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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文 / 舒彤

    「你在怕我嗎?」他的臉部被隱匿在陰影之中,但是她依然可以感覺到他的眼光往水桶裡望去。

    「男女授受不親。」她在水底下的手緊緊抱住自己的身體,想要擋去他的視線。「你不應該進來的。」

    他偏著頭,微微聳肩。

    「我沒有想到……」他的眼神在水底下的雪白肌膚上轉了一圈,才緩緩的道,「我不是故意,而且我也不會撲上去吃了你,你毋需擔心。」

    「那你為什麼不快點出去?」熱氣讓她的兩顆發燙,他的目光更讓她全身如火在燒,她終於忍不住叫道:「你轉過去!」

    她害怕,怕極了。

    怕的不是他,不是怕他會傷害她。

    她怕的是自己,怕的是她身體裡燃燒的火焰。她害怕如果他再不移開日光,自己就會暈倒在這炙人的熱氣之下。

    沉默彷彿永無止境,他始終沒有動也沒有開口,只是站在原地靜靜的看著她。

    沅音屏住呼吸,顫抖的開口,「你在想什麼?」

    他突然開始移動,俊美的臉漸漸出現在燭光之下,而他臉上的表情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另一面。

    痛苦、脆弱,他的心裡似乎正進行著十分痛苦的掙扎。

    「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他突然俯低身子,嘴唇緊貼著她的額輕聲問著,「你真的想知道嗎?」

    他靠的如此的近,溫熱的氣息輕輕吹拂著她的臉,沅音幾乎停止了呼吸,久久才終於從空白的腦海裡擠出一個字,「想!」

    她可以感覺到他的唇貼著自己的頰微微揚起,他突然伸出手,將她自水中拉起,在她的頸部落下無數細碎的吻。

    她仰著頭,任他的應吸吮著,溫熱的舌頭輕輕舔去她肌膚上的水滴。

    當她忍不住呻吟出聲時,他的身於忽然輕輕一顫,然後尖牙毫不留待的制人她的脖子之中。

    她痛的叫出聲音,驚慌的推開他,用手摀住自己的頸部。

    「你做什麼?」

    溫熱的液體從她的指縫間緩緩流下,她知道那是血,但是恐懼讓她不敢將手拿開來證實,她害怕鮮熱的血會引起他體內狂暴的獸性。

    現在,他又成了一隻可怕的野獸,而不再是讓她迷戀的男子。

    「你的血很甜。」他面無表情的看著她,突然露出一抹邪笑。「也許我該現在就吃掉你,我幾乎等不及了。」

    她沒有發現自己在顫抖,也沒有發現淚水在她的眼中打轉,她只是愣愣的看著他,眼神裡有迷惑,也有恐懼,很深的恐懼。

    「你出去!」她用顫抖的手指著門口,不知道他會聽自己話的機會有多大。「出去,否則的話,我……我……我寧願咬舌自盡,也不讓你活生生的吃了我!」

    他們兩個都知道這段威脅的話非常可笑,但是令她詫異的是,他真的轉身往門口走去。甚至沒有嘗試再嘗一口她的鮮血。

    直到門被關上,她才軟軟的滑落水裡,並且在看到水桶的水漸漸被她的血染紅時,放聲哭泣。

    哭泣聲從房內傳來。他停住了腳步,僵硬的立在原地,聽著她傷心欲絕的哭泣聲。

    「怎麼了?「

    大豆和小豆兩兄弟從另一邊跑了過來,在看到銀狐的時候,馬上止住了腳步,低下頭喚道:「爺!」

    他沒有轉頭看他們,因為哭泣的聲音已經佔去了他全部的心思,他的心裡只能想到她現在必定正看著自己的鮮血哭泣,而他就是罪魁禍首。

    他深吸一口氣。壓抑住回頭的衝動,冷冷的吩咐道:「半個時辰之後再帶藥進去替她療傷,她流血了。」

    他們不敢問原因,因為爺的表情已經明白透露了一切。

    銀狐也沒有再看他們,而是直接奔出了宅院。

    是時候了,是她應該離開這裡,遠遠的離開的時侯了。

    明天,當她發現自己可以逃離這裡時,她必定會歡天喜地的慶幸自己逃過一劫。他所做的事是對的。

    真的是對的嗎?當他在林野間狂奔時,他的心裡有一個小小的聲音說著:如果你真的這麼覺得,為什麼你一點也不開心呢?銀狐,你不開心阿……

    沅音一夜無眠。

    頸不的傷口仍隱隱作痛,她還記得當他的尖牙刺人地的肉裡時,那種恐怖可怕的穿刺感。

    兩個小男孩進來時,她的血已經止住了。

    當他們看到她頸上的傷口時,臉上是訝異和不敢置信的表情。

    「沅音姑娘……」大豆帶著藥走到她的旁邊。一邊搖頭一邊道,「是爺?他咬了你?」

    她虛弱的微笑,將頭靠在床柱上。

    現在她已經可以借由兩個人說話的口氣和表好來辨別這兩個兄弟。

    雖然她仍然不知道到底誰是大的誰是小的,但是根據兩個人的個性,她研判較為活潑的該是哥哥,而比較沉出的是弟弟。「痛嗎?」小豆皺著眉頭看她,小手輕輕撫過那兩個深深的傷口,她因為痛而瑟縮了一下。

    「我沒事。」她不著痕跡的避開他的手。「只是小傷口。」

    事實上,她的傷口的確不嚴重,雖然流了一些血,但是比她想像的還要好一些。真正嚇到她的,是他這種野蠻的舉動。

    錯的是她,她不該因為銀狐對她愚蠢的吸引力而擾亂了自己的判斷。他是一隻妖怪,一頭野獸,她不應該忘了這一點。

    今日這種情況,全是她自做自受,是她太過信任他,竟忘了自己是他口中的食物,他隨時可能改變主意將她吃下肚去。

    她讓大豆和小豆幫她上藥之後,便叫他們離開了。

    但是離走之前,大豆遲疑再三,才對她說了心中的話。

    「爺他不會吃人的。」他低著頭,絞著衣擺,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決心說出真相,「我知道你不會相信我的話,可是其實爺的心地很好,我們和大漢都是他救回來的。那一年我們家鄉鬧饑荒,我們的父母餓死在路旁,我和小豆兩個人被一些饑民捉住,他們早就餓昏了,根本不管什麼道德良心。我和小豆一直哭著求他們放了我們,可是他們不聽,馬上就升了火,起了鍋,要把我們兩個活活丟下去煮……」

    聽到這裡,沉耷不禁驚駭的倒抽了一口冷氣。

    她是知道外地曾經鬧過幾年的饑荒,那幾年,一年難得下一次雨,大家的日子都很難過。

    只是因為她住的村子向來自給自足,大家平時也多有存糧,互相幫忙之下,也就挺過來了,卻沒想到外面的世界竟是那麼悲慘、那麼可怕。

    「那時我和小豆嚇的連褲子都要尿濕了,心想這次死定了。沒想到爺突然出現,打跑了那些人,救了我們。還帶著我們兄弟倆到這裡來,給我們吃穿住。如果他真的是吃人的妖怪,早就吃了我們兩個了。」

    沅音憐愛的看著他,放軟了音調問:「那大漢呢?他又是怎麼到這裡來的?」

    這次換小豆開口了,「大漢本來是某個妓院的長工,他的塊頭很大,可是人卻很笨。別人打他,他也不會還手,叫他做什麼,他都會去做。」

    那時爺正要帶著我們回來,他被綁在妓院外頭,叫人一鞭子一鞭子的抽。他那時還沒現在那麼胖,身上被打的只剩皮包骨。那些姑娘和客人全站在旁邊看,每抽一鞭,他們就大笑一次。」

    沅音忍不住疑惑的開口:「他的力氣那麼大,為什麼不反抗?」

    「因為他笨!」大豆說道,但被兄弟白了一眼。

    「他很善良,他說他娘從小就教他,他的力氣大,一個不小心會打死人,所以絕對不可以打人,他就真的傻傻的聽話,所以人家抽得他半死,他連哼一聲都沒有。如果不是爺救他回來。我看他早晚會被打死。」

    沅音不忍心的閉上眼,想像大漢在一堆人的面前被打的血肉模糊的樣子。

    「那些人真是噁心……」她低聲的道,「我不敢相信他們居然這樣對待一個無辜善良的人……所以你們從那時起,就住在這裡了?」

    大豆點頭。「其實這裡以前很漂亮的,只是因為」…」』他突然咬住下召,嚥了一口口水。「這部份我就不能說了,總之,你要相信爺。他比這世界大多數的人都好心的多,而且他很痛苦……」就是大豆這句「他很痛苦」,在她心頭縈繞至今。她躺在床上回來覆去,試圖將所有的事理出頭緒,也試圖解讀究竟銀狐是像傳說中及他急欲讓她相信的那般嗜血,還是如同兩個小男孩及花婆所說的,是一個受盡折磨的可憐男人?

    直到天已大白,她尚無法理出一個頭緒。

    但是不可否認,昨夜兩個小男孩的話已經驅走了她心中大部份的恐懼,頸上的傷口已不再讓她顫抖。

    她想去找銀狐,向他問清楚事情的真相,但是也知道自己不會得到任何回答。直到現在,她才突然發現自己非常的希望相信他們,希望相信銀狐的背後有可憐的身世,才讓他不得不以殘暴的面目來恐嚇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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