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舒彤
"叔叔,你也來了喔。"樂樂抱住他的脖子,小小聲的在他耳邊道:"叔叔再不努力,媽咪就會被搶走了喔。"
他聞言一愣,驚訝的看著她。
"樂樂?"
難道,他表現得那麼明顯?明顯到連六歲的小孩都感覺出來了?
樂樂點點頭,再次附在他的耳邊低聲聲明,"我只要叔叔當我的爹地,其他的統統都不要。"
梁康硯忍不住揚起笑。
"真的嗎?"
"真的。"小小的腦袋不停的點著。"所以,叔叔也不能變心喔。"
女子耳尖,正巧聽見了這句話。
"其實,最主要的是當事人的意見。"她非常不識相的插話。"有一句話說得好,勉強是不會幸福的"看見小女孩迷惑的表情,她自動自發的翻譯,"意思是說,如果你的媽咪不喜歡這位叔叔,那你們就算說好了也不算,因為媽咪會不快樂,這樣你懂嗎?"
樂樂瞪著她。
"阿姨,你喜歡叔叔嗎?"
女子搖頭。
"和我沒關係,我是為你的媽咪著想。"
樂樂還是瞪著她。
"媽咪喜歡叔叔,我知道。"
"耶?"女子似乎完全沒感受到她怨毒的目光,還是十分誠實的道:"阿姨不想傷你的心,不過你那麼小,怎麼看得出來媽咪喜不喜歡叔叔呢?"
樂樂真的不高興了。
"不用你管!"
"此言差矣"女子還想再說,但眼角已經瞄到遠方一對男女走了過來。"好吧,好吧,阿姨不說了。"自動退到一旁,開了一包餅乾繼續吃。
"樂樂,"汪俏君遠遠的就看見這端的一對男女,只是她一直故做無視,只因為,兩人談笑風生,輕鬆愉快的樣子讓她心煩。"過來這兒,不要打擾叔叔。"
"我們可以和叔叔一塊玩嘛!"樂樂抱梁康硯抱得更緊。"我想和叔叔一塊玩。"
"不行喔。"她趨近,"叔叔和阿姨在約會,你不可以打擾人家。"
"我不介意。"梁康硯輕鬆的道:"大家一塊走,也比較熱鬧些。"
汪俏君訝異的看著他。
"可是"她眼神望向一旁正在吃餅乾吃得津津有味的女子。
"我沒關係。"接收到樂樂怨毒的目光,女子馬上表明立場。"反正人多也有伴,而且你的女兒又是這麼可愛,我好喜歡她呢。"
"那"汪俏君的眼神回到身旁的男伴。
"我也不介意。"男人微微一笑。"既然大家都認識,一塊走也沒什麼。"
樂樂高興的拍手大叫,"那叔叔就陪我們一塊玩了!"
※※※
適逢假日,動物園裡人很多。
望著前頭一家三口和樂融融的背影離他們越來越遠,女子持續吃著餅乾,對身旁的男子道:"好像沒我們的事了。"
"看起來應該是。"男子的語氣有些遺憾。
"看開點!"她拍拍他的肩。"同是天涯淪落人,我很能瞭解你的心情。"
男子聞言轉頭看她。
"這是我們第幾次的巧遇?"
"晤,沒記錯的話,是第二十三次吧。"她伸出手指頭開始數了起來。"第一次是在書局,第二次也是在書局,接下來的二十─次是相親的時候。"
"我們真的很有緣。"
男子靜靜的下了結論。
"可不是?"她將吃完的餅乾包裝放進隨手攜帶的垃圾袋裡。"這台灣啊,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雖然咱倆住在同一個城市,可是要像我們這樣在短短半年巧遇二十三次的人,說真的也不多啊!"
"你記得很清楚。"這話是陳述。
"我的記性一向很好,何況"她拿出袋子裡的記事本,翻開行事歷。"這上面都有記載,我做了什麼,和什麼人約會,花了多少錢哎,人窮嘛,記性不好一點,錢花到哪兒去都不曉得。"
"說起來,我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呢。"
"我的名字喔"她附他的耳邊偷偷的說出自己的名字。"好啦,不要笑。你可以稱呼我甄小姐。"
"甄小姐。"男子非常聽話。"很高興認識你。"
"我也是。"她拿出衛生紙擦手,然後伸出手笑道:"還未請教閣下大名。"
男子猶豫了一會兒,也在她的耳邊輕聲說出他的名字。
"你可以笑沒關係。"他面無表情,"不過請稱呼我溫先生。"
女子沒有笑,但是忍得很辛苦。
"我們果然同是天涯淪落人喔!"最後,她下了一個結論。
"反正也沒我們的事了,不如一塊去喝咖啡吧?"
"需不需要知會他們一聲?"
女子轉頭看向已經成了一小點的三人,搖頭。
"不用了,我想大概也不會有人發現吧!"大方的勾起他的手,她甜甜一笑。"走吧!我有預感我們一定可以成為好朋友的。"
就這樣,他們頭也不回的筆直走出動物園。
※※※
當汪俏君和梁康硯終於發現彼此的相親對像失蹤,他們三人正走出企鵝館。
"呃"汪俏君舉目四望。"怎麼沒看見溫先生和甄小姐?"
"他們走了。"樂樂趴在梁康硯的肩上,打了一個哈欠。"我有看見叔叔和阿姨往出口的方向走掉了。"
兩人對望一眼,心知原因何在。
這一路上,他們開心的陪著樂樂從可愛動物區、夜行動物館、亞洲熱帶雨林區一直到企鵝館,簡直完全忘了那兩個人的存在。
"喔!"汪俏君以手敲額。"我真的完全忘了"
"我也是。"梁康硯靜靜的道。
兩人再度對望,她先轉開了頭。
"該回去了。"他的眼神讓她覺得很不自在,彷彿有一大堆的話想說。"你是開車來的嗎?需不需要搭便車?"
"好。"
她轉頭看向樂樂,樂樂已經趴在他的肩上睡著了。
回程的路上,沒有人開口。汪俏君打開音響,聽著路況報導,刻意的不去注意坐在身旁的男人。
自從他吻了她之後,兩人之間的氣氛便改變了。
從前,她可以和他天南地北的聊,可以肩並著肩坐在一塊兒而不會有任何不自在的感覺,可以將他當成好朋友一樣,無關性別。然而現在已經不同。
什麼都不一樣了,變得非常彆扭。
"你穿裙子的樣子很好看。"他忽然開口,"令人驚艷。"
他使用的形容詞讓她失笑。
"不會吧巴?這個詞這輩子應該都與我絕緣了。"
"不,是真的。"
"那應該歸功於我媽的巧手,"她聳肩。"化腐朽為神奇。"
對話到此為止,在接下來將近一個小時的車程裡,再也沒有人開口。直到他們回到大樓,站在她家的門口,梁康硯終究還是忍不住問了在心裡琢磨再三的問題。"你為什麼去相親?"
汪俏君抱著熟睡的樂樂,將鑰匙交給他。
"幫我開門,進來聊吧!"
早說晚說,他們之間有些事情是要講明白的。
其實,她也有同樣的疑問想要問他,既然他先開口了,趁這個機會說明白也是好的。
梁康硯替她開了門,看著她抱著樂樂進房,自己則坐在客廳等。
這是他第二次踏進她的家。
當時初搬家的混亂早已不復見。
如今出現在他面前的,是完全迥異於他所居住的公寓的乾淨冰冷,呈現出的是屬於家庭,屬於一對母女所擁有的溫暖家園。
他站起身子,看著貼在牆上滿滿的圖畫。
那些畫坦白說畫得並不好──即使是以一個六歲的孩子來說,但是卻格外的引起他的興趣,因為那畫裡畫得最多的是他。
有他的個人畫,也有他和樂樂的,還有三個人的全家福,他彷彿可以看見一家三口和樂融融的景象,活生生的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那是樂樂畫的。"汪俏君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他身後,遞給他一杯飲料。"她一直很想要一個爹地,以前,她只畫一個頭加細細的軀幹,現在,她好像把你當成模特兒,老是畫你。"
他默默的啜飲一口溫熱的奶茶,然後開口問:"難道你沒有想過,那是因為她希望我成為她的爹地嗎?"
他的反問讓她愣了一下,但很快笑開來。
"樂樂接觸過的男性長輩不多,"她走到沙發上坐下,也替自己泡了一杯奶茶。"當然,有很大一部份是因為我的關係。她會將你假想成爹地,似乎是很理所當然的事,畢竟她並沒有太多可供參考的對象。"
"這麼說真是傷人。"他苦笑。"她的父親呢?她對父親沒有印象嗎?"
汪俏君沉默的喝著飲料,久久才道:"她從來沒有見過她的父親,即使他還在人世,我也不打算讓她知道,那男人不配做她的父親。"
他小心心翼翼的問:"是你的前夫?"
自兩人相識以來,這是他們第一次談及這個話題。
隱約感覺得出來她不願意談樂樂的父親,他一直認為那是因為男人負心之故,所以始終刻意避免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