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沈亞
「東西沒到手之前當然是活著。」兩個穿著黑西裝的男人悄無聲息地靠近他們，口袋鼓著抵向他們兩人的後背：「乖乖向前走，不要亂動，我的西裝很貴的，不想打個洞。」
昂軒和康子對望一眼，即使早有心理準備，仍免不了緊張：「知道了。」
兩個男人押著他們走向交誼廳外的小花園，走到一處廳內的人聽不到他們說話聲音的地方：「東西呢？」
「我哥哥嫂嫂呢？」
「在槍口下你還想和我討價還價？」男人冷笑。
「除非我見到德力和美娟，要不然你休想從我這裡拿到名單，大不了我慘叫兩聲，大家同歸於盡。」他冷靜的說道。
「老兄，他可是說真的，既然敢來就不怕死，你要有種不妨試試。」康子刺激他。
兩個男人對望一眼，其中一個輕輕點點頭：「把東西給我，明天早上你就見得到他們。」
「搞不好是屍體。」
「你！」
昂軒輕鬆的轉身，男人戴著墨鏡看不清楚容貌：「現在我就要看到他們，一手交人一手交名單。」
「我怎麼知道你給的是真的假的？」男人咬牙切齒，顯然沒想到自己會落居下風，原本選擇人多的地方是為了安全，人多比較容易逃脫，現在反而變成對方要脅的武器了！
「我又怎麼知道我哥哥的嫂嫂的生死？」他順敬一句，不過仍從資料袋中抽出一張紙交給他：「西班牙文的，看得懂嗎？」
男人一把搶過那張紙，看了看忿恨地吐口口水：「他媽的，想耍我！這麼新的紙會是從非洲那種鳥不生蛋的地方帶來的嗎？混帳！」
昂軒一震，他沒想到這一點！
完了！
他和康子今天就要命喪此地了！
槍聲響起的同時，他覺得被什麼東西拉了起來，尖叫聲同時響起，似乎是大廳中有人見到這一幕了！
燈光猛然熄滅。
「媽的！幹掉他們！」
「是那個鬼！」男人尖叫。
昂軒睜開雙眼，習小羽拉著他和康子騰空而起，但顯然太重了！她不堪負荷地咬著牙。
「小羽！不要管我們了！」他大吼。
她微微朝他一笑，將他們放在一處草叢中，反身往那兩個男人奔去。
「小羽！」
康子堵住了的嘴：「想死嗎？她好不容易把我們弄出來！」
「可是他——」
槍聲再度響起，人聲鼎沸起來。
「打中她了！」
一個藍色的物體自半空中猛然下落。
史昂軒驚駭地看著，顧不得一切往那個地方狂奔過去！
「昂軒！」
第八章
生而為人，是很幸運的事，要常常記住自己難得的機遇，珍惜這可貴的身世，也要常常想念那些不得生為人子的萬眾生靈。
——鹿橋「人子」
「小羽呢？爹地，小羽呢？她怎麼沒和你們一起回來？」典兒焦急地拉著剛進門狼狽的兩個人。
昂軒別過頭去敢看女兒的眼，深怕自己會忍不住流淚！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爹地！」
關夢歌抱著典兒：「爹地和康叔叔都累了，等一下再說好不好？」
典兒嘟起小嘴：「小羽是不是沒去找你們啊？她說有事要辦，辦完了就回來的啊！」
昂軒仰起頭，不發一語地走進他的書房。
康子無奈地望了關夢歌一眼，她理解地抱著典兒走回她的房間關上房門，他隨後走進書房。
「出去，不要煩我！」昂軒雙手掩著臉粗聲說。
康子沉默地關上房門坐在他的旁邊，無言地拍拍他的肩，知道他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聽一堆安慰的廢話！
昂軒痛楚地顫抖！
趁著混亂，那兩個殺手逃之夭夭，他和康子偷偷回去找，但什麼都沒找到，地上只留下一塊小羽的衣角破布。
她消失了！
在他的眼前，為了救他的命，習小羽消失了！
她拉起他和康子，因不堪負荷他們兩個大男人的重量，卻仍咬著牙對他微笑時，他才知道他有多愛她！
典兒說她想當他的新娘，他知道，卻知道得太晚！
妖精會死嗎？他不知道，可是卻清楚的聽見那個男人的吼聲：「我打到她了！」
然後便是小羽藍色的身影無助地下墜、下墜……
「小羽……」
他的雙肩顫抖，悲痛得想大哭一場，向大地哭吼出他的不平！
康紹恩只是沉默地陪著他，他不明白昂軒和習小羽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甚至不確定習小羽是什麼？
他只知道認識昂軒十多年，這是第一次看見他這樣悲痛！
維欣離開他，他也沒有哭。
德力和美娟死的消息傳來，他也沒有哭。
而現在史昂軒哭了！
習小羽救了他們一命，然後消失無蹤，地上沒有血跡，但他直覺的知道她是凶多吉少，否則昂軒不會如此傷心！
「我一直不相信她、傷害她、咒罵她！可是到頭來還是她救我一命，賠上自己！我一直否認自己的感情，因為我是個懦夫！」史昂軒的聲音哽咽：「為什麼人一定要到失去的時候才知道要珍惜？我是個傻瓜！我真是個大傻瓜！」
「也許她一直知道你對他的感情，要不然她不會冒生命危險去救你。」
「太遲了……」
康紹恩無言拍著他的肩，黯然的歎氣！
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了！
史德力拚命蠕動自己的身體，試圖接近綁在房間另一頭的妻子：「美娟？」
杜美娟抬起頭來對丈夫疲憊的微笑：「不要再浪費力氣了，你已經嘗試了一整天了。」
房子裡一片漆黑，但他聽出妻子的聲音哽咽：「別擔心典兒，有昂軒照顧她，不會有事的！」
「我知道，可是——」她吸幾口氣，不想讓丈夫為她心焦：「我沒事，只是很害怕，我知道昂軒不會讓典兒受到傷害的。」
「對不起，都是我太多管閒事了，害你和女兒受苦。」
「不！你做的對！有你這樣的丈夫我很驕傲！」杜美娟堅定的向他保證：「不管我們會發生什麼事，我都愛你！就算可以重來，我還是會選擇你！」
史德力感動得無以復加！
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等到這件事過去，我們買間房子安定下來，把典兒接回家，再也不到處亂跑了，等我們第二個孩子出世好不好？我們一家人再也不分開了！」
她哽咽地點頭，知道丈夫是在安慰她，事實上他們可以生還的機會少之又少！
昂軒的手上根本沒有叛軍的名單，交不出名單他們只有死路一條！
她不怕死，看多了死亡，有時不免覺得死也是一種解脫，但她放心不下小女兒和肚裡的孩子，這個未出世便遭夭折的可憐孩子！
「美娟？」
「對，我們再也不分開了。」她哽咽回答。
門猛然打開！強烈的光線照得他們睜不開眼來。
門外走進三個男子，全是西裝筆挺，臉上戴著漆黑的大墨鏡：「史先生？二位還好嗎？」
來人操的是非洲當地的語言，想必是追捕他們的政府官員。
史德力冷冷一笑：「托你的福，還沒死。」
男人打開燈，將門關上，閒適地坐在一張椅子上：「令弟很狡猾，給了我們一份假名單，顯然他是不太重視二位的生死，但我這個人向來不喜歡使用暴力，只要史先生給我幾個人名我就放你們走如何？」
德力和美娟對望一眼，知道昂軒和典兒都安然無恙令他們懸著的心放了下來，膽子也大了些。
「穆罕穆德里拉。」他說出當地人盡皆知的叛軍首領的名字。
男人大喜過望：「你願意和我們全作？太好了，可是穆罕穆德里拉是我們早就知道的，我要的是潛伏在政府裡參與政變的人名。」
「那就可惜了，因為我和我的妻子全都一無所知。」
「是嗎？據我所知，穆罕穆德里拉在你們潛逃之前曾交給你們一份名單，上面全是叛軍的人名！」
德力不屑地嗤之以鼻：「那恐怕是你們的消息不靈通！我只是個醫生，只知道救人，至於政治的事我是一點都不清楚的！」
「史先生，我勸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我有很多種方法可以讓你說真話！」
杜美娟憂心地望著自己的丈夫。
他一搖頭：「我什麼酒都不吃，我們的手上沒有名單，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是無可奉告的。」
男人摘下墨鏡，淡綠色的眸子裡寫著冷峻的殺機！「我再問人一次名單在哪裡？名單上有哪些人名？」
「不知道。」
男人對旁邊站著的男子使個眼色，他舉起腳穩穩地踩在杜美娟的肚子上：「我們國家的政治不需要東方人來管，那些人的生死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可是你妻子肚子裡的孩子和你就有很大的關係了！」
「美娟！」
杜美娟淒然向丈夫一笑，用中文緩緩的說：「千萬人的生死比孩子重要，孩子知道了也會開心的，別管我。」
史德力狠狠咬住牙，制止自己即將出口的怒罵：「別傷害她！」
「告訴我名單。」
他別過頭去。
男人一使勁，杜美娟咬牙忍耐不肯向他示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