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沈亞
他很快甩甩頭,十分不高興地板起臉。「你最好收斂一下你自己的行為,我不會那麼容易受你誘惑!」
她誘惑他?無涯微瞇起眼,心中原本的那絲像是愛憐的感覺頓時消失無蹤。既然他要以成年人對成年人的方式來說話,那她當然也能忘掉過去那個慘綠不幸的少年!
她忽地從木桶裡起身,皎潔光滑的肌膚與曼妙體態在他眼前呈現,一覽無遺。
他愣了一下!連忙轉頭:「你又想耍什麼花樣?」
「我要誘惑你,可以直接跳進你懷裡,你認為你有足夠的自制力?」
「你這妖婦!」他氣急。又擔心她會趁隙溜走,只好硬生生地扭轉自己的頭顱;既要看住她,又不能「看著」她,他的頭立刻扭成奇怪好笑的角度。「你別想——」
沒想到才轉瞬間無涯竟已經穿好衣服,整整齊齊地站在他面前,她沒好氣地瞪著他那咋舌的表情。「怎麼?很失望?」
如果他對自己夠坦白,他會承認他的確有點失望,光是電光石火的一眼,她已經令他印象深刻!他氣得咬牙切齒:「請你自重!」
「妖魔也需要自重?你的要求未免過分。」無涯沒好氣地回嘴。可是看他那種又氣又無奈的模樣,她卻又心軟——她對他好像特別容易心軟。「問吧——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東方有個傳說,如果深夜一個人走在荒野,聽到美艷女子呼喚自己的名字,千萬不要回頭,因為女妖會輕易得到不幸回頭的靈魂。女妖得到靈魂之後要做什麼,沒有人知道;不過如果女妖個個都像眼前這女子如此動人,也許大部分的男人會甘心失去靈魂。
他不知道自己該拿眼前的女人怎麼辦,明明仇深似海,但是對她,他卻激不起半點恨意,相反的,他心底隱隱覺得自己的處境愈來愈危險——這女人似乎隨時都能輕易摧毀他的防線!
「我只是問你,你、叫、什、麼、名、字。」無涯歎口氣在他面前坐下來。「這個問題好難回答嗎?」
「你沒有必要知道我的名字。」他有些氣短地回答。
「這樣也可以,從現在開始我就叫你『無名氏』。好了,獵魔人無名氏先生,請問你想知道什麼?」
他有點快要被逼瘋的感覺!到底誰是誰的俘虜?
「你……算了!我叫昊月天威,不准你再叫我什麼無名氏先生!」然後他抬起頭,找回自己的尊嚴,冷冷開口:「從現在開始我問一句、你答一句,我沒讓你說話的時候,請你閉上你的嘴巴!」
無涯點頭,很聽話地沒有出聲。她閃閃發亮的眼睛筆直注視著他,那模樣完全是個乖巧小孩。
昊月天威深吸一口氣,瞇著眼睛打量她半晌,很不相信她居然肯聽話的樣子。
好不容易穩定心神,他終於開口:
「昊月神劍在什麼地方?」
「拉薩路城堡。」
「拉薩路城堡……」他蹙起眉,懷疑這句話的可信度。
狄奧圖坦為什麼沒把神劍帶在身邊?那麼重要的東西他放心留在城堡裡?
「你確定?狄奧圖坦應該會牢牢看守才對!他人在這裡,怎麼會把神劍放在那麼遙遠的地方?」
「對你們來說也許很遙遠,但是對他來說卻很簡單,只要彈一下手指就到了。」
無涯笑了笑。她到現在還是沒辦法移動得像狄奧圖坦那麼快,拉薩路他們也能辦到;就如同拉薩路說的,也許她變成異神的時間還太短,不可能學會那麼高超的技巧。
幼年時的記憶回到昊月天威腦海,他當然記得拉薩路城堡,那是他有著血海深仇的地方——只是如何去城堡的過程他卻不太清楚了,畢竟當年的他還小,旅程的絕大部分他都相當模糊。
「沒有用的,拉薩路城堡不是每個人都可以輕易進入的地方,上次你們去過之後狄奧圖坦在城堡外設下許多屏障,沒有異神的帶領,你根本不可能進入。」
昊月天威的眼神回到她身上,他微微仰起頭。「你能進去?」
無涯歎口氣:「當然能。」
「那好!就由你帶我進去。」
「現在?」
「當然!你不是說只要彈一下手指?」昊月天威瞪她。
無涯愣了一下之後,沒好氣地回瞪他:「對不起,我的能力還沒有那麼高強!如果你想去,那就得乖乖地乘船、走路和轉馬車;運氣好的話,說不定十天半個月就到了。」
「你不要跟我耍花樣!」昊月天威怒極。他驀然箝住她細白、藕似的手腕吼道:「拖延時間對你一點好處也沒有!我會狠狠地折磨你,讓你生不如死!你懂不懂?愈快帶我到城堡裡去取回神劍,你就愈快能脫離苦海,要不然我會讓你後悔被生出來!」
無涯痛得幾乎落淚,但她卻一點也沒有表現出來。他的臉龐就在她眼前,而她毫無畏懼地迎上去,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回答:「我早就後悔被生出來了!如果你能辦得到,我還希望你能讓我更後悔!」
「你簡直……」他氣得快要瘋掉,氣得幾乎分不清東南西北。可是也就在這一刻,他看到她臉上那五條清晰的傷痕——昏暗的燈光下他一直沒敢仔細注意她的臉,現在看到了,他的心猛然狂跳:「你……是你!這痕跡……這痕跡我認得!」
無涯立刻掩住自己的臉,只可惜為時已晚。
他的表情那麼震撼,好像現在才發覺原來過去發生過的,並不是一場夢。十多年來不時在他夢中出現、那雙蔚藍色有如晴空般的眸子、那五條清晰的傷痕……
無涯歎口氣放下手。「對,是我。」
昊月天威跌坐在地板上,他震驚得全然失去行動能力!他怎麼也沒想到……真的怎麼也沒想到他居然俘虜了當年的救命恩人!
更沒想到他的救命恩人竟然就是狄奧圖坦的妻子!老天!他們的命運……他們的命運怎麼可能會如此莫名其妙地糾纏在一起?這是多大的謬誤啊!
☆☆☆☆☆☆☆☆☆☆☆☆☆☆☆☆☆☆☆☆☆☆
愛恨
浩瀚海洋。十二年來她跟隨著狄奧圖坦的腳步到過世界各地,看過許許多多過去她做夢也沒有夢過的地方、認識了許許多多各式各樣的人;海洋,原來是聯結世界的通道。搭上船,她可以去到世界的任何一個地方,那是許多人的夢想。海洋一直都是那麼美!但是這美麗的通道,卻不能帶著她通往自由。
她站在船頭。海風吹拂著她白金色的長髮,迎著陽光,她呼吸著鹹鹹的海風。
這船,將要航向旭日村;那個長久禁錮著她靈魂的地方。
那是世界的邊緣。
船上的乘客非常少,除了經商的人之外幾乎沒有人會想到那個地方去。這艘船的船長是個有著紅色大鬍子的矮胖男人,他說他叫阿哈。
名副其實的阿哈有張嘻嘻哈哈的臉,總是笑著的臉看起來十分可愛。他說話雖然粗魯,但是對女士們卻相當有禮貌;他也禁止他那些粗魯的手下靠近船上的女士。當他努力咬著舌頭說出「請」與「夫人」時,那怪腔怪調的模樣總要惹笑許多人。
阿哈對無涯特別有好感。無涯每天站在船頭看日出,阿哈也每天站在她的身後像個護衛似的守著她;阿哈注視著無涯的眼裡不時流露出一種親愛的眼神。
阿哈很喜歡無涯,可是卻對昊月天威沒什麼好臉色;也許阿哈討厭昊月天威對無涯說話時那種拘禁者的口氣,也許他特別討厭高大的男人,反正阿哈喜歡無涯,而討厭昊月天威。若換成平時也許無所謂,但是當他們必須在船上度過漫長的半個月時,阿哈船長的情緒就變得非常重要了。
昊月天威發現很快的,船上的水手一面倒地傾向無涯,而他變成公敵。他也不喜歡這種情況,而且他得很小心地看守無涯,要不然到最後他極可能得與整船的水手對抗,才能讓他們順利到達目的地——尤其在他暈船暈得那麼嚴重的時候,發生船變可不是一件有趣的事!
就像現在,他整個人頭重腳輕,明明眼睛裡面已經冒著奇形怪狀的星星,而他卻還是必須死命地抓住船舷,好讓自己站在這該死的甲板上!因為無涯要看日出,她還特別喜歡在日出的時候看船乘風破浪的樣子;阿哈船長樂於從命,於是每天的這個時候他都要生不如死一次。
只是這次他真的忍不住了!這天早上的風浪特別大,船急速前進所產生的晃動讓他的胃瘋狂地翻攪起來……
他再也站立不住地趴在船舷邊吐了起來!
船頭的無涯立刻聽到聲音,她很快轉身來到他身邊扶住他。「怎麼樣?你沒事吧?」
昊月天威覺得自己可能把五臟六腑全吐給大海了!他喘息地靠在船舷,驚恐地發現怎麼整個世界都在旋轉?「真該死……」
「會暈船就不應該到甲板上來。」無涯歎口氣,扶起他。「你應該乖乖地躺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