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四方宇
「可是……」艾蒙溫猶豫地看著面色蒼白的愛麗薇兒,並非他突然良心發現,而是在整個史密斯家族中,對這個善良溫婉的女人他懷有一分尊重,如非迫不得已,他也不想做下這樣的手段。
「你們這些所謂上流社會的權貴家族,仗著出身個個目中無人,你的丈夫筱原英浩恃才高傲,那個古家小鬼更是囂張得從不拿正眼瞧我一眼,他們每一個都把你看得跟命一樣,如果你出事……」喬川原陰惻地詭笑。「這些人的臉……會扭曲得很好笑吧,我還真迫不及待地想看看!」他手上的槍指向愛麗薇兒。
「薇兒阿姨──」撼吼怒聲隨著黑影由幕簾後衝出,槍聲響起,來人也同時撞倒愛麗薇兒,依然避不開這一瞬間,子彈貫穿肩膀,身軀隨之倒地。
「古聖淵!」艾蒙溫和喬川原大驚,不知這別墅中還有人。
「聖淵!」愛麗薇兒駭然地檢視倒在懷中的人,只見那負傷的肩不停冒出鮮血。
「少爺!」福伯也衝到他們身旁。
「夠了!」愛麗薇兒抱緊懷中負傷的孩子,哭喊著。「你們要什麼都拿走吧,只要別再傷人!」
望著眼前這一幕,喬川原和艾蒙溫互望一眼,心知已無路可退了。
「王謙,抱著孩子和搜來的東西先走,我和老艾隨後趕到!」喬川原揚聲大喊。
「不要帶走可柔──」未顧及自身的危險,愛麗薇兒只聽到隔壁傳來的嬰孩啼哭聲,她忘情地要追上去。
「薇兒阿姨──」古聖淵要拉住她。
「少爺──」福伯驚見艾威斯的槍指向他們。
在驚駭的喊聲中,第二次槍聲響起,一個熟悉的身軀馬上應聲倒下。
「福伯!」古聖淵驚駭地看著倒在血泊中的老僕人。
而愛麗薇兒亦被指到眼前的槍給釘在原地!
「夫人,不用擔心,你很快就可以跟你女兒在另一個世界見面。老艾,那個古家小子交給你解決!」
「求之不得!」就在艾蒙溫獰笑地朝前方負傷的古聖淵走去時,卻聽見喬川原疑惑的語聲。
「這是……」喬川原手上的槍抵住愛麗薇兒的眉心,隨手扯下她頸子上的橢圓煉飾,在白畫下墜飾閃爍耀眼的光芒,顯非凡品。
「去死吧──」趁艾蒙溫分神的當兒,古聖淵驀然大吼,俯身一腳向他的腿橫掃過去,艾蒙溫壯碩的身軀倏然倒下。
「臭小子!」喬川原開槍朝他射去,對方俐落地藉著沙發大椅避過。
「住手──不要傷害聖淵──呀──」愛麗薇兒忙捉住喬川原的手,卻被他反手一摑,撞向落地大窗,冰寒的風雪馬上從撞開的窗外飛進!
「薇兒阿姨──」目睹倒在玻璃碎片中唇色淌血的愛麗薇兒,古聖淵怒不可遏地翻身躍上一旁的擺飾桌,抓下置於牆上的木劍,回身朝已爬起的艾蒙溫咽喉直刺而去!
慘嚎頓起,艾蒙溫痛得摀住喉嚨在地上打滾。
「差點忘了,筱原英浩教過這小子劍道技法。」見到握著木劍持舉在身體正中線的古聖淵,小小的年紀,那器宇間卻充滿凌人的氣勢,喬川原址唇。「很嚇人的架式,只可惜你的劍揮得再快,也快不過我手中的槍!」
「別……跟他廢話……快……殺了……這小鬼……」艾蒙溫艱痛地開口,心中憤怒不已,卻也萬幸不是真劍,否則他大概沒命了。
這時遠方已傳來車輛的行進聲,愛麗薇兒大喜叫著:「浩!是浩回來了!」
筱原英浩回來了!這個認知讓喬川原和艾蒙溫大驚失色!
「浩!」愛麗薇兒推開破碎的落地窗,想起被帶走的愛女,她急著要跟丈夫求救,卻才奔進細雪紛飛的陽台上,一陣槍響隨即呼嘯劃空,劇痛從背脊裂透前胸。
「薇兒阿姨──」古聖淵驚恐大喊,跳下桌子,沖身要拉住晃傾在欄杆邊的身軀,卻救之不及的眼睜睜見那纖細的身軀從陽台墜下。
他忘不掉這一刻,哪怕隨即另一槍貫穿他的身軀,痛已是傳不到他心中,倒在欄杆上的他只見到,皚皚的白雪染上火艷的鮮紅,那優雅的身軀倒在血泊中,再也不會醒來……永遠的……離開了……
望向靜夜虛空的灰眸,透出深遠的哀思,直至手中的菸燃盡、灼痛了他的手,古聖淵才回神的捺熄。當年的慘劇,愛麗薇兒當場死亡,福伯送醫不治,而他亦徘徊在生死邊緣,鬼門關前走一遭的代價是當年的噩夢永遠纏繞著他。
愛麗薇兒的死做成三大家族的震撼與傷害,是無可估量的。在當年的追兇無果,愛女又凶多吉少的情況下,筱原英浩從此沈淪在回憶裡,他踏遍愛妻曾到過的國度尋找兩人曾共游的足跡,浪跡天涯的追著曾經殘存的夢,幾乎消失在親人中,難以找到他的訊息。
古聖淵的母親珍妮·潔恩,年幼便因雙親早逝而受史密斯家族監護與照顧,對她而言,長她七歲的愛麗薇兒,有如母姊般的重要,目睹愛麗薇兒慘死在雪地的屍體,她的精神幾乎崩潰,幾度進出療養院。
而史密斯家族中,羅倫特知道自己害死獨孫女,晚年抑鬱而終,大權由愛麗薇兒的父親理查接掌,獨生女的慘死所造成的悲慟不言而喻,幾年前他將屬於愛麗薇兒的財產交給古聖淵,沈重而嚴肅地將這一生最大的願望交付予他。
「孩子,當年你還小無法三與緝兇行動,雖然早年追查無蹤,但是老一輩沒做到,不代表年輕一輩沒辦法,我知道從你接手古家後,就一直在策劃這件事,如果是你,理查爺爺相信你一定能完成當年的遺憾,愛麗薇兒的財產交給你,怎麼使用全由你,我只要我的女兒死得瞑目,還有那生死未知的孫女,如果我這把年紀的老頭還能奢求願望,只求上天讓這可憐的孩子還活著,在我有生之年還能……見她一面,至少別讓她們母女倆的下場是……先後慘死……」
先後慘死!古聖淵看著手中的酒杯,紅色的酒液襯著手腕上的紫色佛珠,映出灰瞳中的眸芒如焰,十七年前的喬川原、艾蒙溫、王謙,十七年後成了喬萬崇、艾威斯、王憲!
現在喬萬崇死了,他緩緩綻笑,月色下,鮮紅的酒如血、開光護持的佛珠、卻看在一雙充滿復仇的眼中,構成一幅相當詭譎的氣氛,輕晃著手中的酒杯,他仰首一飲而盡。
撫著手腕上的佛珠,他的神情是嘲弄的;拜神佛,求的是什麼?權利、財富、平安與健康,但是神佛有靈嗎?唇沾著紅色酒澤,他的笑容抹上邪美,像惡意般地道:「只要保我殺人順利,我便信神佛有靈!」
在他的心中,雖戴著佛珠卻又背棄神佛論調,矛盾的心態讓他行事常有極端,再加上古家奠基南美,野性的叢林是弱肉強食的世界,造成他身處文明世界,卻得借重一些有形器物,像在掩飾、禁制自己體內潛伏的魔性!
「薇兒阿姨,你等著,我一定會手刃仇人,沒有一個人能逃過!」古聖淵輕合上眼,像享受即將到來的一切。
※※※
「奶媽,三天後我就到日本去了,家裡有朱媽和老李,明天特別護士會來,到了日本後你得聽他們的話,繼續接受治療,好嗎?」她朝一旁躺在床上的朱媽道。
朱媽背對她,沒任何反應,喬皖無奈,從三天前奶媽瞭解她和古先生達成的協議後,便一直無言以對,就連出院後也是如此。
「大小姐,家裡一切你放心吧,倒是你這一離家要到何時才會回來?」喬家老傭人張媽端著食物進來。
喬皖一歎搖著頭,她心中也感到非常迷惑,羅睦天透露的極少,只知一切到了日本再說。
「那有說婚期何時嗎?」
「聽說還沒敲定。」
「還沒敲定!」張媽不得了的大叫。「這太過分了吧,是他們提出婚約,但什麼婚期、聘禮、儀式都不讓女方三與,連什麼時候舉行婚禮都不知,他們──」
「欺人太甚──簡直是欺人太甚呀!」朱媽激動地扯著沙啞的聲線喊道,隨即捂著腹部咳著。
「你媽!」喬皖上前拍撫她的背,張媽忙去拿藥。
朱媽深陷的眼眶膚色泛黃,因病造成水腫以致呼吸顫喘,她哽咽地道:「皖皖,你媽心疼你呀,我不知道那個古先生是什麼意思,有財有勢也不是用這種方法糟蹋人,如果說要報復王獻和你舅舅,我相信以他的權勢方法多的是,現在用這方法,他的目的一定沒這麼簡單,你要小心呀,皖皖!」
「不會的,奶媽,我和古先生並不認識,該是無仇也無恨,我想他沒有對我使計謀的必要。」喬皖安慰她。
「你是絕不可能和任何人有仇恨,但是你的父母不同。」朱媽以老一輩的閱歷直覺,深知事情並不單純。「那個古先生突然冒出來,我怎麼想都覺得不妥,老爺夫人生前為人並不厚道,樹立的敵人不少,現在他們走了,你是他們的女兒,也成了唯一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