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水銀
「葛青槐?」
「嗯。」他點頭,又問:「你知道我曾是宮裡的護衛統領嗎?」
「知道。」她點點頭。
她也許少與外界接觸,但不代表對任何事都一無所知。
「因為我爹曾是宮裡的御醫,所以我的能力也被『賞識』的早,在我學武有成後,十八歲就在宮裡當護衛;後來,我與另一名護衛成了好友,他就是葛青槐。
葛青槐是參加武試而被拔擢成宮廷護衛,我們兩個因為年紀相近,在別人的評價裡也不分上下,所以惺惺相惜,常常一起切磋武功,尋求精進。」
綠袖靜靜聽著,在楚言的語氣裡,不難聽出他對那段日子的懷念。
「我從不在乎當不當官、也不在乎別人眼裡對我的評價是高還是低,但是葛青槐不同;也許因為他出身貧寒,所以一心一意想爭取功名。原本一切都很好,直到有一天,當我們兩個都成為護衛統領的預備人選時,我們的交情,開始變得不一樣——」
綠袖握住他的手,柔柔的看著他。
楚言笑了,為她的舉動而感到窩心。
「總而言之,葛青槐練武練得更勤,但最後還是由我當上護衛統領,他很不能諒解,但至少還能接受他在武技場上輸給我的事實;後來真正讓我們兩人友情終止的原因,是因為他喜歡上玉郡主。」
「玉郡主?」綠袖想了一下。「寶玉王爺的千金?」
「是。」楚言點點頭,「後來有人傳說,玉郡主看中的人是我。雖然身為護衛統領要娶一名皇親是高攀了,但是如果王爺同意,那還是可行的;對於葛青槐的敵視,和玉郡主的示好,我愈來愈覺得厭煩,所以在四年前,正好我爹病重,我以孝父為名,辭了統領之職,避開了宮裡的是是非非。」
「你——喜歡過玉郡主嗎?」
楚言搖搖頭。「我不喜歡太嬌貴的女人——」他忽然住口,然後不懷好意的看著她,「你介意?」
「沒有。」她飛快否認。
太快了,讓楚言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還以為……我永遠看不到你這一面呢!」
「我沒有!」她低叫,臉蛋埋在他胸前,捶了下他的肩,再不肯抬起來。
楚言仍是笑。吃醋耶,多難得!淡淡的酸味,比那種失控的醋醰要令人覺得可愛多了,讓他忍不住得意。
「好,你沒有。」捨不得讓她害羞太久,他順著她的話說;反正他自己清楚是怎麼回事就行了。
「那後來呢?」撇開吃醋那種問題,綠袖又問。
「後來?」他眨了下眼。「後來我就成了我母親口裡的浪蕩子,成天不顧家業、東奔西跑的只知道玩樂。」
「楚、言。」鏗鏘有力的兩個字明白告訴他,她不欣賞他在這個時候開玩笑。
「呃,據我所知,我離開京城一年後,葛青槐就順利娶到玉郡主,成了寶玉王爺的乘龍快婿。」趕快在佳人變臉前,把話題給兜回原處。
「如果你四年前就離開京城,那麼葛青槐現在又為什麼要殺你?」
「其實,在我辭宮的時候,我們兩個人的關係已經很尷尬;葛青槐想要勝過我,只可惜在我離開之前,他一直沒能如願。」楚言停了下。「今天晚上我見到他、也和他談過話,他要殺我的理由是玉郡王對我念念不忘。」
「因為嫉妒、因為不滿他的妻子心裡有別人,所以他動了要殺你的念頭。」綠袖完全明白了。
「是。」他點點頭。
「你試過解釋嗎?」
「他不會聽的。通常青槐一旦認定了什麼事,就很難改變。」
「那——真的必須兵戎相見嗎?」
「恐怕這是唯一的解決方法。」楚言苦笑。
「楚言,我不喜歡這樣。」綠袖望著他,「他是郡主的夫婿,無論你們兩個誰受了傷,都不好。」
「你放心,他的武功不是我的對手。」楚言以為她擔心他被殺。
「我不是擔心這個,而是這件事總要解決。如果真要弄到兵戎相見,你們兩個一定得倒下一個,那對誰都不好;就算他不是你的對手,可是你也不要忘了,他現在是王爺的女婿,傷害了他,你也難逃罪責。」
上官家有一句借來作為家訓的名言:「民不與官鬥,官不與權鬥。」現在葛青槐已算是皇親,硬碰硬吃虧的一定是楚言。
「兵來將擋。」楚言居然還笑的出來。「如果葛青槐一定要殺了我才甘心,你覺得我能逃得掉嗎?」
「你可以,但是你不會逃。」綠袖忽然好柔的望著他,「你有你的驕傲,也有你的堅持,你不會避開任何挑釁的。」
男人總有些女人不理解的堅持和固執,也許女人覺得可笑,但仍要尊重;因為男人的自尊,有些時候其實需要女人的支持——這點她的父母身上已經學到。
就像現在,如果她勸楚言主動談和,楚言一定覺得那像是示弱,他會寧願選擇了結葛青槐後,再接受罪責。
一定有什麼方法可以兩全其美,為了楚言,她必須想出來。
「別動什麼腦筋,」看到她在思考,他就有點擔心,因為她實在太常出乎他意料之外了。「葛青槐的事我會處理,你不許插手。」
「好。」她點頭,反正武力方面她的確幫不上他的忙。
「這麼聽話?」她那麼快答應,反而讓楚言覺得懷疑。
「當然,你是我的相公呀,身為妻子的我,應該聽你的。」她笑的太平無事。
才怪!楚言覺得更懷疑。
根據過去的經驗,她只有在裝柔順的時候,才會特別稱他為「相公」,例如在她蒙面紗的那幾天;但是正常的時候,她會喚他「楚言」,那聽起來才比較不會讓人提心吊膽。
「綠袖,我說真的,不許你插手。」他再次警告。
「我說的也是真的,我不會插手。」只是……可能會插一腳。
「還有,在我沒有解決這件事之前,沒有我的陪伴,你不能單獨出府,有家丁陪也不行。」
「嗯。」她點點頭,攸關安全的事,她不會和他爭。「但你也要答應我,盡量避開葛青槐。」這樣至少她還能爭取多一點應變的時間。
楚言深思了下。「我不會主動去找他。」至於葛青槐想怎麼做,就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了。
楚言有楚言的做法,綠袖當然也有她的。
曾是好友的兩個人,為了一點莫須有的誤會,弄到如今兵戎相見,甚至要以性命相搏,未免太離譜;但這兩個男人都是硬脾氣,一定誰都不肯示弱。
沒關係,她已經想到方法了;無論如何,她不能眼睜睜看著丈夫有危險卻什麼都不做,也不能讓丈夫成為殺人犯,對吧!
***
接下來的幾天,綠袖讓總管替楚言安排了一堆核帳及分配採藥工作的事情讓他忙。
拜自己受傷所賜,楚言現在一有空閒,就忙著調配改善她體質的藥方,根本沒時間出門,這也給了綠袖一點時間。
在那天晚上談完後,綠袖立刻修書,命家丁快馬送到京城的寶玉王府給玉郡主,約她前來一會——這當然得瞞著楚言。
她沒有把握玉郡主一定會來,只能期望為了她丈夫的事,她會願意前來。
不過楚言在家的時間多了,她當然也就多了一些藥得喝,並且隨著她的傷口癒合狀況愈來愈好,晚上楚言抱著她睡的時候,也愈來愈難耐。
她能感覺得到他的心浮氣躁,有時候他望著她的眼神,含著一種她所不能明白的熾熱,讓她不敢直視;但她卻隱約猜到那種熾熱——和……閨房之事有關。
撇開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不談,楚言和她的相處卻是愈來愈好。
說的明白一點,他是愈來愈愛逗她了,每天似乎就為了看到她害羞、氣惱……反正只要別是冷靜的溫溫婉婉,她有什麼表情他都會很高興。
老實說,她喜歡這樣的楚言;經過這些天的相處,她瞭解他雖然難免專制,但大部分的時候卻很縱容她、以他的方式體貼她,那讓她的芳心——忍不住又為他陷的更深。
怎麼辦啊!
「想人麼?為什麼皺眉?」楚言從背後攬住她。
「你怎麼來了?!」她放下手中的書,回身看著他。
「剛看完帳本,所以出來走走。」事實上是,出來逗逗他的妻子。
「娘再半個月就會回來,你要去接她嗎?」
「我們一起去。」不知道他母親這次不必派人尋找,就看見兒子自動回來,會有什麼反應?
「你的表情……看起來不太善良。」她盯著他想惡作劇的表情。
「有嗎?」他不承認也不否認。「綠袖,娘知道你寫信給我的事嗎?」
「知道。」
「她同意?!」同意他休妻?不太可能吧。
「事實上,娘是後來才知道的,等她想阻止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幸好,婆婆並沒有絕對反對。
「那娘知道我回來嗎?」
「大概知道,娘說很想把你罵一頓,可是她同意我的請求,讓我們兩個自己解決這件婚事;如果你真的休了我,她準備拿這件事罵你、煩你,直到她不能罵為止。」她照實轉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