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沈亞
她不要他傷心，但是她無法改變已定的事實！那麼至少她可以讓他少傷一點心，這已經是她唯一能做——儘管這也是她最不想做的。
門外已經沒有聲音了，關海霄等在那裡，一直懸宕著的心不由得發出失望的聲音。
他已經等了一個晚上，剛剛阿修羅就站在那裡，他聽到她開心說話的聲音，那她為什麼不進來？
隱隱約約的，他聽到依達太太在跟她說話，她們說了些什麼？
他忍不住打開房門，一低頭便看到那束花憔悴地躺在他的門口。
關海霄失望地閉起了眼睛——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些什麼，但是絕不是這個！他將花束撿起來，那花淡淡的香氣中似乎有阿修羅身上特有的味道。
他無言地抱住花朵，無言地退進了房裡，卻是漸漸地明白……
也許他期待的永遠不會出現，但是那心卻已經無法關上了；那夢境不知不覺中竟實現了一半！
他愛上了一個人，而他將不惜一切保護她！
可是那個人或許將會毀天滅地；那個人或許將是他的死神。
「你真的可以幫我把他們趕走？」依莎貝很懷疑地注視著眼前穿著長袍，臉上帶著面具的男人。「為什麼你要帶面具？」
假面沒說話，可是依莎貝的眼睛卻驀然大睜！
那聲音自她的心底響起！她竟然聽到他在她的心裡「說話」？
依莎貝怔了幾秒鐘之後才恢復神志，她對著假面那張哭泣小丑的面具說：「那好！你跟我回去，我希望你真能做到你所答應我的事；只要你能做得到，那麼我也不會忘記我所承諾的條件。」
假面微微點頭，就在那瞬間他竟消失了蹤影。
依莎貝驚喘一聲：「天！」
「公主？」福克斯在外面焦急地拍門：「公主？」
「進來。」
福克斯和拿著槍的警衛著急地衝了進來：「公主！你剛剛……」
「沒事……」依莎貝有點恍惚地瞪著剛剛假面所站的地。那不是一個「人」，她知道！因為在他身上，她感覺不到任何屬於「人」的氣息。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找到了什麼，但是她知道——
依莎貝的眼裡閃動著詭譎的光芒，她知道她掌握了他們的弱點……
小越。
那個小小的吸血鬼竟然是他們所有人的弱點。
「凱思洛？」阿修羅半躺在窗台上，頭也不回地問。
關海霄沉默不語，阿修羅果然回頭。
他無言地走到她的面前，在窗下的床上坐下來。「我可以和你談一談嗎？」
阿修羅垂下眼簾，那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像蝴蝶的翅膀。良久，她才輕輕地歎口氣抬起臉：「你是來叫我走的嗎？」
關海霄一愣：「你怎麼會這麼想？」
阿修羅似乎沒聽到他的話，她轉向窗外輕輕地說道：「我們是應該走了，時間已經差不多了。」
「什麼？」關海霄跳起來，衝到她面前：「走？為什麼？是因為依莎貝嗎？如果是這樣，我立刻叫她走！」
阿修羅微微一笑：「當然不是，你怎麼會以為是為了依莎貝？」
「我……」關海霄有些煩躁地耙耙頭髮，怎麼也說不出那是因為他私心裡希望是為了依莎貝——希望是因為妒忌！
阿修羅依舊淡淡笑了笑：「不是因為依莎貝，而是因為時間到了。」
「時間？什麼時間？」
「我不知道。」阿修羅蹙起眉，似乎自己也不理解。
「既然是這樣，那為什麼要走？」關海霄勉強微笑！心裡的恐懼那麼明顯，他只能努力偽裝，不讓她看見、也不讓自己看見！「我希望你留下來。」
阿修羅訝異地面對他：「我以為你希望早一點恢復過去平靜的生活。」
「我自己也這樣以為。」關海霄慘慘一笑：「大概是因為我已經習慣了吧！人的習慣是一種很可怕的東西，它甚至可以改變地球運轉的方向。」
阿修羅不明白，她只是看著他，試圖去理解他所說的話，但顯然有些失敗！
當關海霄注視著阿修羅那張泛著淡紅色的面孔時，他發現她變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已經不再是那天他在大雨中解救的蒼白女孩。
現在她的皮膚泛著健康的紅暈，那雙暗紫金色的眸子看起來比過去更動人！
關海霄注視著她，漸漸發現阿修羅身上有了和過去不一樣的能力。
他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如果說以前的阿修羅不像個人，那麼現在她更不像了！
那種血腥——老天！他這才發現阿修羅的眼裡竟泛著淡淡的血腥氣息。
「你也發現了……」阿修羅竟顫抖地笑了笑：「我知道那瞞不了你的……」
「你做了什麼？」關海霄激動地握住她的手臂問：「你到底做了什麼？」
阿修羅的表情變得疏離，她有些漠然地轉頭看著外面的夕陽：「我做了我該做的事。修羅族的人願本就以人類的血液維生，這是我的天性。」
「老天！」關海霄倒抽一口冷氣。
「你很意外？」
阿修羅微笑著面對他，那表情竟有些邪惡！
「這樣不好嗎？不是有很多人類祈求著永恆的生命嗎？我可以給你，只要我在這裡……」她纖細修長的手指輕輕劃過他的頸項，低低地說道：「只要我在這裡輕輕地咬一口，然後把我的血送給你，你就可以得到永恆的生命！永遠不會老去……永遠不必懼怕病痛和死亡，你可以永遠永遠，永遠保持現在這個樣子——」
「放開我！」關海霄霍然跳起來，揮開她的手。
阿修羅清脆地笑了起來，那雙暗紫金色的眸子裡有一絲暑知的光芒：「害怕？不必害怕！你沒看到小越嗎？他就是我第一個、也是唯一的孩子，他永遠都可以保持幾百年前那可愛的模樣，這不是很好嗎？」
「我不信！這不是你的原意！」關海霄閉上眼睛，痛楚地搖頭：「這不會是你的原意！凱思洛你不需要活人！你不是這個樣子的！」
「你太天真了！」
阿修羅冷笑著說道：「我當然需要活人！我是修羅王，我必須依靠血液來維持我的魔力，而且我痛恨人類！」
關海霄愣愣地抬起眼。
阿修羅面無表情。
「如果不是人類背叛了我們，我父親不會死；因為我們太相信人類，所以導致了毀滅和死亡！人類無情地追殺我們，荼毒我們的族人，你永遠不會明白我有多麼痛恨你們這些人類！」
「別說了！」關海霄痛楚地大吼：「這不是真的！」
「這是真的，只是你不信。」阿修羅無情地說道：「你走吧！看在你救過我一命的分上，我不殺你，但是我不想再見到你了。」
「阿修羅——」
阿修羅只是殘忍地微笑：「當然，如果你願意加入我們，那自然例外！我會永遠歡迎你。」
關海霄不可置信地瞪著她，好一會兒才痛楚地低吼一聲，轉身衝了出去！
「修羅？」小越小心翼翼地爬上她的膝，心疼地注視著她：「為什麼這麼說？」
阿修羅那雙暗紫金色的眸子裡有水影緩緩一蕩，她隨即深吸一口氣，低低地說道：「這是唯一的辦法，我不希望他受到傷害，可是要我們在這裡一天，他就避免不了那種命運；不怎麼說，他不會讓我們走的。」
「既然這親，那，那天你為什麼又要回來？」
阿修羅低垂著眼，困擾地搖搖頭：「我不知道……也許是因為……我想再見他一面……」
「那現在你不想再見到他了嗎？」
「想。」阿修羅顫抖地微笑回答：「比以前更想，所以我們才必須離開。」
小越不懂，他只能緊緊抱著阿修羅：「沒關係，小越會保護你。」
阿修羅心疼地摟緊了小越小小的身體：「傻瓜！小越，你不恨我嗎？」
小越抬起眼，甜甜地笑了笑：「不恨，當然不恨，阿修羅是我最愛的人。」
阿修羅無言地抱緊小越——這就對了，她知道這不是真的愛。
她的心好悲傷，可是她卻連一滴眼淚也無法掉。
無法落淚的悲傷和痛楚將是她這一生的宿命；無法避免的宿命。
那一夜，依達太太焦急地衝下樓來：「先生！阿修羅和凱思洛他們……」
關海霄面無表情地坐著，他那樣子嚇壞了依達太太。依達太太緊張地摸摸他的頭：「孩子？你怎麼了？啊！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關海霄無言地閉上眼睛：「我想休息。」
依達太太理解地起身，猶豫了一秒鐘便沉默地退了下去。
阿修羅的面孔出現在他的面前，他好像可以看到第一次見到的阿修羅……可以看到各種表情的阿修羅……
他們走了。就像他最初所期望的，把他安靜的生活還給他了，這不是稻好嗎？可，為什麼他還會感到心痛？
呵！想自欺欺人到何時呢？關海霄又哭又笑著閉上了眼睛，那暖暖的液體自他的臉頰往下落！
他想騙誰？
騙得了自己嗎？他能說失去阿修羅對他來說無所謂嗎？他能說阿修羅的轉變對他沒有影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