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沈亞
凌飛揚竟然紅了臉!她瞪了殷海翼一眼。「誰聽他的鬼話?我是真的要到美國去看繞月的!」
「順便度蜜月?」凌龍興眨眨眼。「時間上不會太趕嗎?」
「爸!」
他無奈地聳聳肩。「當我沒說。」
「難道你們都不想知道繞月的情形嗎?我們已經三個多月沒見到她了。」
「我們當然想知道繞月現在的情形。」凌太太輕輕地說。「只是不知道克司勒那邊的人……」她有些無奈。「你自己也知道上次我們到那裡去的情況啊!他們視我們如毒蛇猛獸!」
「那又怎麼樣?繞月是我們凌家的人,我想去看她難道他們還敢關著大門不讓我進去嗎?」飛揚不悅地嘟嚷著。「更何況繞月去那裡已經一年了!如果一年的時間都不能治好她,那她繼續住在那裡又有什麼意義?」
「阿諾是你的好朋友。」海翼提醒。
「我知道!」飛揚翻翻白眼。「我並不是對阿諾不滿意,我只是懷疑住在那種環境之下繞月怎麼可能會變好?那裡的人全都利慾薰心到不可思議的地步了!你沒看到他們家裡的人是怎麼對待我們的?他們只差沒派個人監視我們有沒有偷走他們家的珠寶而已!」
「當初決定讓繞月到美國去的人是你。」
凌飛揚狠狠地瞪他。「你哪一隻耳朵聽到我不承認那是我的錯?」
「我兩隻耳朵都聽到你們可怕的吵鬧聲了。」凌龍興搖搖頭咕噥。
「這叫一報還一報。」她笑著跳到沙發上。「誰叫你以前和老媽老是吵架?我聽都聽煩了?現在也讓你們嘗嘗那種滋味!——怎麼樣嘛?到底要不要去?」
「你想去當然好啊!不過既然要去,就乾脆去把繞月帶回來算了。」凌龍興理所當然地說:「反正我也不想讓他們以為我們家繞月真的是去貪圖什麼的。」
「把繞月帶回來?」
「你剛剛還說繞月留在那裡沒用。」
飛揚無言地想了想。「可是我也怕繞月一回來就真的這輩子只有冷若磊一個人了……」
一聽到這話,他們全都沉默了下來——
冷若磊——一個已經消失了一年的人。
當年他說他一定會再回來,可是現在卻一點消息也沒有。
對凌家的人來說,那的確是一個兩難!冷若磊一回來,就表示那將會是個驚濤駭浪的多事之秋;可是冷若磊不回來,繞月又該怎麼辦?就讓她終其一生一直活在可怕的等待中?
他們無言——突然不知道上蒼究竟想如何安排?
而那樣的安排對他們來說又會是什麼樣的一個情節?
我在凌家待了將近兩年;從一開始我就知道凌家的第二個女兒有病,可是我怎麼也不能相信那個人是繞月!他們說她有輕微的自閉症,你或許不能瞭解那對當時的我來說是多麼大的一個震撼!我無論如何都無法相信繞月有病!那怎麼可能?!後來我知道自閉症是什麼意思了;那是一種拒絕與人溝通的病。繞月可以一、兩個月不說上一句話;在那兩年之中,我所聽到繞月說過的話少之又少,但那又怎樣?我寧可相信那只是一種異於常人的沉默。如果異於常人就是一種病症,那麼,我相信這世界上恐怕有一大半的人都是不正常的——包括我自己在內。
凌家的人對我的信任幾乎是即時的!從我一進他們家的門開始,他們便從沒懷疑過我什麼,沒過問過我的任何私事。彷彿我天生便是他們家的一份子似的!那種信任後來帶給我很大的壓力,在仇恨、報復和愛情、感激之間的拉鋸戰讓我痛苦不已!我甚至懷疑我從小所知道的「仇恨」究竟是不是真的?
如果凌龍興真有我所知道的那麼邪惡,那麼他的兩個女兒為什麼會天真如此?!
我常常獨自一人帶著曉月到醫院去做治療。在車上,繞月也不說話,可是她會笑——聽著我說話的聲音,她會靜靜地微笑著,似乎完全能理解我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似的!
她眼裡那種諒解、溫柔的神情讓我羞愧!我居然想利用這樣一個完全信任著我的女子!
每當我處於痛苦之中,繞月總能適時地握住我的手……
像陽光一樣握住我的手,即使我是那麼的陰冷、近乎沒有人性!
第二章
「還是沒找到?」
「是的。」助理顯然十分愧疚。「我們真的已經盡了全力了!可是人海茫茫,怎麼去找一個存心要躲起來的人?」
端木秋點點頭。「我明白。」他歎口氣,揮揮手。「沒事了,你出去吧!」
「總裁?要不要我再派人到美國去一趟?」
他想了想。「也好,我想他應該是會在那裡的。」
「知道了。」
端木秋無言地替自己倒了杯酒,靜靜地啜飲著苦澀辛辣的味道——他所做的事真是那麼不可原諒?為什麼若磊堅持要躲著他,不讓他有任何機會解釋?
或者,感情的力量真有那麼大?竟能讓若磊再也不肯回頭。
他愣了幾秒鐘,才想到他已經約了雜誌社的人。「喔,請他們五分鐘後進來。」
「知道了!」
他靜靜地深吸了幾口氣,將短暫的感傷收藏好之後才翻翻桌上的資料;資料上說這是一家世界著名雜誌社的台灣分社,而朱茵則是這家雜誌社裡一位聲譽相當不錯的出色記者。
他們訪談的話題是:台灣當代傑出企業才俊。「傑出企業才俊」?他不禁失笑,原來自己在別人的眼中居然也算是青年才俊了嗎?有點可笑、諷刺……
敲門聲響起,他整理了一下衣服之後站了起來。「請進。」
「我們可以進來了嗎?」一張幾乎像是孩子般的面孔出現,臉上竟掛著俏皮的笑容!「還是要再給你三分鐘的時間背小抄?」
端木秋再度愣了一秒鐘,然後搖搖頭。「當然不用,請進。」
她陽光一樣的笑容讓他在瞬間竟覺得手足無措!
她跳了進來,筆直「衝到」他的面前,交出她的名片。「我是朱茵,你好。」
「你好。」
後面一個扛著笨重攝影裝備的粗壯男子嘟嘟嚷嚷、慢條斯理地走了進來。「你好,我是攝影師兼苦力。」
「別說得那麼可憐行不行?人家還以為我們雜誌社虐待員工!」朱茵俏皮地朝他扮個鬼臉。
「他們不會虐待員工。」他冷冷地做出傻笑。「真的喔!一點都不會!他們只是窮,窮得請不起苦力而已。」
「別介意,他是出了名的彆扭,我們剛剛到電視台去做了是個小採訪,一定要帶這種攝影機的!平常只要帶一般的機就可以了,他很不滿意必須扛著兩台這種機器跑來跑去。可是沒辦法,我們只有兩個人,所以東西不可以放在樓下的車子上。」她笑著吐吐舌頭。「那玩藝兒貴得要命,萬一丟了,我們可賠不起!」
端木秋幾乎傻眼!她說話的速度像太空梭一樣快!「喔……」
「我們可以開始了嗎?」朱茵看著他。
他點點頭。「可以。」
「好。」她一個轉身,旋風似地坐在沙發上,動作之快不由得讓人懷疑她是不是練過什麼輕功之類的!等她在位於上坐定,再面對他時,居然已經換了張絕對正式、端莊的面孔!攝影師看起來動作慢,可是卻相當扎實;在她坐定之後,他也已經將攝影機架設好,作了個OK的手勢。
端木秋怔了幾秒鐘!這兩個人的搭配不但怪異,而且迅速確實得讓人反應不過來!
「我可以把訪談錄下來嗎?」
他還是點點頭。「可以。」
朱茵將錄音機打開,在那一瞬間,他似乎看到她俏皮地朝眨眨眼?好像那個頑皮的朱茵一直就躲在那個端莊文雅的面具背後似的!
朱茵清清嗓子之後,居然連聲音都變得端莊起來。「我想您已經知道我們今天訪談的目了。我們在做過調查之後,認為您是台灣當代最傑出的青年企業才俊之一。當然,您對私生活的保守態度也是相當令人好奇的一部分;不過,今天我們的談話僅限於企業方面的經驗和過程。我們目前最想知道的是,您是如何開始您的商業生涯的?您可以簡單的談一談嗎?」
簡單、明瞭,不急不緩.確定每個宇都能讓對方確實瞭解,而且聲調一直保持在正式和閒談之間。既不會讓人感到不自在,也不會讓人覺得不夠莊重。端木秋挑挑眉,難怪她能成為雜誌裡最紅的記者之一!她的確有種相當特殊的魅力能令受訪者說出她想知道的每一件事!
訪談進行了約四十分鐘,朱茵鉅細靡遺地詢問了他經商的所有過程和心路歷程,她手上的筆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在筆記本上寫出了好幾張紙!而且她的動作很輕巧,根本不會讓人注意到她正在做什麼事;她的眼睛永遠專注地看著他,他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在她的眼裡閃出不同的反應來!端木秋越說越覺得不可思議!她是怎麼做到的?她怎麼可能在同一個時間裡注意到那麼多的事且完全不落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