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四方宇
「別異想天開了!」紀崇的聲音冷冷打岔。「東方世家的權勢人盡皆知,東方宇在江南的影響力也不須多言,今天這個情況擺明東方四少看上小妹了,如果小妹敢逃婚,你們說東方四少會如何對付我們紀家……」他增強效果的一頓,陰惻惻道。「到時紀府會變得如何……不用多說了吧!」
到時紀府會變得如何?這一句話投下的震撼各自在紀老爺、紀夫人和紀嫣兒心中發酵,三人隨即駭喘一口氣──
「一定──」紀老爺看著愛妻和ど女。
「就像──」紀夫人驚恐地晃出手絹。
「書上──」紀嫣兒可怕的比出食指。
「說的──」三人集體大合唱。「會家破人──」
可怕的假想情境,也隨之在三人腦中發揮到極致──
想我一介聲望遠播的紀老爺臨老還要遭逢家變,最後客死異鄉;紀老爺顫著老臉,悲慘地想。
一旦家破人亡,只好淪為乞丐婆,永遠都別想抬頭做人了;過度的驚恐讓紀夫人連「適度昏倒」都忘了。
紀嫣兒更是駭得小拳頭摀著唇。心想自己一定會流落妓院,到最後還是得服侍東方四少。
「爹──娘──」
「女兒呀──」天人合一假想情境後,是三人抱頭痛哭。
一旁,幾個人看著這一幕,圍桌喝茶品小點。
「我說,咱們家這種個個自動編劇的腦袋,究竟是從哪一代遺傳的?」蘭倩嗑著瓜子道。
「可別把我算進去,比起你紀二小姐那擅演拿手好戲的本領,我算家中最正常的了。」紀崇撇清。
「那不曉得眼前這幕鬧劇是誰促成的,老奸臣!」紀蘭倩要老大別五十步笑百了。
「你們兄妹倆也差不多一點,把自家父母老妹嚇成這樣,還當戲碼觀賞。」岳定翔搖頭。
「少來了,是他們自己嚇自己!」兄妹倆馬上同聲一氣地朝搞不清楚狀況的傢伙指正。
岳定翔歎氣,這家子每個性子都算一絕!
「好玩吧,小妹就這驚慌失措的模樣最逗人。」紀崇悠品香茗,微笑觀賞,今天不但連番好戲,還揍了東方宇那傢伙,真是值得紀念的好日子呀!
蘭倩搖搖纖纖玉指。「不,小丫頭還有更精采的表情,哪天明她整套搬出來,才逗呢!」未出嫁前,每天不是玩玩自家妹子,就是戲戲那些無聊男子,出嫁後的生活雖富貴豐足,卻略嫌悶了點,今兒個回家就欣逢盛會,還扯上天敵東方宇,千載難逢的好戲怎能不推波助瀾。
「我說蘭倩、紀崇兄,你們現在說的是小妹,不是寵物也不是好玩的玩具。」
兄妹倆對這句話面面相望,不解地間岳定翔。「有什麼不一樣嗎?」
有……有什麼不一樣?這種話都能問出了,岳定翔還能說什麼,只好苦笑搖手,原來在這對兄妹眼中,ど妹、寵物、玩具是劃上等號的!
這一天,紀家轟轟烈烈的過了,也為往後的熱鬧寫下開端。
※※※
於是,東方四少和紀家二小姐的大喜之訊,在江南如火燎原般散開,消息的傳來也造成各界不一的反應。
對升斗小市民是再添一則茶餘飯後的好話題!
對花街柳巷的姑娘們則是個個哭到如喪考妣!
對一般仰慕東方四少的閨女而言,是少女夢碎的哀傷!
而這個突如其來的聯姻之喜,眾人也大感猜疑,於是一篇篇的話題、一個個的揣測、一則則的流言,也在這些有心人的渲染誇張下漫天亂飛!
傳聞一,東方宇仗其強大的權勢背景玩弄了紀三小姐,導致三小姐早已藍田種玉,荒唐的浪蕩子根本不想負責任,卻又礙於兩家交情和好友紀崇的反目,萬般為難下奉子成婚!(喜愛寫實加料的民間版)
傳聞二,紀三小姐對東方四少垂涎已久,有一天趁瀟灑俊帥的四少醉酒時,假裝設計失身,可憐又無辜的四少天生有著坦蕩的君子個性,只好負起男子漢的責任了!(虛杜勝於一切的青樓板)
傳聞三,東方四少早已有了心上人,卻礙於雙方長輩所說的門當戶對,強大的壓力下,他只好慧劍斬情絲,娶了在心中一點地位都沒有的紀三小姐!(充滿少女夢幻的閨秀版)
「東方宇──你給我滾出來──」「澄園」裡,一大清晨東方宇的院落,一個嬌叱的女聲隨著被猛然推開的房門傳來。「我問你──誰藍田種玉呀──又是誰被設計──還有被長輩逼婚的明明就是我呀──」紀嫣兒怒吼,就要衝進內房,卻被總管攔阻。
「三小姐,少爺還在睡,你……」老總管現在已經知道這位姑娘正是紀三小姐,是未來的主母,此刻顯得相當為難。
「睡!他還睡,一個大男人不思早起奮發,只會夜夜醉酒狂歌睡到日上三竿,一點出息都沒有!」
「三小姐誤會了,少爺是──」老總管怎堪主子受辱,振聲要反駁,卻被裡面傳出的聲音給打斷。
「老管家,讓她進來,我的小未婚妻可難得主動登門造訪我。」懶洋洋的聲音有著沙啞的乾笑。
嫣兒朝掩門出去的老管家皺皺小臉,才往裡走,卻被一堵肉牆給打斷視線,正欲往後退,馬上整個人被摟進肉牆裡,輕喃的氣息摩挲著她的發。
「你真香,哪怕是黑暗中我也絕不會錯認這股香。」東方宇沈啞的嗓音迷戀地抱緊她馨軟的身子,深吸著這股沁人幽香。
「你知道……我體質的……」紀嫣兒微怔,一時忘了要掙扎。
「我知道,你的一切我都知道……」男性的唇低喃在她髮鬢、頸項流連。
「那……我而回不小心闖入這時,你也早就知道……」
他又是吃吃發笑。「哪時你的表情真可愛,看你那拚命想找借口脫身的樣子,真是惹人憐愛到想一口吃了你!」
紀嫣兒黑色的殺氣湧上。
「而且老狐狸不捉弄小狐狸一下,不是太對不起自己了嗎?」他兀自沈陷在懷中佳人那越漸醉人的香氣,渾然忘卻,香氣是隨著轉熾的怒火而濃。
下午,紀崇、伊天沐和岳定翔來「澄園」時,就見好友的臉上印了一記火辣的五指印。
※※※
「小姐,你一早去『澄園』不是要和東方四少好好談談,看能不能解除婚約嗎?」怎麼一回來像吞了三斤炸藥一樣,春日莫名地看著主人一臉忿恨。
「誰要跟他談──跟那只專長只會狎妓的爛豹能談出什麼──」紀嫣兒又咆又跳。「那只臭豹──吃我豆腐──毀了我的名聲──從頭到尾只會玩我──」
「玩你!」春日駭然驚叫。「他真的把你──」
「你想哪去了!」嫣兒揮舞著手。「我說的是他人格差、品行差、從一開始就抱定要好好耍我,最後還設下這種卑鄙的手段,難道我真的就這麼屈服了,多不甘心呀!」她越想越切齒,越想越惱火!
「這叫形勢比人強,不得不認栽。」春日直接道。「要你好好同他談,結果,聽沒幾句流言就怒火滿天的跑去要殺人,現在可好,以你這副巴不得掀屋頂的跳腳樣,該不會還做了什麼吧!」
「本姑娘狠狠賞他一記耳刮子!」紀嫣兒看著右掌揚聲道。
「哦!」春日瞭解頷首。「真是驕傲的氣魄呀,不懼強權、不怕惡勢力,勇敢抵抗到底,哪怕家道中落、流落街頭、墮入青樓,也在所不惜,好!」
家道中落、流落街頭、墮入青樓!一句句都像穿心箭,當嫣兒意識自己做了什麼事時,早已摀著雙頰尖叫。「老天爺呀──完蛋了──我記得好像還踹了他一腳──怎麼辦──怎麼辦──」她滿屋亂跑。
「好啦!你別又叫又跑的,攪得我頭都暈了!」
可惜,紀嫣兒已經完全陷入自憐自艾的情境中。「我就知道……紅顏多薄命,從我照到鏡子的那一眼,我就開始怨恨……」她抽咽。「娘幹啥把我生得這麼天生麗質……現在……惡霸都來搶親了……討厭,我沒事長這麼動人幹麼……嗚……」
「喔──」這種話講的人不惡寒,旁人都哆嗦發顫了!
「現在可怎麼辦好?」嫣兒坐到椅上,支著螓首看似憔悴輕歎,真個恍如書中那脆弱的女主角。
春日摀著隱隱做痛的胃,平時的主子就不見這種氣質,真正用出來還挺噁心的。「小姐,我看東方四少不像個無理之人,如就好好和他講清楚,說你有心上人,我想他不會為難你才對。」
「同他說理!」螓首從掌上滑落。「爛豹會講道理嗎?」書上的惡霸都是不講道理的。
「不試試怎麼知道,只要記得平心靜氣的說清楚,真正的本性別露出來。」春日叮嚀。
平心靜氣!嫣兒高嘟著唇,因為這句話對她而言,同低聲下氣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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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園」的竹林裡,有座以竹所化的天地,竹架的頂棚和桌椅,周圍繞著綠意花卉,淡裊的驅蟲熏香,古樸而幽雅的構成這「竹中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