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四方宇
不敢置信,一個永遠只能回憶於心中的人,此刻竟站在他眼前。
金燦的發、湛藍的水晶之瞳,清麗的容顏下所透出的溫婉氣質,叫人心折。
「聖淵……」愛麗薇兒伸出手,輕輕撫上他的面龐,一如往常溫柔的笑容。「你長大了……」
面對眼前微笑的金髮麗人,古聖淵想開口,卻是什麼話都說不出,那慈愛的笑容,就如小時候般,總是充滿包容。
「可憐的女兒……請你真心……」
再次出現在腦海的聲,帶著請求。
「請……請你……記住承諾……」
風,纏舞著那金色髮絲,霧,像又漸漸包圍她。
「薇兒阿姨--」見她轉身離去的身形,古聖淵終於能叫出口,伸手想捉住她,卻是虛空一片!
「薇兒阿姨!」灰眸倏然睜開,卻是滿室幽暗。
夢!他又作夢了嗎?好真實的一場夢,疲憊的揉著眉頭,隨即聞到淡淡花香掠過鼻端,就像夢境裡那繁花盛開的香味!
他猛地掀被下床,打亮室內的燈,目光搜尋著,隨即見到房內各處,喬皖白天四處擺了些花,玫瑰、紫羅蘭,是花香引起了這樣的夢嗎?完全不同往常的噩夢,惆悵又懷念的感覺,手擱在額上,他閉眼謂歎,煩躁的扒過頭髮,取了煙,來到窗前。
「雪。」拉開窗簾後,他皺眉,看到幽黑的戶外,正漫飄著細雪,點著煙,環胸半靠在玻璃窗上。「冬天來了,又會是滿地的白雪。」他無意識地低語。
皚皚的白雪染上火艷的鮮紅,愛麗薇兒優雅的身軀倒在血泊中,永遠都忘不了的一幕!
他來到隔壁的書房,這是當年發生慘劇的房間,如今已改裝成書房,裝潢擺設都變了,唯一沒變的是愛麗薇兒墜樓撞破的那扇落地大窗,手握上窗門的把手,正想推開,卻瞥視到書桌上的郵包,上面載明恭賀新婚,由巴西瑪瑙斯市寄來。
拆開後,掉出的果真是錄影帶,裡面是艾威斯被射殺的一切過程!
最早,這卷帶子的原意是為了滿足他復仇的心態,因為無法親手報復主嫌喬萬崇,只好把滿腔恨意轉到第二兇手身上,另一方面是想報復喬萬崇僅存的女兒喬皖,現在……他想起明雲軒的話--
傷害喬皖你真的不為所動?!
不為所動嗎?看著雙手,當那纖細的身軀在他臂中顫抖的喊痛時,掙扎得只能倚靠著他,他真的心疼呀,甚至埋在他肩上哭泣時,他也只想擁緊她,保護她遠離……一切痛苦!
痛苦!自己該巴不得看見她痛苦的,否則又何必要人寄來這卷帶子!
父債子償、父債子償!拚命告訴自己的同時,握緊了手中的郵包。
「哪怕大家都阻止,我也要按照我自己的想法來走,尤其到現在我怎麼可能放掉你,皖皖。」
然而,喬皖無助的在他懷中尋求保護的模樣,每當想起必定鞭笞他的心,明天就是婚宴了,他不該優柔寡斷,煙霧中的面龐,顯得複雜沉重。
「小爸。」門外和栽叩著門。
「丫頭,這麼晚,還不睡。」見她探頭進來,他捺息手中的煙笑道。
「正要睡,看到你書房的燈亮著,才進來看看。」
「那就陪我喝一杯吧,我們父女倆還真好段時間沒好好聊聊。」他走到酒櫃前拿出酒與酒杯。
「小爸!」和栽突然靠到他的背上,抱住他,聲音有些落寞。
「這麼大了還撒嬌。」對身後的人,古聖淵永遠是疼愛的保護。
「小爸,你放心,就算大家都說你錯了、不諒解你,雖然……我也不認同你的手段,但是、但是,我會一直陪在小爸身邊,所以……你不要難過。」
「難過?」古聖淵轉過身來,笑著擁住她,親親她的額。「你這丫頭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麼,我哪有什麼事。」
「剛剛進來時,覺得你好悲傷,悲傷得淚都快掉下來……」像強者一樣的小爸,竟會有這樣的神情,讓和栽心中難受極了。
「傻丫頭,我不會掉淚,真要掉淚,可能……是你出嫁時。」他揉揉她的發,輕聲道:「到你出嫁的那一天,我真的會掉淚吧!」
和栽忍不住笑。「真到那一天,我一定要人把你的蠢樣子照起來,再加洗好幾千張送給你每一個朋友和公司裡的員工,讓他們知道嚴肅的古家大少爺,也有像傻瓜的時候。」
「好,只要是我的女兒想的,做個丑角也行。」古聖淵捧起她的臉,深摯道。「小栽,我會為你打下一個企業王國,再找一個能匹配你的人,他會有最強的能力、最好的背景,我要你一輩子都不會受到傷害。」遇上女兒,他也像全天下的父親般,怕她危險、怕她受挫,而想為她安排好一切。
「我不要!」和栽推開他。「小爸的王國、小爸的家財萬貫,你給我的一切,我都不想要。」
「小栽,不要說任性的話。」古聖淵皺眉。
「不是任性的話,我和小媽一樣的年紀,你不准有人傷害自己的女兒,可是你卻傷害著別人的女兒。」
「上一刻還說你會陪在我身邊,下一刻馬上就把矛頭對著我了,連你都想來訓我。」他冷笑。
「我只是不希望小爸被大家誤會,也不希望你傷害小媽,我覺得小媽太可憐了。」
「哼,大家還真都同情眼前的弱者。」他倒著酒,搖晃著裡面的酒液,道。「我不明白的是,我對喬皖做出了什麼實質傷害嗎?需要你們個個跳出來為她喊冤。」
「小爸要做的事,不是能馬上看出的,以你的個性一定早就進行了什麼。」從小跟著他生活,他的脾氣和栽清楚。
「不愧是我最疼愛的女兒,果真是最懂我的,可以繼承我的一切。」古聖淵笑著舉杯。
「小爸,過了明天,小媽就是名副其實的古家媳婦,小爸的一切,該給你們的下一代。」別說她不想扛這種大任,其他古家親族不鬧翻天才怪。
「下一代。」他扯著唇角淡笑。「我們不會有下一代。」
「騙誰呀,雖然明天才是公開性的婚宴,可是先前你和小媽都在法國成婚了,我就不相信你那麼有君子風度……一定早就把人家從頭欺負到尾了,除非……」終於想到什麼似的,她嚥下口水,大著膽子問:「難道小爸說的不會有下一代,是指……你、你……那個……不行啦!」若真如此,古家就慘啦。
「你這顆腦袋再敢給我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看我怎麼修理你!」嚴厲的灰眸充滿警告地瞪向她。
「哎呀,自己把話說得那麼曖昧不明,也不能怪我亂想嘛!」她嘟囔地噘著唇。
「你想試試惹火我的下場嗎?」凜然的步伐邁向她,和栽馬上溜到門邊。
「不說就是啦,一副心虛的樣子!」她在門口吐舌。
「和栽!」
最後一記警告被她關上的門給掩掉!
☆☆☆
「四處都在飄雪,連樹枝都覆著白白的雪,好漂亮喔!」站在大窗前,喬皖像個好奇的小女孩,雙手輕放在玻璃上。
「雪有什麼好奇怪的。」一整年有大半年都住在歐洲,和栽看多了。
「在台灣可不容易見到,先前去日本是夏天,沒想到會來到歐洲看雪景。」她幾乎都只在電視或者圖片上看到。
「未來小媽能看的可多了,現在先把禮服的手套戴上吧,再把頭髮給倌好,否則等一下宴會開始,會來不及的。」和栽把喬皖拉回梳妝台前。
「小栽,你的手好巧喔,這麼會打理造型。」有她在,從頭包辦到腳,也不用聘請禮服公司專門化妝設計的造型人員。
「我的興趣嘛,而且妝扮小媽,很有成就感。只是你該再吃胖點,食量就小鳥那麼點大,難怪貧血那麼嚴重。」
「我已經很努力了,只是看到那麼多種食物就……連吞的慾望都沒有。」過去的陰影,不是說拔除,就能完全拔除的。
「沒看過有人討厭食物的,小媽是以前過太好了,還是太不惜福了,南斯拉夫那邊的人民,政局不穩常年內戰,好多人都餓著肚子呢!」
被說一頓,喬皖乾笑,說不出口的童年,她只能努力讓自己來適應生活。
鏡中的人在盛妝下,清麗秀雅,粉白的小禮服將她纖細的身段與柔美的氣質襯得更加出眾,喬皖看著鏡中的自己,雖然早已和聖淵完成婚姻的法定手續,卻至今才有新嫁娘的感覺。
在鏡中與一副趣味打量她的和栽目光一相遇,喬皖不禁坨紅了臉,低下頭。
「小媽真容易害羞,就是這種楚楚可憐的氣質,難怪羅叔和小爸都快為你反目。」
「別亂說話,否則你小爸又要誤會了。」喬皖急急看向門邊。
「放心吧,他和羅叔都在樓下招呼客人,這雖是場公開性的宴會,但是管制得很嚴,來的人都是與古家有好交情的政商名流,還有幾家媒體,最主要是把小媽介紹給眾人,不會有太招架不住的場面。倒是以小媽的美貌,大概會比小爸搶風頭。」有可能媒體焦點全拿新娘子當版面,在西方人的認定裡,東方血統充滿神秘,美人就更引人好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