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水銀
「賀靜!」
黑衣男人面色一變,將那個垂在欄杆外的男人扯上來,一拳揍昏他,然後隨即跳入海水裡。
***
凌晨時分,位於千葉縣的某棟純日式建築內,一名男人身著黑色浴袍,盤坐在和室中,持著話筒正與人通話中。
「風,辛苦你了。」
「這原本就是我該做的,無所謂辛不辛苦。」他頓了下語氣。「抓到這些人你要怎麼辦?」
「在黑道的規矩,如果他們所屬的組織不能給我滿意的答覆,那麼應該就是以武力解決了。」電話那頭的人,以著平淡的語氣回道。
「這種人口販子的生意,應該會有買方,『川』那邊查得如何?」
「『川』已經找到買方接頭的人,買方給的回答,是『不知道』;他們不知道賣方的貨物來源、也從不過問,只要求賣方能準時交貨。」
「買方是什麼來頭?」
「中歐方面的人。」電話那頭語氣頓了下。「比較起來,買方比賣方好處理多了。」
他明白他的意思,非國內往來,一個處理不好,就很容易擴大成國際黑色事件;崎川社也許不怕這樣的事,但也沒必要替自己找麻煩。
「通常這種生意應該會從東南亞那裡下手,買方為什麼會挑日本?」該不會是視日本於無物吧?
誰都知道,愈是先進、進步的國家,愈尊重人權、對人口失蹤事件的處理也就愈仔細;反之,在東南亞某些治安不佳的地區,要買賣人口就容易多了,多一個人少一個人,對國家來說影響不大。
「他們不只挑在日本,而且下手的對象,都是非日本籍的觀光客;今晚你救的人,不也是這樣的單身女子?」電話那頭似有笑意,但又不明顯。
他不會忘記,當他接到消息趕到灣岸時,「風」一身濕答答、手臂上還抱著一名昏迷、渾身一樣濕透的嬌小女子。
「風」簡短地說明他到場的經過,將後續事務全交代給他,然後抱著那名嬌小女子,借了他的車就離開。
「她只是名無辜的受害者。」「風」淡著語氣回話。
「但是,你從來也沒有照顧過哪名受害者?」電話那頭忍住笑意。「『風』是不羈的,看來這次要破例了。」
「等她醒來,我會送她離開。」「風」淡淡地說道。
「你要留下她、或送走她,對我來說都沒有差別。」電話那頭的人終於忍不住笑意。「她看起來很小,應該還沒有成年,你小心別被人誤以為是誘拐未成年少女就行。雖然我底下擁有頂尖的律師團可以預防萬一,但這種事總是別鬧上法庭比較好。」
「你、多、慮、了。」
「好、好,我多慮、多慮。」察覺有人變了語氣,電話那頭的人立刻識時務的準備道再見。「你休息吧。」
「有狀況的話,隨時通知我。」
「嗯。」電話那頭停頓了下,「你暫時別出面,我不希望你曝光。」他擔心「風」會因為責任感太重,自己露面解決這件事。
其實站在身為人主的立場,有這種責任感重、又忠心的下屬是絕對的福氣,凡事他們都會替他解決,他盡可以當個太平主子。
但是一個主子若有長遠的眼光,就該明白適時保留的道理,加上「風」的原有身份,思來量去,還是別曝光的好,免得惹來意外之事。
「我明白。」「風」回答。
「那就這樣,你對這件事的涉入暫時到此為止;在我沒做出任何決定之前,你盡可以在千葉縣度假,不必回來了。」電話那頭的人,最後乾脆下個明確的命令,讓某人不得擅動。
「好。」
「就這樣。」電話那頭的人先收線。
掛上電話「風」起身,走向和室外的長廊。
這座舊式的日式和院裡,就只住他一個人,當他想清靜的時候,一定不會有人來打擾他。
和院雖然屬於他、只住他一個人,但是卻不只有一間臥室、一座浴池。在帶她回來後,他將她全身濕透的衣服脫下,再找出另一件浴袍替她穿上,將她安置在另一間和室。
她吸人的迷藥不多,對她應該不至於造成什麼影響,但她渾身冰涼,在灣岸上吹了風、又在數個小時後才換下濕衣,開車回來的一路上,他打開暖氣保持溫度,但不能保證她不會著涼。
在換衣服的時候,他替她擦過身體,也看過她背包裡的文件和其他物品。有一件事被電話裡的男人說對了,她尚未成年。
放一個根本還沒長大的女孩子獨自到國外旅行,她的家人未免太過放心!
能在一個晚上兩度遇到危險的人不多,很不幸地,她就是。
莽撞、大膽,又容易招惹禍事。
偏偏兩次,他都遇上,又都救了她。
她太年輕,不符合他的原則,而她並非日本人,這足夠麻煩;他若夠自知,就不該帶她回來。
但是,能讓他連著出手救兩次的人也不多,正確來說,到目前為止,她是惟一的一個。
賀靜——
也許,她真的是個麻煩。
第五章
海水的味道撲入口鼻,眼睛張不開。
一股嗆息著想呼吸的本能控制住她的身體,讓她忍不住開始揮動著手掙扎。
雙腳的踢踏沉重而緩慢,她一手抓緊包包,一手努力的揮打,想找到一個讓她不再往下沉的依靠。
但是,她沒有抓到任何東西。
海水的味道深入喉嚨,她嗆著、咳著,腦中持續的昏眩感加上缺氧,讓她很快的失去掙扎的能力。
她的身體,不斷的下沉、下沉……
在昏迷的前一刻,她已經沒有任何力氣,但是一隻強而有力的臂膀忽然摟住她的腰,抱著她往上移。
她昏昏沉沉,連張開眼的力氣都沒有,就連呼吸的本能也快要失去。但隨之有一股空氣從她的口中吹入,而梗在呼吸道裡的海水,因為他的推壓,順著她的本能咳出來。
她似乎又可以呼吸了——
賀靜猛然張開眼,身體幾乎彈坐起來,然後大口大口的開始喘氣。
和室的門突然迅速被打開,她直覺抬起眼。
「你?」她虛弱而無力,還沒完全恢復的知覺讓她連抬個頭,都覺得頭暈。
他沒說什麼,只是走到她身旁,修長的手指在她頸後兩處穴道按壓,不一會兒,她的昏眩褪了些。
她好奇又佩服地抬眼看著他。
「我好多了耶,你怎麼會按摩?」
他收回手,才要站起來,她卻用力的將他拉下來。
「嗯?」他眼神一凜。
他反射地自救動作讓他沒當場跌倒,但仍是踏了下來,她不怕死的看著他。
「我記得,我應該跌入灣岸的海水裡。」她說。
他不發一語,只是看著她。
「是你救了我?」她問。
他總算點點頭。
她卻眼睛一亮。
「你聽得懂中文?!那你還一直不理我!」
他沒什麼反應。
「這是哪裡?」她看著四周純日式的擺設,再看看和室外昏暗的天色,她昏迷了多久?
「千葉縣。」他總算開口。
「你總算肯跟我說話了。」她忽然笑了出來,想到自己在船上的自言自語,然後問:「這裡是你住的地方?!」
「嗯。」
「千葉……離東京有多遠?」
「大約半個小時的車程。」看得出她有很多話想問,他盤坐下來,一腿弓著,一腿回盤,這讓他的浴袍掀開了一些些。
「你怎麼知道我有危險?」
「湊巧。」
她皺了皺眉頭,對他的簡短實在很不以為然,可是他至少肯開口,她就暫時覺得滿足吧。「我昏迷了很久嗎?」「不到三個小時。」他看向外面的天色。「你有碰到想抓我的那些人嗎?他們到底想做什麼?」想到自己可能莫名的被人抓走,她臉色蒼白了些。
那些嘰哩咕嚕的日語她根本聽不懂,也不明白在東京這麼文明的地方,會有人敢在市郊侵犯別人。
他看著她。
「單身女子本來就容易引來危險,尤其到了晚上,你不該一個人走。」他平淡的語氣有點聽不出這究竟算不算責備。「你的衣服我已經烘乾,你換上,我送你回飯店。」
「不要。」她抓緊他的手臂,不讓他站起來。
聽到他的話,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穿著一件過大的黑色浴袍,正確地說,是跟他同款式的,而當她望見那疊折好、烘乾的衣服時,她白皙的面頰迅速染上一片緋紅。
在衣服最上頭,就是她的貼身衣物;這下她很清楚在浴袍底下,她鐵定是一絲不掛,而……而
「是你幫我換的衣服?!」她細聲尖叫。
「你全身濕透,如果不擦乾、換衣服,現在的你會在醫院。」什麼樣的男人會在看光一個陌生女子的身體後,表情依然沉穩、態度一如往常的自然?
他臉上甚至連一點尷尬都沒有!
「你……你還擦乾……」她的身體?!
她表情十足嚇呆,雙眼圓睜;想到他的手、拿著毛巾擦過她身體的每一寸,她的臉立刻燙熱的足以煎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