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劣女戲豹

第10頁 文 / 四方宇

    「呀!」一聲脆弱的低呼,打斷了他的話和正伸出的手。

    「怎麼了?」果然讓他趕緊回頭,見她摀著胸口,在幽暗的視線和髮絲垂掩下,只聽到她痛苦的吟泣。

    「要緊嗎?」他馬上折回床前,讓紀嫣兒沒想到的是他竟一把扯開她的衣襟,對著僅著兜胸的她輕撫揉著。

    她倒喘,想起自己的計劃,忍下發作的脾氣。「突然……好痛……」每一個字都像從齒縫迸出,可恨呀,早知道哀腳痛算了!她握拳的手在身側劈出手刀狀。

    「沒事吧?」認真審視的東方宇,只是關切地揉著她的胸口問。

    「唔!」她點頭,記起大哥紀崇教過她的根基武術,一瞄準那專注在她胸口的目標,嫣兒毫不猶豫地朝對方頸脈快狠準劈去──「想算計我,憑你還不夠道行,小狐狸。」握住她襲來的手腕,他綻出那一徑悠笑的低喃,卻是凜著眸光鎖視她。

    「東方宇──我恨死你了──」紀嫣兒另一手馬上抄起一旁、他先前沒喝完的那杯茶朝他眼上灑去。

    所料未及的這一手,讓他被迎面潑來的茶湯給濺得睜不開眼。「等一下,嫣──」

    「你這下流胚──大爛人──」嫣兒拉緊衣襟口,一手抹過淚水,沒想剛才地還是被人吃著豆腐、耍著玩。「你聽到沒有──東方宇──我恨死你了──」她嘶吼著,痛哭失聲的跑掉。

    第四章

    這幾天是紀嫣兒有生以來過的最痛苦的,從「澄園」衝回家門後,她每天都處在大難將至的緊張感中。

    第一天,她如驚弓之鳥,疑神疑鬼的就怕東方宇會找上紀府揭發自己的身份。

    第二天,餘悸猶存的可怕,讓她對家人托辭病況加重,徹底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連床都不下一步,哪怕兄長紀崇如何哄她都不理,最後兄長送來好些精緻茶點給她解悶。

    第三天,春日的苦口婆心讓他戰戰兢兢的出府,拚命燒香求菩薩保佑,而且對每個擦身而過的人都充滿錯覺,以為大街小巷都知道了這件事,個個都在笑話她。

    第四天,開始迷信開運法,從一早睜開眼下床的第一步,都算好方位才願踏出,連吃飯睡覺都挑吉時,隨時口念佛號,務求驅邪避凶,大吉大利。

    第五天,連過了風平浪靜的幾天,膽子稍微恢復了,不再動輒滿口經文,也開始認真擬定一張進香謝神的計劃表。

    第六天,兄長紀崇再度送來更多上等的胭脂水粉與綾羅綢緞,還有好些珠翠寶釵及各種乾果零嘴哄她開心,樂得她又待上一整天不出房門。

    第七天,伊天沐的來訪讓她興奮極了,而且乾果零嘴沒吃完,胭脂水粉也沒試完,還有各式綢緞得合計做哪些衣裳羅裙好,因此進香的謝神計劃只好小小延誤一下。

    第八天,同上!

    第九天,依然!

    第十天,照舊!

    第十一天……

    「小姐,大白天的則老窩在房間裡跟猴子還有小狗玩,你先前立下的進香還願大計呢?」春日看著趴在臥榻上的主子,拿著糕點逗弄關在籠裡的「擋災」和「去邪」,開懷的模樣,完全不似十日前從後門跑回家時,那副惶恐又驚悸的神色。

    「哎呀,人家有進行啦,那個土地廟去了好幾次,連日數拜快連晚上都夢到土地公公和土地婆婆請我到廟裡去做客咧!」她隨口漫應,專注的精神完全放在眼前那被關住的一猴一犬(可憐的「擋災」、「去邪」,從和東方宇太過親近後,便遭到了主人囚禁的命運,還三不五時拿來整頓開心一下)。

    「誰要你對土地廟連日數拜呀,你當初說的玉皇大帝、媽祖娘娘、地藏王菩薩、降龍羅漢,還有什麼關公廟呢?怎麼都沒見你去真心參拜!」成天只會抱著猴子跟狗玩,春日實在再也看不下去。

    「心誠則靈嘛,老要拘泥形式,人家神明才沒像你那麼小心眼,只會計較拜了沒!」反正十天過了都沒事,證明她的身份根本沒暴露,那還怕什麼!就像很多人的通病,只要脫險後平安大吉,患難時許下的宏願早拋九霄雲外。

    「那還得心誠才能靈耶,我實在看不到你誠在哪,而且看你這樣子,別說不拘形式,不拘形象更是徹底。」春日冷眼睨她很投水平的趴相,雙腿的後腳跟還一抬一點的晃著。

    「春日,你好吵喔,不要老這麼……哇哈──」嫣兒嘟嚷一揮手,突又拍手大笑。「你看『擋災』笨死了,臭猴子,想吃我手中這塊糕點是不是,偏不給你,哼!」她隨手一拋,糕點揚飛,底下的櫻桃小嘴接個正著,籠子裡的「擋災」跳腳的吱叫。

    「就只會跟隻猴子囂張!」春日看得連連搖頭。

    「這就很……唔……了不起了。」她拍著手上的餅屑,吃了滿口糕點,兩頰塞得鼓鼓。

    「真了不起就去對那個東方四少囂張,別只會欺負狗跟猴子。」

    「喂,別跟我用激將法,本小姐不受激,只要能跟那個瘟神遠離,吃齋念佛我都干,關在房裡算什麼!」她坐起身提出另一個籠子裡的「去邪」,乖巧溫和的狗兒向來是她捧著玩的最愛。

    「吃齋念佛!」春日嗤聲。「大話說得震天價響,連拜神都沒幾分熱度,還想學人家茹素禮佛呢,你小心呀,誓言沒完成,報應會來!」

    「那就來吧,對不對,『去邪』!」她高舉狗兒,晃過來又晃過去,完全不理會春日的話,只是舉著小狗奔到這頭又奔到那頭,直嚷嚷。「來吧──來吧──報應有種來吧──」「去邪」汪汪叫著,主人快樂喊著,天真的一人一犬玩得不亦樂乎。

    「隨你去自生自滅!」春日氣到無力,乾脆踱到一旁忙自個兒的事。

    「嘖,『去邪』呀,我跟你說春日最愛神經兮兮了,本小姐自生自滅以前呀,保證她會先被自己的緊張給嚇死,哈!」嫣兒將鼻尖抵著「去邪」小犬,故意大聲說著,還快樂的摟著愛犬,哼著小調轉圈漫舞,展現她的太平悠哉。

    「嫣兒小姐──」門外紀夫人身邊的隨身侍女敲門高喚。「老爺和夫人請三小姐到大廳,好像東方四少來了,有事要找小姐。」

    候在門外的婢女只聽到房裡傳來乒乓震天響的聲音,好像有人撞倒傢俱接著捧成一團,瞬間,尖叫聲、猴跳腳、狗哀鳴,聲聲交織,不難想像裡面是一團如何的亂!

    ※※※

    「春日,完了、完了,怎麼辦──他一定是來揭穿我的──」光要踏出房門,紀嫣兒就不曉得軟了幾次腳,全靠忠心的丫鬟攙扶。

    「冷靜,先別自亂陣腳,你說過在黑暗中東方四少並不曉得你是誰。」春日拍拍主子的臉,要她鎮定下來。

    嫣兒連連點頭。「對,他不曉得、不曉得──他應該不曉得──」紀嫣兒深呼吸,隨又不確定哭著聲。「他大概不曉得吧!」

    「他絕對不曉得──」春日回她一記吼,一副要震醒她的模樣。「記住,就算他十指全指向你,甚至把證據都拿出來了,你也一定要拚命堅持三個字,大聲說──不、是、我!」

    「有……有用嗎?」嫣兒茫然傻問。

    「沒用也得有用!」春日逐字切齒,像要把字敲進主人腦中,拚命提點。「而且邊說還要用力搖頭,神情也要激動,好像你受了什麼天大的冤枉,知道嗎,死都不要承認!」

    「可……可是……」

    「沒有可是──」她悍然截斷主子的猶疑,「從現在就告訴自己,十天前你沒有到」澄園「、沒有見過東方宇,當然就更沒有什麼他會不會來揭穿你的事,知道嗎?」

    「好,十天前我沒有到過『澄園』、沒有見過東方宇、沒有……」她不解抓頭。「那我十天前在幹麼?」

    「隨便啦,畫圖、撫琴、刺繡、戲鳥、戲猴、戲狗都行,只要別說你出過門就好。」幸好那天紀嫣兒是偷溜的,府中沒人知道她出去過。

    「好、好……畫圖、撫琴、刺繡……還戲什麼……」嫣兒扳著手指數。

    「小姐──」春日受不了大叫。「別像背書似的照本宣科行不行!你平日的敏捷反應呢?聰明機智、佯腔做勢、虛偽假象都死光啦,不要一對上東方四少每戰必亡好不好!」

    「誰對上那個死爛豹每戰必亡,他是什麼東西,能影響我紀三小姐嗎──」嫣兒怒駁回吼。

    「好!」春日一拍手。「就是這股氣勢,維持下去。現在問你十天前有沒有去過『澄園』、見過東方宇?」當場來個測驗。

    「當然沒有!」她一甩頭,揚著鼻子傲聲道。「十天前我在家吃齋念佛修禪心、晨起冥思悟真理、撫琴作畫練詩詞、齊身修性養氣質,哪有時間踏出大門半步,更不用講見過任何人。」

    「完美,太好了!」春日鼓掌。「假得讓人作嘔,這才像你,走吧!」當下在前頭領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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