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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文 / 蔡小雀

    而上蒼彷彿也因人類的愚蠹與嗜殺而落淚悲體茗,整片灰暗陰沉的雨雲深深地籠罩著天空,狂奔而落的雨滴擊地有聲,將整個太原城蒙上了一層淒風吉雨的闐黑。

    究竟天下幾時才得以太平?

    在太原城內的一戶老舊屋子裡,沒日沒夜的雨已經侵蝕了原本朽然不堪的建築,在一片片殘磚破瓦中、滴滴答答的冰雨也放肆地在屋子裹下起了小雨。

    昏黃微光的小小油燈在陰暗潮濕的屋子裡顯得分外微弱渺小,反倒是牆角燒熬著的小炭爐發出了微微黑紅的光亮。

    破盆、殘缺的瓦壺擺在屋頂漏水的下方接盛著一點一滴的雨水,聲聲敲擊著人心。

    一個缺了角的瓦罐了擺放在炭火上,沸勝地滾動著藥汁,飄散出了濃濃的藥草氣味。

    一個小小羸弱的身子蹲在瓦罐邊,小手學著破破爛斕的蒲扇揚著火,雪白憔悴的小臉也像窗外的夜雨一般幽暗淒傷。

    小姑娘身上只穿了件摻了敗絮的粗布衣裳,在冰寒的天候下顫抖、瑟縮著手腳。

    時序接近冬季,小姑娘的雙手已經被凍得通紅、裂傷了,她試著捏起壺把,卻被燙得小手一縮,「噢!」

    躺在破舊床板上的老人動彈了一下,嗓音沙啞、有氣無力地道:「菱花,怎麼了?」

    「沒事、沒事,」被喚作菱花的女子連忙寬言安慰道:「我沒事的。爹,您現在覺得怎麼樣?胸口還疼不疼?藥快熬好了,您等等啊!」

    枯搞瘦削的老人一臉病容.滿眼傷感,「乖女……就別再浪費那些藥材錢了,爹的病是好不了了……」

    謝菱花強忍住淚,含笑道;「爹,您怎麼這麼說呢?柳大夫說了,您的病是累出來的,只要多休我一陣子就好了,您干萬別對自己沒信心。」

    「我自己的身子骨我知道。」老人垂淚,又瘦又艷的者手緊緊地揪著乾癟的棉被,止不住的哽咽難言,「菱花……總歸一句,都是爹害了你……」

    菱花再也顧不得沸滾著的藥了.她急急地撲到了父親的床榻,「爹,不要,您不要這樣說,只要您能好起來,教菱花做什麼菱花都顥意。」

    老人喘息了起來,半是傷心、半是感慨,「人家說,命好也伯病來磨,更別說咱們這樣一窮二白的人家……爹已經老了,就算死了也無妨.可我最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吁!可憐你才十六歲,往後的日子怎麼過下去……」

    父親的話字字灼痛了菱花,她只覺得自己就像炭爐子上頭的藥汁一般,被燒著、烤著、沸騰著,五臟六腑都翻騰絞擰在這一片滾燙的心酸痛楚底。

    她真的續意付出任何的代價來換得爹的痊癒,只要爹的這口氣可以續下去,只要爹能好起來……就算要地每日每夜都撙在牆角熬煮藥汁,要她每一天、每一刻都被這熱炭給熨燙燒灼.就算要地剜去了這顆心給爹換上,就算……就算立刻要了她這條命,她都願意!

    她只求爹能好起來……別丟下她孤零零地一個人面對這個無情無依的人世。

    菱花的淚水像外頭怎麼落也落不完的雨一樣,滴滴答答地掉個沒完,心緊緊地絞疼著,卻又唯恐父親看出端倪,更惹得他難受。

    她努力振作了一下,輕輕地抹去父親頰上的淚,「爹,您瞧,您就是愛惹我哭,別再說話了,多休息,藥也熬得差不多了,我端來給您喝。」

    「菱花……我乖巧可憐的女啊!」老人淚眼婆娑地道。

    菱花用自己的衣角墊著泠起了燙人的瓦嶝,徐徐地倒出了濃稠的黑色藥湯來。

    她細心地吹去了浮在上頭的藥渣,端到了父親身邊,「爹,我扶著您……慢慢喝,當心燙。」

    老人顫巍巍地勉強支起身子,就著粗陶碗喝了幾口,苦得皺了盾,「菱花,這藥好苦哇!」

    「爹,良藥苦口,您慢慢喝,很快就會好起來了。」

    老人勉強喝完了藥湯,疲鰾蒼老的眼直直地啾著女,眼神裡透著疑問,「菱花,咱們家裡不是沒有銅錢了?怎麼大夫還肯開方子抓藥啊?」

    菱花的心一緊。她沒敢讓爹親知道自己賈掉了娘親遺留給她的一枚小小金戒指,那枚戒指是娘親臨死前留給她的紀念物,可是為了治爹的病……

    她的心底再度開過了一抹椎心刺骨的痛。縱然有再多的不捨得,只要能讓爹的身子好起來,她是什麼也顧不得了。

    「爹,」她擠出一絲笑容,溫柔地道:「柳大夫是個很好、很好的大夫,他知道了爹的情況之後,非但看診沒收錢,就連藥材也迭給我,這您就不用簷心了。」

    老人的心一鬆,感激涕零起來,「沒想到在現今這個世道,還有這樣的大善人……太原城姜民生凋敝,尤其咱們這種窮苦人家都已經到山窮水盡的地步了,竟然還有人肯伸出援手……」

    菱花咬著唇,不敢吐露半句實情,「是啊,所以您就安心地養病吧!」

    「你教我如何安心聲病?」老人乾瘦的手緊緊地握著她,老淚縱橫地道:「孩子,可憐的孩子,打出生起就沒過過一天好日子土則兩年你娘又過世了,爹的身子又不濟事,這家夏裹裡外外若不是你撐著……簡直都不知道該怎麼是好了。」

    「爹,可咱們不是熬過來了嗎?」她極力地安慰著父親.他捂著胸咳嗽了好一會,急得她連忙拍撫著他的後背,迭聲叫道:「爹,我倒碗熱茶給您潤潤喉好嗎?」

    他突然抓住了菱花的手,強忍著咳意和喘息,「不、不,你聽爹說完……爹只怕再也撐不過這個冬天了。」

    撐不過……這個冬天?菱花的心猛然一抽痛,一股不祥之意龍上心頭,「不,不要說……爹,您不要胡思亂想,您不要嚇我啊!」

    她的心裹像是有千萬根利針齊齊戳刺,戳得她遍體鱗傷、心神幾碎,害怕與惶僵緊緊地招住了她的脖子,教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老人憐惜又哀傷的看著女,眸底蓄滿無窮無盡的無奈和悲哀,「菱花,你仔仔細細地聽我說,別插嘴,難道你希望爹把這些話帶進情材裹去嗎?」

    她的臉瞬間蒼白了,小手緊緊地抓著父親的手,生怕一放手,父親就會自她眼前消失一般,「爹……」

    「菱花呀,爹以前總是埋怨著沒有生個男孩來傳咱們謝家的香火,可是爹這幾年來看盡了戰火燎原,不知道有多少父子兄弟骨肉慘死在烽火下;爹也想明白了,人生在世求的不過是個心安,無論這輩子是怎麼過的,臨到死前不留下任何虧欠和遺憾,也就不枉來世間走一道了。」他盯著女,字宇皆是血淚。

    「爹,您躺下來歇會,別再說了,明個精神好一些再說也是一樣的。」她的手指冰涼,心亂如麻。

    老人的眸神有些渙散了,卻依舊強自打起了精神,「你聽我說,等到爹死了以後,你往大宋朝的京師去,去謀生活……我聽人家說那個地方安定繁榮,咱們這是被北漢佔領的藩地,不知有多少人馬想攻下來,永遠沒個安定,北漢朝廷裹又是忙著鞏固勢力、爭權奪位的,根本不會管咱們老百姓的死活……」

    菱花愣了一愣。地從不知道爹居然也知道這些個國之間的情勢,教她掩不住訝異。

    者人顫巍巍地道:「爹雖是個不識字的鄉下農人,可這幾年來的戰亂看也看明白了。你聽我說,爹這身子是五癆七傷的,眼見是不成了,你把爹埋了之後,就投奔到北宋去吧!或者你還有大好人全可過……」

    「爹,為什麼不等您好起來以後,咱們再一起到北宋去呢?」她攀著父親的臂膀,怎麼也不肯放開。

    不要!她不要爹死!如果爹死了,她活在這世上還有什麼用?

    老人淚如雨下。「孩子,乖,聽爹的……」

    「不要!我不要!」她死命地咬著下唇,嘗到了唇底鹹鹹的血味,可是這一切遠遠比不上她正在淌血的心,「爹,如果您走了,女也絕不苟活人世……爹!您教女怎麼活得下去呢?」

    「孩子,爹是再也不能拖累妨了,爹己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了,」他話還未說完,又是一陣強烈咳嗽,老臉皺成了一團,「我……咳咳咳……」

    「爹,爹!」葵花的臉色變了,她急急地拍著父親的背,肝腸寸斷地哭著,「您別嚇我吁,快躺下來休息。」

    「不,我……咳咳……我要把話說完,」老人像是走到了生命的盡頭,只能強自掙扎著最後一絲靂台清明.激動不捨地盯著女,「菱花……爹的心肝寶貝……從今以後,爹要捨你一個孤孤單單地活了……」

    「不要、不要!爹,您不要這樣……」菱花慌亂惶恐地看著父親的聲音越來越低、臉色越來越死灰。她緊抱著父親,淒厲地喊道:「不要!不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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