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沈亞
窗外陽光流洩出來,黃橙橙的金色光芒讓左左和豆豆忍不住微笑著打呵欠,感覺上已經好久好久沒睡得這麼好了——雖然他還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什麼地方!
外面有孩子嘻笑的聲音,左左爬到窗子上看到樓下的小瑞正抓著水管對著大狗阿暮一陣亂噴,阿暮興奮得到處亂跳,汪汪地叫著。
「小瑞!」左左開心地對著他們大叫。
「左左!」小瑞高興地抬頭:「你睡醒啦!我以為你還要睡好久好久呢!我在替阿暮洗澡耶!你快一點下來!」
「來了!」左左打開窗戶,想都不想便往窗外一躍而下。
「左左!」正好進門的羅維嚇得慘叫,他連忙衝到窗戶前:「左左?」
陽光中左左輕靈的身影輕飄飄地落到地上,在那燦爛的光線裡他似乎看到左左前上有雙薄如蟬翼的翅膀。
羅維錯愕地定在那裡——是他看錯了吧?人家都稱呼他為「黑翼羅維」,因為他的動作有奇異的飛翔感,可是事實上他並沒有一雙黑翼;那左左呢?他從三樓一躍而下,竟然不需要考慮?
等他回過神來時,左左已經在樓下和小瑞玩在一起,那快樂的聲音清楚地轉進他的耳朵裡!
「原來你不知道?」老醫生站在他的身後開口。
「知道什麼?」
老醫生竟然很理所當然地回答:「那個孩子不是人類啊!」
「你說什麼?」羅維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他不可思議地瞪著老醫生:「你一定是在開玩笑!」
「你瞪著我做什麼?又不是我帶他來的。」老醫生沒好氣地回瞪他:「他可是你帶來的耶!我怎麼知道你連自己帶的是什麼東西都不知道?」
「那你說他不是人是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你聽不懂中文?不是人就不是人啊,還能有什麼意思?」
羅維揮揮手試圖把自己想問的解釋清楚,可是有點失敗:「我是說,你說他不是人類,那他是什麼東西?」
老醫生努力維持住自己的耐性,瞪著他像瞪著不懂事的小學生:「我怎麼會知道他是什麼東西?不是已經說了不是我帶他來的嗎?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番』了?」
他說完,一副「懶得理你」的樣子,索性走了出去;羅維愕然地定在那個地方,說不出半句話來!
他說大不是人,居然還說得理所當然!好像有毛病的是他似的,這是不是有點離譜了?
這麼說,那天晚上的景象不是幻覺?左左真的是從那深藍色的光點中出現的?
問題是,那光點是什麼東西?
左左和豆豆是什麼東西?
吃飯的時候,羅維一直以奇怪眼光打量著左左和他肩上的豆豆;左左渾然不覺他打量的眼光,只是開開心心地和小瑞嘰嘰喳喳地說話,連一隻小螞蟻走過去,他們都可以聊得那麼興高采烈!
從左左臉上的神采來看,他應該已經完全恢復正常了——雖然他不知道到底怎麼樣的左左才算正常,不過至少他看起來不再那麼病奄奄的了。不管是什麼東西,只要看起來不那麼沒精神大概都正常吧!
「我打算明天帶你們回我住的地方去。」他宣佈。
「你住的地方?你住在什麼地方?」小瑞很好奇地問。
「都市裡。」
「什麼樣的都市?有很多人嗎?」這次是左左問。
羅維只能點點頭,這個地方終究不是久留之地,他還是把他們帶回自己住的地方比較安心。
「有森林嗎?」
「都市裡怎麼會有森林?」
「喔……」左左看起來很失望。沒有森林的地方怎麼住?
可是他的問題卻給了羅維靈感,顯然左左原先是住在森林裡的。他試探地問:「你喜歡住在森林裡?」
「對啊!我和豆豆以前都住在森林裡。」左左毫無心機地回答。
住在森林裡?除了亞馬遜河雨林裡的土著之外,他不知道現在還有什麼人種是住在森林裡的;左左說的森林,很顯然不是只有幾棵樹的假森林,而是貨真價實的一大片森林——
森林!天!現在真的還有「人」住在森林裡嗎?
也許他真的太孤陋寡聞了!
如果一直思考著這個問題,他早晚會變成疑神疑鬼的神經病,他決定必須要搞清楚這件事才行!
「小瑞,你吃飽了先和阿暮到房間裡去好不好?我有些話想跟左左談。」
他這麼正式的說法讓左左瞪大了眼睛!談什麼?
小瑞無所謂地點點頭:「好啊!我現在就去。」
「小瑞!」左左焦急地拉住小男孩的手:「你還沒吃飽!」
「我已經吃飽了啊!」小瑞奇怪地看著他。
「可是……可是……」左左急得亂七八糟,不知道該怎麼說,光是想到要一個人面對羅維那張沒有表情的面孔,他就覺得恐怖!「那……那……」
「什麼?」小瑞怪異地瞪著他,突然挑挑眉,笑了起來:「啊!你怕他啊?」他說著跳到羅維身上:「不用怕,不用怕!你看,他人很好的,不會欺負你唷!不用擔心!」
天,這小鬼當他是彈簧床一樣跳來跳去!羅維翻翻白眼,雙手把小瑞「提」起來放到地上:「要跳,到房裡去跳床。」
小瑞往房時走了幾步,左左哀求的眼光讓他不放心地又走回來。他神氣地用手戳戳羅維的胸:「我警告你唷!不可以欺負左左和豆豆,知道嗎?你是大人了,大人要讓小孩子!」
面對這兩個小鬼頭,他老覺得自己是特大號的絨毛玩具。
羅維歎口氣,瞪著小瑞:「一聽到他哭,你就衝出來救他,怎麼樣?」
小瑞想了想,覺得這個建議十分可行,於是他對左左做個放心的表情,便蹦蹦跳跳地和阿暮衝進房間裡去了;留下滿哀怨的左左面對羅維。
「我不會咬人的,你可以放心。」羅維搖搖頭。
左左的表情像要被送上斷頭台一樣,連他肩上的豆豆都瞪大了眼睛,看起來戒慎戒懼!他真的有那麼恐怖嗎?
「我讓你這麼害怕嗎?」還是忍不住問。
左左抿起唇,低著頭玩弄還沒吃完的飯菜:「你沒有表情……」
「我什麼?」
「沒有表情。」左左悄悄地抬起眼睛偷瞄他。
羅維挑挑眉:「你怕我沒有表情?」
「吧……」
羅維只能扭撈手:「很遺憾,這點我也沒有辦法。」他突然溫和地笑了笑:「但是,我可以保證我沒有表情絕對不是針對你,我對任何人都一樣。」
左左訝異地看著他:「你會笑耶!」說得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
羅維無奈。好吧!他的確是很難得笑,但是有必要這麼驚訝嗎?他以為自己看起來至少像個正常人——原來在他們的眼裡,他是個連笑都不會的男人!
「你笑起來很好看,你應該常常笑才對。」左左評論地點頭說道。
「謝謝。」他假笑著回答,至少這讓他鬆懈了戒心。「現在我可以跟你談一談了嗎?」
這一問讓左左又恢復了緊張的神色,他誠惶誠恐的大眼睛怔怔地盯著他看:「你……要問什麼?」
連聲音都有些發抖了!羅維閉閉眼,開始懷疑自己的神經了,他怎麼替自己找這種麻煩?這小鬼連跟他說話都覺得恐怖!
「我不是覺得恐怖。」左左連忙搖頭:「我只是……不太習慣而已!」
羅維立刻蹙起眉。「你知道我心裡在想什麼?」
左左錯愕地抿住唇!
他的動作讓羅維更確定眼前的孩子的確有洞悉人心的本事!
「你可以知道人心裡的想法?」
「我……」左左嚇得發抖。「我……」
「你是不是可以知道人心裡的想法?你可以看透人心是不是?」
他逼問的口氣讓左左更說不出話來!他嚇得跳下椅子,後退了好幾步。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左左囁嚅地說。
「你到底是誰?」羅維毫不放鬆地靠近他,眼神絲毫也不放過他:「為什麼能知道別人心裡的想法?醫生說你不是人!你是誰?為什麼接近我?」
左左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的眼裡聚滿了淚水嚇得不知所措,連他肩上的豆豆都躲在他的頭髮裡發抖!
「你不怕高,從三樓跳下去一點都不害怕;你可以洞悉人心,那天在小車站裡你是從光點裡出現的,你還帶著這只名叫『豆豆』的不明物體!」他把豆豆從他的頭髮中抓出來。
豆豆嚇得吱吱尖叫不停,拳打腳踢地想脫離他的控制撲向左左!
「你不要抓豆豆!」左左真的哭了起來,他撲上去想把豆豆從他的手中解救出來。「豆豆是我的朋友!你放開它!」
「要我放了它可以,只要你告訴我,你們到底是從什麼地方來的?為什麼接近我?」羅維冷著臉問。
人類是很排斥異類的,他們害怕未知的東西;妖精能洞悉人心的本能,更讓人類恐怖……
過去數千年來,人類不停地誅殺異已,甚至連和人類情同手足的妖精一族也不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