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沈亞
想到這裡,他不自覺地微挺起胸膛,手挽緊妻子。「走吧!」
「蕭王爺到!」
闕王夫妻都有些意外。原以為蕭王府頂多派遣碧紗的長兄前來,沒想到蕭王竟親身到來。
闕王夫婦連忙起身迎接,還沒走到門口,蕭王蕭破虜已踩著大步跨了進來,只見他虎背熊腰,滿臉落腮鬍,模樣竟比闕王還要威武、悍猛幾分。
「賢弟……」
「廢話少說,我女兒呢?」
闕王愣了一下,他與蕭破虜感情甚篤,數十年來蕭破虜都尊他為兄;破虜性情雖然猛烈似火,但對他向來恭敬,怎地今天一見面便如此粗暴?
緊隨在蕭王左右的是他兩個兒子蕭青龍與蕭青虎,兩個人雖然不似他們父親那樣火烈,但看上去同樣沒有好臉色,倒似準備好隨時與人幹上一架似的。
「闕王爺、闕王妃。」連稱謂也改了,怎麼伯父、伯母這幾個字那樣難以出口?
「賢弟、賢侄,本王……」
「我跟你說過,廢話少說,快把我心肝女兒帶出來,」蕭王再也按耐不住地吼道:「要不然我踩平你這狗屁王府!」
闕王與闕王妃當下變了臉色。
蕭青龍擋在父親面前,有禮但是冷漠地開口:「闕王爺,家父心神不寧,言語之間多有得罪尚祈海涵。舍妹碧紗……」
「跟這種無情無義的混帳東西扯那麼多幹啥?」蕭王氣得發抖,熊掌呼地一揮罵道:「格老子地!早知道便帶個幾十萬精兵過來,撕了你這狗屁王府!格老子地!咱家丫頭是刁了點,那又怎麼地?身為公主娘娘,刁潑點兒也不為過。如今她不過給條長蟲啃了兩口,你們便不要她了?混帳東西!想起來老子就有氣!」
闕王聽得一頭霧水,還來不及開口問,蕭王呼地一掌,竟將一張實木茶几給劈個粉碎。
這下子闕王的性子也出來了,他氣呼呼起捲起袖子罵道:「你他奶奶個熊!死老小子,你爺爺我不發脾氣,你他娘當我是個死人哪?一進門便呼呼嚷嚷的,鬼才知道你在鬼叫什麼?誰說過不要碧紗了?來來來!你給爺爺說說清楚!」
「誰要跟你這種無情無義的混帳說話!青龍,你把一路上所見所聞,跟那個什麼狗屁王爺談談,瞧他還有沒有那個臉面見我!」
蕭青龍究竟清醒些,他看闕王的樣子不像造假,說話的口吻不由得軟化些,尊敬許多。
「王爺,小侄與父王一路上兼程趕來,才剛到山西省界,便聽聞闕王府的小王爺即將和梅府千金成親的消息。家父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外面傳說舍妹中了蛇毒,闕王府認為她不宜為人妻子,所以……」
「你說你說!有沒有那麼回事兒?空穴不來風,那些人言之鑿鑿,說什麼梅府的千金如花似玉,是個天仙一樣兒的美人兒,你那個不成材的兒子一見面便失了魂兒,自然不想要我們家的碧紗了。是不是有這麼回事兒?」
「當然沒有,鄉野謠傳你也信?老三,你這火性兒怎麼不改一改?簡直就是個莽夫!」
「改什麼改?咱家的心肝寶兒給人欺負了,你還想咱家怎麼地?送個大紅包恭喜你啊!」
闕王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咱們一場兄弟幾十年,你連這麼丁點小事也信不過哥哥我?」
「信!」誰知道蕭王冷哼一聲,眼光飄向闕王身後的闕王妃:「不過呢,嫂子可就難說了。」
「你這真是無理取鬧。」闕王笑著回頭,只是一接觸到闕王妃那冷漠凜然的神態,他立刻笑不出來了。「王妃……你該不會……」
闕王妃的姿態高傲而不可侵犯,只聽到她冷冷地開口:「沒錯,是有那麼回事兒,昨兒個我已經親口向梅太夫人求親了。」
「荒唐!簡直是荒唐至極!」闕王暴跳如雷,一把花白的鬍子氣得直豎了起來。
「枉你身為一個王妃,居然連如此荒唐的事情也做得出來!」
闕王妃抿著唇,冷冷地望著他,一句話也不肯說。
闕王更加暴怒:「你真的是給鬼迷了心竅了。如今蕭王府的人親自來興師問罪,你叫本王的顏面往哪裡擺?你竟叫本王背個不義、無情的大罪名,你心裡究竟在想什麼?」
「我在想……」闕王妃淡淡地回答:「退婚一事既然是蕭王自己提出來的,闕王府自然就不會受人非議了。」
「什麼?!」
闕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妻子為了能讓自己的兒子登上王位,竟然連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也使得出來?她深知蕭破虜的性格,知道他必然受不了流言蜚語,屆時火跳跳地上門,哪裡還有不退婚的道理?
「這是最好的辦法,為了彥兒,為了闕王府……」
「住口!」闕王氣得七竅生煙,指著她的鼻子罵道:「你這賤人!哪裡是為了王府?根本就是為了你自己的野心。本王說過,闕王府的繼承人乃是長子長弓,無論彥生娶了誰都一樣;別說是梅公望的孫女,就算他做了朝廷的駙馬爺,本王的決定還是不會更改的!」
闕王妃卻不驚慌,她只是冷冷地望著在她眼中已然對她絕情寡義的丈夫說道:「你會的,皇帝的女兒算什麼?沒有梅公望,皇帝生得出女兒嗎?似雪的身份尊貴,比天下任何女人都更為尊貴。」
「你……」闕王氣得說不出話來了。
與妻子結褵數十載,到現在他才知道她的野心究竟有多可怕。這樣的女人留在身邊終是個禍害,難保哪一天,她不會為了王位而一刀殺了他。說不定那蛇也早在她的算計之中……天哪!
「我要廢了你……我要廢了你!」
「父王、母妃!」他們的房門猛然被人推開。
闕彥生與桃白若站在門口,闕彥生一臉悲傷,眼中有著無比堅決的光芒。他緩緩看了他們一眼,終於輕輕地開口:「父王、母妃,請你們不要再吵了。孩兒不會娶梅似雪,也沒有福分娶碧紗妹妹。」
闕王與闕王妃全瞪向他們。
闕王妃怒視兒子身邊的桃白若,咬牙切齒地迸出話來:「你可記得娘所說的話?你想要這妖精,除非我死!」
闕彥生深吸一口氣,握著桃白若的手更形堅定。
他們雙雙撲通下跪,只聽到闕彥生強忍悲傷,平穩地開口:「請原諒孩兒不孝,昨夜……孩兒與白若已經成親了。」
「南無阿彌陀佛……南無藥師如來大慈大悲救苦救難藥師如來佛……」
「疼啊……我好疼啊……爹爹,女兒受不了了……我不想活了……」
蕭王見愛女疼得在床上不住翻滾,急得他發白心焦。他不停用一雙熊掌,努力想安撫女兒,但是蕭碧紗撕心裂肺的哀叫聲,卻讓他的手不住地顫抖,眼淚鼻涕齊迸。
「爹……求求你……叫他們……叫他們……叫他們別念了……」
房內的誦經之聲不斷迴響,蕭碧紗疼得死去活來,整個人抱住腦袋,只覺得那些經誦像是木捶,不斷地敲擊她的頭,她的頭快裂開了。
「別念了!統統給老子出去!」
蕭王急得跳腳,他生性雖然火烈,但一向對出家人極為尊重,現在為了女兒,他什麼也顧不了了,和兩個兒子,一手一個,將那些和尚全給提了出來。
「施主,萬萬不可。令千金受妖孽所惑,貧僧……」
「我不管什麼妖孽,你們沒見咱心肝兒疼得死去活來嗎?你們這些大和尚一唸經,咱心肝兒的頭便像是給金箍咒箍住的猴王兒一樣,不死也讓你們念死了。出去、出去,誰也不許再進來!」
「施主……」
蕭王碰地一聲甩上門,急急忙忙奔到床前:「心肝兒,爹把他們趕走啦,全趕走啦。」
誰知道那些僧人竟在門口又念了起來。
「該死的!爹再去……」
「爹───」蕭碧紗含著淚,喃息著喚:「爹。」
「什麼事?心肝兒,你說你說,爹爹什麼都允你。」
「爹,您賞女兒一個痛快吧……」
蕭王聽這話,當下忍不住哇地一聲哭了起來,連他兩個兒子在一旁也禁不住鼻酸。
「心肝兒,你讓爹怎麼捨得。爹就算上天下地,也要找出靈藥救爹的心肝寶兒,你千萬……千萬別這麼說。」蕭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哽咽得喉間不住顫動。
「沒用的……女兒自己知道。」
「不過是條長蟲。心肝兒,你是咱蕭破虜的寶貝心肝,怎麼會怕長蟲?忍一忍,忍一忍很快就過了。」
蕭碧紗顫抖地搖搖頭,喘息地開口:「爹,女兒……女兒有一件事求你。」
「你說你說!」
「王府裡……有兩名桃精。她們……她們是女兒的救命恩人……壞人……壞人要殺她們……」
「心肝兒,你放心。你的恩人,便是爹的恩人;爹就是拼了這條老命,也不讓人碰她們一下半下的。」蕭王握著女兒的手,輕輕地晃了晃:「心肝兒,你也得答應爹一件事……千萬別死……心肝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