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沈亞
「或許我該向孟婆要一杯水來喝;遺忘了一切再重頭來過,那麼或許我和他都會有所不同。」
「你太悲觀了。」笠凱搖搖頭,輕聲地說著:「你和普魯圖之間其實還不到那個地步,都是我的事才害你們變成今天這個樣子的!我真的很抱歉……」
「不。」泊瑟芬澀澀地笑了笑。「其實我自己心裡明白,這件事不過是一個導火線而已。」她輕輕地歎息著,垂下她明媚的雙眼。「我和普魯圖已經過了很久這種日子了;我對他的不信任並不是今天才開始的,或許……」她顫抖地微笑。「或許我和他之間──「
「泊瑟芬!」笠凱連忙喝止她。「不要胡思亂想!」她焦急地思索著所有可能的可行之道,卻深深的感受到另一種無力感。
她要如何才能幫助他們?明明知道他們其實是相愛的,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的距離越來越遠!她什麼都不能做,卻無法停止心痛!
「別再想了。」泊瑟芬微笑著歎息。「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任何人都幫不上忙的。說不定過一陣子,一切就會恢復原狀的!畢竟愛情這種東西是很難說的,不是嗎?」
「我真的希望是這樣……」
泊瑟芬拍拍她的手。「我走了,保重!」
笠凱無言地注視著她的面孔,所有抱歉的話都梗在喉間說不出來;真的希望她也可以擁有幸福……
※※※
「常春花啊水裡開,黃泉路上用血栽。常春花啊火裡開,地獄宮前誰來采?常春花啊怎麼開?妖妖──沒人愛。常春花啊花又開,年年月月天不睬。」她輕輕地唱著;當年在山谷中見到傳說中的常春花,妖異的詭麗迷惑了她。孩子們口中的童謠在心中響起,卻沒想到那已經是她注定了的命運了!
地獄裡的常春花;唯一的花朵,沒有日夜、沒有季節的開在地獄的每個角落裡,童謠中不是已經說了嗎?那是連天也不睬的!
呵呵呵
「皮裡梭奧斯,你知道嗎?最糟的是,如果一切可以重來一次,我想我還是不會後悔的,我想我所做的選擇還是一樣的。」泊瑟芬輕輕地笑了起來。「很笨對不對?我猜我大概已經和你一樣的笨了。」
遺忘椅上的男人靜靜的看著她,那眼神似乎正在回憶什麼,但那光芒總是一明一暗的重複閃爍,而沒有任何意義。
「皮裡梭奧斯……」泊瑟芬忍不住走上前去握住他的手。「你知道你是唯一可以聽我說話的人嗎?你知道我現在已經連個可以說話的人都找不到了嗎?笠凱走了,我想我將要在很久、很久以後才見得到她了;在這個地方,我居然已經連個說話的人都找不到了!我為什麼還要留下來呢?」淚水靜靜地滴落,聲音已有些許的哽咽。「我為什麼還要留下來?你知道嗎?連我自己都找不到答案──「
「冥後?」
泊瑟芬沒有轉身,她靜靜地留在原地。「莫霏?」
「是的,冥後召喚有何差遣?」
「我要你陪我。」
占卜師訝異地維持著恭敬的姿勢;冥後居然會要她陪伴?「屬下不明白,冥後所說的是──「
「不明白嗎?」泊瑟芬淡淡的笑了,等她轉過身來,臉上已經恢復了所有的淡漠。「就是要你留在這裡,直到我讓你走為止。」
她立刻明白了!她慌亂地抬起頭來。「主人──「
「你還知道我是你的主人?」泊瑟芬尖銳地笑了笑。「我所說的話,你有任何的意見嗎?」
「屬下只是擔心王會需要屬下。」
「他不會需要你的。」
「主人──」莫霏注視著她那張冷漠的面孔;泊瑟芬在冷血的時候幾乎是六親不認的,但是這件事不可以這樣!「主人!如果您私下放了歐麗蒂凱和奧非斯,那是逆天的行為!王會因此而受到天帝的責罰的!請主人三思!」
「沒錯。」泊瑟芬俐落地回答:「我就是不想你去通風報信才叫你留下來的,這件事我已經決定了。」
「主人──「
「住口!」泊瑟芬冷冷地看著她。「你還有什麼話要說的嗎?」
「請主人原諒!屬下不能聽命!」莫霏一咬牙站了起來。「這件事太嚴重了!屬下──「
「你能離開這裡嗎?」她笑了,笑得冷酷。「你如果能離開這裡,那就去吧!」
莫霏的身影只消失了一秒鐘便又再度出現──自上方跌落下來!
泊瑟芬轉個身,再度面對遺忘椅上的男人。「我說過,只要你能走,那就走吧!」
「冥後!」莫霏哀求地。「求求您!王──「
「求她做什麼?我就在這裡。」
泊瑟芬一怔,猛然起身。「你怎麼會在這裡?」
冥王普魯圖淡淡地看了妻子一眼,轉向占卜師。「你先回去大殿上等我吧!」
莫霏點點頭,無聲無息地再度消失。
「你真的這麼恨我?」普魯圖看著自己深愛的妻子;她的臉上交錯著對他的愛與恨。「我究竟要怎麼做才能讓你明白?我究竟做錯了什麼?」
「我要你放奧非他們走!」
「你不是已經放了嗎?」普魯圖看著她;很多年了吧?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們之間為什麼會變成今天這種情形?
愛──到哪裡去了?
「我放了有什麼用?你不會去追他們回來嗎?」泊瑟芬恨得牙癢癢地。「就算你現在已經派人出去了,我也不會意外的!」
「我的確已經派了人去追了。」普魯圖搖搖頭。「可是不是為了你所想的理由。」
「你真是冷血!」泊瑟芬悲哀地說著:「你怎麼會變得如此的冷血?我真的不明白!」
「你難道不冷血?你明知道那個孩子是滅天一族的傳人,卻隱瞞著不告訴我,這不冷血嗎?」
「那個孩子並沒做出對諸神不利的事!」她立刻反駁:「更何況,她和荷姆斯在一起還需要擔心嗎?他們只不過是想成全奧非和歐笠凱而已!這也算錯嗎?」
「百年前我們和滅天一族的戰役你都忘了嗎?」普魯圖微謎起眼睛。「『滅天』的族人每個都不是好對付的;更何況是他們唯一的傳人?你為了和我嘔氣就放走他們,難道是對的?」
「我──」泊瑟芬啞口無言地看著他;她沒想過這一點,但是
「你為什麼從來不肯好好聽我說話?」他歎息了。「為什麼我們之間會變成這個樣子?」
「很可笑。」泊瑟芬澀澀地笑著。「我們兩個人居然都覺得對方無法聽懂自己的言語;居然都覺得對方不聽自己說話!這是什麼?代表什麼?或者我們之間真的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了?」
簡單的話震撼了兩個人;他們靜靜地對視著,心中的恐懼漸漸升高!
無可挽回
難道真愛也會有走到無可挽回的一天?
第八章
《他們無言地看著不遠虛的孩子和男人;四百年的漫漫孤獨!他們怎麼也無法瞭解,怎麼也無法替代和彌補。》
越是接近宣誓河,光線便越亮。自天地混沌開始,這裡便是天地諸神宣誓任職的地方;沒有人知道宣誓的地點為什麼會選在地獄裡,但是數萬年來,這個地方便一直是地獄中最接近光明的地方。
遺忘河已經接近終點,在其末端所連接的便是宣誓河。他們耳畔幽魂們所發出的聲音已經越來越小了;靈魂是不能接近宣誓河的,連歐笠凱都漸漸感受到壓力!
奧非緊緊地握住她的手;他們在遺忘河畔見了面之後,一句話都沒有說過;所有的相思和苦楚都在緊緊交握的雙手中得到慰藉!
他們不需要言語,也不敢言語,怕只要一開口便無法停止傾訴;怕說多了,到頭來若終究仍是一場空,彼此都將承受不了那種痛楚!
只要他們可以在一起,即使是一分一秒都是幸福的,又何必言語?
前方的微笑一直是個悠悠渺渺的影子,就在最接近遺忘河終點的地方,她停了下來,瞬間便出現在他們的面前。「我們已經接近了。」她關心地看著歐笠凱,「你還可以嗎?」
歐笠凱努力地點點頭,什麼話都說不出來;那種光亮照得她幾乎連眼睛都睜不開了!
「過了宣誓河你就可以回到人間了;這不會很容易,可是你一定要忍過去!」微笑輕輕地在她的額上晝個記號;鮮血的符號像個火焰一樣的令她痛徹心扉!
「微笑──」奧非看著她手上的傷口。「你──「
微笑搖搖頭,示意他別說話,同樣的也在他的額上晝個記號。「這是『滅天』的記號;滅天一族從來不受諸神的管轄,這個地方所有的結界對我一點影響都沒有,你放心。」
葉申晝好了之後轉身。「小越?」小越原本一直落落寡歡地走在她的身後,現在卻不見了!「小越?」
微笑蹙起了眉。「他不是和你在一起?什麼時候不見的?」
「我──」葉申自責地跺跺腳。「該死!我回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