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沈亞
「我不會打你，但你實在需要冷靜一下！」
「喂！你做什麼？！」
雲霓猛地打開蓮蓬頭，冷水嘩地一古腦兒全噴在姚紫晶身上。
姚紫晶嚇了一跳，不由得怒氣衝天地尖叫起來：
「媽的！你這老賤女人！你以為你在做什麼？！」
「我這老賤女人正在教訓你這不知天高地厚、沒有家教到極點的小賤女人！」
紫晶幾次想衝出小浴缸，但雲霓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居然能將她整個人壓在牆壁上動彈不得。
冷水唏哩嘩啦地將紫晶淋個濕透！十二月天洗冷水浴可不是件舒服的事，姚紫晶氣得不斷尖叫，整個人似乎要從牆壁上彈起來。
「你懂不懂什麼叫『尊重』？。你懂不懂什麼叫『幸運』？！你今天能站在舞台上，你以為是憑你一個人就能做到的嗎？沒有外面那些人，你什麼都不是！你看看你！從一個街頭小太妹搖身一變，變成港台知名的『少男殺手』，換了別人不知道要有多感激！可是你呢？你這沒良心的混蛋！我真不知道你爸媽是怎麼教你的！竟然連一點家教也沒有！」
「我爸媽早就死了！」
雲霓拿著蓮蓬頭的手停了，她深吸一口氣，緩緩將蓮蓬頭放下。看著姚紫晶濕淋淋卻無比憤怒的眼光，她冷冷地瞅著她。
「『死了又怎麼樣？你父母死了也不能成為你墮落的理由！」
「難道我還應該因為死了老爸老媽所以特別堅強嗎？好的狗屁！你為什麼不乾脆說他們死得好算了？」
「你的確應該特別堅強、特別努力！就因為你沒有父母的照顧，才更應該如此！」
紫晶高高地仰起下顎，劇烈顫抖卻又無比驕傲地回瞪她尖吼道：
「我x你媽的！你也沒什麼好了不起的！如果你不是有個有錢的老子，如果你不是有那麼好的家世背景，你今天又會是什麼？媽的？你以為你比我高貴嗎？你只不過運氣好，懂得投胎而已！」
「是！我是運氣好，我老爸的確有錢，但是我今天的一切全是憑我自己得來的！我的確沒比你高貴，但我絕對比你懂得什麼叫『惜福』！」
「難道我不是憑我自己得來這一切嗎？你以為我能活到今天靠的是什麼？！媽的！我陪外面那些臭男人上床，你以為是因為我天生淫蕩嗎？如果我有你的家世背景，現在我一定比你更好、比你更高貴！最起碼，我不會連自己的男人也保不住！」
雲霓咬著牙，狠狠地將已經衝到眼眶的淚水吞回肚子裡去。她說得對，自己又為自己比她更好呢？她甚至連自己的男人也保不住。
姚紫晶同樣咬著牙，看著冷雲霓的表情，她知道自己重重的傷害了她……可是她一點也不高興。其實……其實她很喜歡冷雲霓，那種高貴的氣質、優雅不俗的談吐。如果她能選，她也希望自己將來可以變成冷雲霓的模樣。
想到這個，紫晶後悔得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但她的驕傲不允許她低頭，她只能翻著眼睛瞪著雲霓，良久才咬著牙不情不願開口：
「我不喜歡陸迎風的，他是我的踏板，他自己也知道。」
「用這種方法得到踏板無法長久，過不了多久你就不再新鮮、不再吸引男人。」雲霓深吸一口氣，隨手抓了掛在牆壁上的毛巾扔給她。「今天就到這裡為止，你回去梳洗一下，除非你想回去街頭當太妹，不然晚上就到我家來找我。」
姚紫晶楞楞地看著雲霓，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雲霓開了門，正想出去，卻聽到背後的姚紫晶幾不可聞的聲音：
「你不恨我？」
雲霓沒有回答。眼眶裡濕潤的感覺已經消失了——她很確定，自己從此再也不會為陸迎風流下半滴淚水。
「我覺得應該把你塑造成E世代新美少女的代表人物，不是那種呆呆傻傻只會傻笑的喔，也不是太過率性惹人討厭的那種，而是有自己的堅持，卻又懂得溫柔體貼的那種……你聽得懂吧？」明皙很有點抱歉地低著眼睛。「我不太會形容耶……可是我覺得現在的美少女都有點怪怪的，形象不是很健康，有的看起來就教人好想扁她……」
姚紫晶悶著臉，一句話也不說。
明皙求助地轉向雲霓。
冷雲霓卻只是微微地笑著；打從姚紫晶進門，她就一直是這種表情。
「你們怎麼都不說話？是不是我說得不對？」明皙歎口氣，臉又紅了。「我不是故意要說得這麼籠統，我只是不知道要怎麼形容……對了，就像前幾天姚小姐不是說『援助交際是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嗎？其實如果改口說：『有自己的堅持，不盲從流俗』就會變得不一樣……」
紫晶想了想，有些懊惱地開口：「你要我說那麼文謅謅的話啊？我怎麼說得出口！」
「也不是一定要這樣講啊，只是……可能要換個用語」明皙抬起臉，傻傻地看著紫晶。「啊？你同意我的看法？只是不會說？」
「對啊！誰說得出那種話！我才不相信大家都這樣講話！又不是有病！」她說著，從口袋裡掏出煙，正想點燃，卻又放下，有點尷尬地看著雲霓。「你家不能抽煙對不對？」
雲霓忍不住笑出聲來，隨即強忍著笑，眸子閃閃發光。
「對。」
「唉…」
紫晶搔播頭，極不自在、坐立難安起來。
「不過你可以到陽台去。」雲霓微笑著拉開椅子，逕自走到陽台前，那裡擺著三張海灘椅。「我也想出來透透氣了。」
紫晶如蒙大赦，立刻衝到陽台上點燃了一根煙，深深吸了一口。
「呼！憋死我了！」
「辛苦你了。」雲霓悶著笑開口。「我很高興你願意到我家來。
「別這麼說……」紫晶別開臉，不肯讓人看到她的表情，「我知道自己很不識相……我也想改，可是……很難。」
「只要你有心，任何事都不難。」
「喔……」紫晶乾笑兩聲。想必她聽多了所謂「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
「你可以跟雲霓學啊。」明皙倚在落地窗前開口。「她是最佳女性模範喔。」
「我才沒你們想的那麼厲害。」十霓忍不住笑了起來、「我只是比你們都要老。」
「你一點都不老……」紫晶開口，凝視了她半晌，居然吶吶地別開臉。「我覺得你很美……」
「看來姚小姐跟我一樣迷上你了。」明皙笑了起來，天真的臉散發著光采。「我也覺得你一點都不老啊，不知道你為什麼這麼想？我覺得你很美，不光是長相喔，是連內心都很美的那種美。」
雲霓歎口氣。
「別說了，你們要讓我臉紅了。」
「真不知道那王八蛋瞎了哪只眼睛！」姚紫晶憤恨地說道：「我看他是兩隻眼睛都瞎了！他要是再敢來找我，我就一刀把他給閹了！」
「嘩，你好厲害！」明皙崇拜地看著紫晶。「我都說不出來這種話！可是我很想……你知道嗎？我也很想罵他，可是我就是罵不出來。」
「你是個書獃子，當然罵不出來！哼，換了我，要有多難聽就有多難聽，＆％＃＠【田……」
姚紫晶嘴裡吐出來的那一串話讓雲霓跟明皙同時脹紅了臉，明皙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雲霓忍不佳搖搖頭咕噥道：我等一下得去洗洗耳朵了……」
她們兩個的表請讓紫晶有趣地大笑起來。
「拜託喔！你們兩個不要這麼誇張好不好？真的是一個淑女、一個書獃子耶。」
「我不是書獃子……」明皙懊惱地低嚷：「我只是……只是……我只是不習慣而已。」
「那就讓你自己習慣啊。」紫晶理所當然地晃著腳說道：「那有什麼難的？我從小就這樣。」
「這樣……」明皙的臉突然亮了起來嚷道：「我想到了！你可以……你可以當第一個棄惡從善的F世代美少女！知道嗎？我們不要刻意隱瞞你的過去，相反的，我們把你過去的故事公佈出來，讓人家知道你過去有多辛苦，可是你現在還是奮發向上！嘩！那一定酷斃了！就是這樣！」她說著，突然衝回廚房的大桌子前埋頭苦寫。
「啊？」紫晶回頭看看明皙，很有點傻眼的模樣。「這樣還不算書獃子？」
雲霓笑了起來。
「明皙是有點傻氣，可是我很欣賞她的傻氣。那份專心真不容易學。」
「可是她也很笨。」紫晶搖搖頭，不以為然的樣子。「都會寫書了還這麼笨。」
「那不是笨，那是真心。」雲霓回頭看著紫晶說道：「你知道嗎？你就是少了明皙的『真心』，明皙或許要吃上很多苦頭，但你要吃的苦比她還多。」
「我不怕苦。」紫晶吐出一口煙圈，迷惘地望著白色煙霧。
「苦我吃得多了……」
「如果你不怕苦，那一切都好辦。」雲霓微笑。「只要你願意。我會讓你不一樣。」
紫晶回頭，不可置信地看著冷雲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