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沈亞
據說,他是最優秀的。
她銳利的眼神打量著他,做著評估。
「還喜歡你所看到的嗎?」他輕笑著一攤手,棉質的T恤完全藏不住他身上利落的線條。
盧嫚推了推她的眼鏡。「你很貴。」
「不是『很貴』,是『最貴』的。」他仍是笑著糾正她,眼裡有種吊兒郎當的高傲,一種完全不將世界放在眼裡的高傲嘲諷。
這樣的高傲足以致命,但為什麼她總覺得她似乎在刻意隱藏著著或刻意地偽裝著什麼似的?
盧嫚瞄了一眼他的資料。「經驗很豐富,但是我如何能信任你?」
他誇張地聳聳肩。「以我如此昂貴的價錢,如果還失手,自然得一命還一命啦!我的命也很值錢的。用我來賠烈小姐的命你一點也不吃虧,這你大可放心。」
「你敢擔保?」
他笑了,笑容中有一線嘲弄。「你知道有這類型的保證書嗎?如果有,我倒很樂意簽一份給你。」他悠閒地注視著她。「大老遠把我從國外找回來自然不會只想問我敢不敢擔保吧?」
「我必須先知道——」
「你必須先知道我願不願意接這份工作。」
她雙眉一蹙。「你已經來了。」
「飛機票是我自己付的。」他笑著提醒她。
她幾乎開始討厭他那種「無所謂」式的笑容了?「那你要如何才肯接這份工作?」
他伸伸懶腰站了起來,修長挺拔的身軀散發著一種黑豹似的優雅慵懶。「以一個才出道不久的搖滾女歌手來說,她如何能讓人花高價請一個世界頂尖的殺手來殺她?理由在哪裡?」
「烈火現在是全東南亞最知名的女歌手!」
「這算是好理由?」他笑著看她。「我沒聽說有人要宰了瑪丹那,只因為她紅遍全球。」
盧嫚深吸一口氣。「我不知道理由,我只知道她有危險!而且你所說的殺手也沒有證據!」
「是啊!那鋼絲只是正巧斷了,砸在她的頭上而已。」他聳聳肩。「那你何必找我?你只需要一個好的鐵匠就行了。」
她疲倦地靠在沙發上。「你到底要什麼?」
他直視著她。「我要知道我將面對的是什麼。還有,我要見她,確定她能和我充分合作,當然——」他補充說道:「如果她還沒死的話。」
「她不會死的。」盧嫚說著,鏡片後面的眼閃著堅決的光芒。「在一切還沒解決之前她不能死,也不敢死!告訴你——」她看著他,決心仿若鋼鐵。「也絕不能讓她死!否則,我會親手殺了你!」
他又笑了,眼裡閃過一絲讚賞。「當然了,烈夫人。薩非誠惶誠恐。」
醫生凝重地指著X光片向他們解說:「目前,她暫時脫離危險期,她身上的碎片我們也盡可能的取出來了,有幾處被壓碎的骨頭當然也盡全力接好,不過……」他沉吟一下,看一看他們,指著X光片上的一處。「她的脊椎受到很嚴重的傷害,壓迫到內部的器官,我們已經盡了全力將它移回原位並架上地架,至於能不能復原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他們面面相覷,有幾秒鐘的沉默。
她深吸一口氣,聲音裡有偽裝的平靜:「如果不能完全復原呢?」
「那就要看程度了。」程醫師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眼底有一絲譴責。「嚴重的活,可能下半輩子都得坐在輪椅上。」他的聲音仍是專業的,但鏡框後面的眸子卻不是如此。
「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去看她?」阿綠連忙開口為她解圍。
「等她醒過來就可以了,不過千萬不可以讓她太勞累。」他收回那不贊同的目光,又變成專業而權威的醫師。
「照目前的狀況來看,最短她也有半年不能上舞台,更不要說表演了;另外,她還有腦震盪的現象,你們絕不能刺激她或讓她情緒激動,那是十分危險的!」
「謝謝您。」盧嫚平平地說,著打開門走了出去。
阿綠和雲誦青歉然地起身,程大夫揮了揮手。「我明白的,她就是這樣。」他歎了口氣,摘下眼鏡。「只是,我懷疑她到底知不知道她這樣對那孩子,對烈火是多大的傷害?」
阿綠和雲誦青互望一眼,眸裡都有同樣的迷惑和無奈——
他站在病房的窗口往裡面看。
她了無生息地躺在那裡,全身都扎滿了繃帶,蒼白而無助。纖細的身軀和鏡頭下的生龍活虎全然不同。紮在她手臂上、頭上的那些針及儀器顯示出來的數字和符號,那謹慎的態度讓人不必多問也能明由她的狀況。
他一直站在那裡,動也不動的,凝視著病床上的她。
記憶中似乎很少看到她笑,報紙雜誌上的她總是在動,在表演,似乎連話也很少說。
媒體上的她是顆閃亮而神秘的巨星,私生活幾乎等於零,完全保密的身世,令人對她更加好奇。
而他卻什麼都明白——他是薩非,因為明白,所以才來。
她在他的身旁佇足,他知道她微微地顫抖,這證明了他們之間的關係。影后也好,演員也好,沒人能在這種生死存亡關頭演戲,除非裡面躺的不是自己的骨肉。
「醫生說她可能下半輩子得坐輪椅……」
薩非沒回頭,眼睛仍盯著床上那個花了十六個鐘頭才縫補起來的破碎娃娃。「如果那可以保住她的命,那麼或許值得。」
「不!」她斷然搖頭。「我不這麼認為!我也不能發佈這個消息!那會斷送她的前程!」
「前程重要還是命重要?沒了命還會有前程嗎?」他蹙起眉沉聲開口:「讓那些想殺她的人知道她成了殘廢,那他們的目的也該是達成了。不會再嘗試第二次!」
「絕對不行!」盧嫚堅決地反對。
薩非終於轉回頭看她。「盧嫚,你知不知道這次是她命大?沒幾個人被那麼大的燈砸到還能撿回一條命的!更何況她現在還不算保住她那條小命,你以為她還可以再被砸幾次?」
她沒回答,但那鋼鐵般的神情比什麼回答都更有用。
他突然忿怒起來。「你他媽真是一個嗜血的母獅子!」
盧嫚以一種奇異的神情看著他,沒有回答,也無須回答,因為他已轉身離開她的視線。
薩非的善變實在令人費解——
「烈欣……」她怯生生地喊她,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角。「別這樣……」
「怎麼樣?」烈欣叼著煙躺在床上,眼光視而不見地盯著斑駁的天花板。
「烈火的事……」
「不要跟我提她的事!」她惱怒地打斷她:「那麼想知道不會自己增看報紙?」
小榭有些焦急的看著她,「我真搞不懂你!那是你姊姊!你忘了當年你有多崇拜她吧?你明明關心她,為什麼一定要裝得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萬一她死了怎麼辦?」
烈欣抽著煙猛然自床上坐了起來,狠狠瞪著她,幾乎是咬牙切齒地:「我警告你!我不關心她!她也不是我姊姊!關心她的是你,可是我不想再聽到這些話,要下然,我們就一刀兩斷!」
「你怎麼變得這麼可怕?」小榭嚷了起來,眼眶裡含著淚。「烈火就算做錯了,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現在她人躺在醫院裡,可是你居然不聞不問!你忘了當年烈火是怎麼疼你的嗎?」
「滾出去!」
「烈欣——」
她從床上一躍而起,用力推她。「我叫你滾出去!」
小榭被推得倒退了幾步,她咬咬牙,向來懦弱膽小,但這次卻不打算再讓步,她挺起纖細的肩,「不要!今天我一定要和你把事情弄清楚!」
烈欣氣得將煙一甩。「你媽的弄清楚什麼?」她暴跳如雷地咆哮著:「弄清楚我血管流的是冰水還是血是不是?你應該先弄清楚烈火的!你到底滾不滾?」
「我——」
「你不滾,我滾!」她大叫著推開她,打開門怒火沖天地狂奔出去!
「列欣——」
「在吵什麼?」烈靜年打個呵欠自房裡走了出來.另一間房門也打開了,烈風站在門口。
小榭難過地站了起來,有些委屈地垂下眼。「沒吵什麼……」
「沒吵什麼幹嘛大呼小叫的?」他搔搔頭皮,壯碩的身子懶洋洋的。「烈欣又發神經病?」
她怯怯地看了烈風一眼,他什麼表情也沒有,難道一家子人全都那麼冷漠?她又悲又忿地搖搖頭,突然鼓起勇氣大聲開口:「難道你們都不看報紙的嗎?烈火受了重傷,現在躺在醫院裡,是生是死都還不知道!」
兩個男人同時一怔,愕然地看著她。烈風走了出來,沉聲間道,「什麼時候的事?」
「前天。」
「為什麼不早說?」
小榭連忙走到烈靜年的身邊。「我以為烈欣會說的,她昨天就知道了。烈伯伯,你是烈火的爸爸,你打電話去問問看好不好?他們一定會告訴你的!」
烈靜年陰鬱著臉不看她,抓起桌上的隔夜啤酒仰頭就是一大口。
「烈伯伯……」
「她的事用不著我們操心,她老媽那女人不會讓她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