段,是我最為不恥的;無論發生什麼事,你永遠一副情操高貴地扮演著令人心與情理的仲裁者,以真誠的友情為盾,卻殘忍的以背叛為劍,在我心中,你的角色就是虛偽,而且是相當令我作嘔的偽君子。比起來,你後面那個傢伙要比你真實多了,因為他表現出來的就和他臉上的愚蠢無知是一樣的!」

    風少君全身一震怔在原處,眼睜睜地看著在烈日軍團簇擁下再次轉身離去的雷穎,他堅定地朗聲道:「穎大人,當年我曾發下誓言,我將忠誠獻予陛下,定將生命獻給你,總有一天你會明白,少君對你句句是真!」風將他的話送往前方已漸行漸遠的人,那銀髮之人卻未再回頭。其實風少君心中該明白的,此刻誓言是真或假,真君子或偽君子,對雷穎而言都不重要了,畢竟當她心中已認定此人不值得一顧時,那麼,永遠都別想她會再流連一眼。

    曾有一段時間,他跟隨在她身邊,跟隨在這個奇詭撥塵,無人不受吸引的光之天使身邊。

    她獨魅天下的中性風采——燦耀開朗卻同時帶著沈思憂鬱的神秘性格,她對屬下之愛護幾與生命同重,也因此,她的堅持可堪環境的歷練,卻不堪人心的傷害;所以這個平時熱情幽默的銀髮天使,在某些方面,是個相當嚴厲而薄情的人,對逝去的不再追回,已不屬於自己的更絕不回頭留戀,最不能容許的是背叛者,她的處也重情更重義,卻也因兩極的劃分,造成兩敗俱傷的痛苦!

    風少君緩然合上眼,當年的事,他們對彼此的看法,顯然各執一詞,卻無真正的對錯;或許,就如自己所說,這一切都是各為其主的無奈。

    第三章

    「穎大人,就算你不喜歡這種大會,臉上可不可以多少帶點敷衍的笑容,坐相有點望族涵養,看你這樣子根本是一團肉癱在椅子上。」芝蘭看著一旁坐在大椅上的雷穎,一臉意興闌珊的神情,懶散地幾乎滑坐掛在椅子上,背上的骨更是一根根都快跟椅墊做最好的接觸。

    而身後的烈日軍團,一反主人這副懶病上身似的樣子,個個雄偉地昂立在她身後,芝蘭,貝卡則向來是隨侍坐在她兩側。

    「芝蘭,如果你知道『無聊』兩字怎麼寫,就不會對我這麼說。」她懶洋洋地將目光移向眼前人潮洶湧的圓形大廣場上。

    白國一年一度的武技大賽,四周看台上搭起各種棚子,最靠近君王身邊的皆是皇親貴族,權臣依階級劃分而坐,而如往常慣例,在這種公開場合,定能見到一金一銀兩座遙望相對棚子,金色是文森,銀色是雷穎,這兩大王者的位置,就如他們之間的對峙,永遠各據一方,從不相連並排。

    「那幹麼還非來這種大會不可?」還一副乏味要死的模樣,芝蘭沒好氣地問。

    「面子呀!」簡單明瞭的答案。

    芝蘭撇撇唇,頗受不了雷穎這副頭可斷,血可流,面子打死不能丟的驕傲。這個大會重點不在武技競賽,而在文森陛下領著他的人馬列席,重返白國的雷穎一舉一動幾乎都是外界矚目的焦點,對這種如果不出席將可能落人口實,說是畏縮的話柄,她是絕不幹的。

    縱使如此,光瞧她那副氣虛力脫的樣子,芝蘭是怎麼也看不下去。「你至少做個樣子出來吧!看看貝卡沈穩自若的樣子,都比你有領袖氣質。」她的目光抬了抬雷穎左手邊的貝卡。

    「聽到沒,聽到沒,芝蘭讚美你喔,充滿領袖氣質耶!」雷穎詭笑地朝一旁正襟危坐的貝卡,擠眉弄眼地揮了揮手指。

    一聽到芝蘭的讚美,貝卡那原本嚴肅自持的面孔瞬間脹紅,再聽到雷穎的調侃,那一派正經的聲音更是開始打結走調。「是……是……芝……。芝……蘭……蘭蘭……。小姐……」他暗戀芝蘭暗戀到人盡皆知,平時只要一遇上芝蘭,他那嚴謹刻守分寸的形像就顛覆了,舌頭大到講不全完整的話是常有的。

    而原本癱在座位上的雷穎,向來也是不用等到他講完就捧腹大笑,身後的屬下多半可憐他們的隊長,只要遇到芝蘭就威風全無,再遇上他們那整人不落人後的主人,大家就真的只能以同情的目光看著,很給面子地忍住不發出任何笑聲,也很明哲保身地不介入這種情況中,因為每個人都怕雷穎關愛的眼神會落在他們身上。

    光之天使最美,最邪,名號可不是憑空得來,雷穎整人的手段就和她絕塵的風采一樣,無人可比。所以,身為雷穎的近身護衛,烈日軍團每個人都有一個共識,就是寧願戰死沙場,也絕不要讓主人那帶笑的狡獪眼神盯上!

    「你明知道他會這樣,還老故意戲弄他。」芝蘭生氣朝雷穎發難了。

    雷穎的反應是趕緊又頂頂在旁的貝卡。「看到沒,看到沒,芝蘭為你說話了,你有希望,很有希望喔。」

    貝卡已經完全垂下頭,雙腳與雙手開始抖著,很努力地繼續接方纔的話,舌頭卻結巴到不聽他的指揮。

    雷穎笑到岔氣猛拍椅把,直到一股突來的氣勢衝到眼前,芝蘭幾乎撲到她身上用力揪起她的領子,杏眼大怒地罵道:「你想被掐死是不是,明明跟你說別戲弄他,還故意一再整他,什麼意思?」對著那張氣勢迫人,懸在眼前乍然逼來的面龐,雷穎的反應是伸出一根指頭用力搖頭著道:「注意,芝蘭,千萬注意,雖然你長得很漂亮,但是你絕對不適合突然放大在眼前,猛然一看嚇死我了,還以為鬼婆姥姥出來了!」

    「還在開玩笑——」芝蘭怒火從七孔衝出,揪領的舉動已成扼頸,一旁的貝卡盡力回復平常的樣子,清著喉嚨提醒道:「穎大人,芝蘭小姐,這是公眾場合,你們的……舉動已成為焦點了。」

    芝蘭這才瞥視週遭,兩旁棚子的人都投來好奇的目光,連身後的烈日軍團也不自然地咳著聲示意,她只好改為掄起拳頭小聲地警告雷穎。「在這種嚴肅的場合你給我正經一點,還有回西皇殿我一定替貝卡修理你。」

    「芝蘭,聽說我是主人耶!」話雖如此,面對眼前之人那向來的潑辣勁,她總是反射地涎著一張陪笑的臉。

    「主人!」芝蘭嗤聲。「你是講笑話給自己聽還是給我聽呀。」她橫了雷穎一眼後才起身,繼續優雅地坐到一旁,彷彿沒剛才的事般。

    雷穎端坐起來,拉拉衣領,滿心埋怨自己當年幹麼找個悍婦當貼身侍女。

    這時場中的號角響起,競技大賽開始,各路人馬陸續進場。依白國傳統在武技大賽中,可不限用何種武器,且除了原定的比賽外,已受封為武將之戰士,可持劍指向在場想挑戰的對象,喚出對方的名字,被挑名者無拒絕的權利,但為避免成為弱者的受害之地,受指定之人必須與其實力相當,或在其之上的人。

    比賽一開始,銀色棚子裡的雷穎就伸個懶腰,換個姿勢坐。對她而言,這一年一度的武技大賽,雖是挑選武將人才的地方,但是端看日前的梅力剛,憑那種身手能得武技之冠,由此可知這幾年的素質有多低落,是以她一點勁也提不起來。

    小天在此時將茶端上。自從雷穎回到白國後,就將小天調到西皇殿,專門協助芝蘭打理事情,她乖乖巧巧的清新樣,很得大家的喜愛。

    還記得當時雷穎拍著麥金的肩,很有主僕之義地道:「阿金,雖然你長得不夠誠懇,一看就像個壞人,但是你妹妹弭補了這個遺憾,不用太感激我讓你妹妹到西皇殿來,你知道,你的主人生平最愛的就是幫助人。」

    麥金向來就是憨厚型的老實人,只要主人說什麼,他多半就惶恐地點頭跟感激就對了,這一次也不例外,心中不敢講的是:就是深怕妹妹被雷穎影響成鬼靈精怪的模樣,才不敢讓她接近西皇殿。現下可好,妹妹自投羅網,他這個哥哥只好求上天保佑,千萬別讓妹妹那乖巧的特質被雷穎大人給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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