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沈亞
而她——即使是空殼也不再放手!
※※※
「她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爾峰喃喃地說著,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若星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魏凱羅忙著替她將被子拉好,拿著聽診器聽若星肺裡的聲音。「像她這樣不要命的玩法,想不變成這個樣子也難!」她仔細地聽著,確定了正常之後才舒了一口氣。「好險!幸好沒事,我真怕她肺出血。」
關爾峰看著蒼白的若星,「那她為什麼不起來?」
「她連著幾天都泡在水裡,氧氣不用完不肯上岸,當然累壞了!」凱羅歎口氣,憐惜地撫撫若星的頭髮。「這次沒事真的算她運氣好!她今天差點死在水裡。」
關爾峰垂下眼,沒想到再見到若星會是這種情形。
才幾個月——若星和孟齊真的已經到了這種難捨難分的地步了?孟齊離開台灣不過兩個月,若星已經不成人樣了!如果若星知道孟齊和曼莎菲已經決定——已經決定要結婚了!那——他真不敢想像!
他打個寒顫。「天!」
「我打算送她回台灣去,她這種情形已經不能再留在這裡了!我也無法再留下來陪她;如果讓她一個人留在這裡,我敢保證她總有一天會死在水裡。」
魏凱羅望著床上的若星,「你可以去替她辦手續嗎?」
「她不可以回去!」關爾峰立刻搖頭。「不可以!」
「為什麼不可以?她不回去難道留在這裡等死嗎?」
「你不明白!現在她回去才真的是死路一條。」爾峰苦澀地搖搖頭,「我寧可她留在這裡。」
「為什麼?」凱羅不明白地問:「她留在這裡真的很危險!」
「你知道她今天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大概知道一點。」
爾峰望著床上的若星,壓低了聲音:「那個傢伙要結婚了,消息已經傳到台灣,若星那個圈子的人都知道了。」
凱羅一愣,隨即咬牙切齒地怒道:「男人!沒一個好東西!若星白為他傷心了!」
「噓!」爾峰連忙拉住她。「你別這樣!萬一若星聽到了,會要她的命!」
凱羅憤怒地打開門衝出去,爾峰歎口氣,追了上去,「魏小姐!」
「你別跟來!小心我氣起來揍你一頓!」凱羅揮揮手,朝他咆哮:「回去看著若星!」
關爾峰不由得吹了聲口哨。「哇!好個暴烈的小女人!將來要是誰愛上她,可有他受的!」他搖搖頭走回房間,一打開門就愣住了。「若星?!」
「嗨!」若星虛弱地朝他微笑。「你來了。」
他有些不自在地走到她的床前;不知道他們剛剛說的話她究竟聽到了多少?「若星,你還好吧?」
「我看起來大概不怎麼好。」若星微微一笑,摸摸自己的頭髮。「唉啊!連頭髮都分叉了。」
「若星。」爾峰連忙握住她的手,「你天天潛水當然會這樣的,以後不潛水就好啦!」
「不潛水?」她淡淡地笑笑。「不潛水做什麼?」
「傻瓜!你黎若星什麼事不能做?你想做什麼都可以啊!」
「死也可以嗎?」
爾峰當下變了臉色。
黎若星笑了起來。「我嚇你的!這麼緊張做什麼?」
關爾峰神態不穩地強笑著。「你別這樣!我剛到就被你嚇了一大跳,現在你又胡言亂語的亂說一通!我心臟不好,你少嚇唬我!」
「怎麼變得這麼膽小?」若星溫和平靜地看著他,「不會是另外有什麼事吧?」
「會有什麼事?就算有也是因為你!」關爾峰坐到她的身邊,憂心地看著她。「你知不知道我險些被你嚇死?為什麼這麼不要命?剛剛魏小姐說你根本是存心要玩死自己的!為什麼這麼做?這不是我所認識的黎若星。」
「凱羅就是會瞎操心!其實我只是比較富有冒險精神而已。」若星看著他的神情像是什麼都知道似的,爾峰覺得背上冷汗涔涔。「你怎麼會來這裡的?」
「江辛叫我來的。」
「是嗎?江辛還有沒有說什麼?」
「沒有。」
若星歎口氣望著他。「你真的越來越不誠實了!律師是不可以說謊的。」
「我不知道你所指的是什麼。」他裝出訝異的神情,祈禱自己的演技夠好,可以騙過她。「江辛真的沒說什麼。她接到魏小姐的電話之後就通知我,叫我過來了,她本來也要過來的,可是尊爵有事走不開。」
「尊爵會有什麼事?該不會是孟齊要結婚了,她急著準備賀禮吧?」
爾峰怔怔地望著她。「你都聽到了?」
「都聽到了。」
「若星——」
黎右星微微一笑,彷彿現在所說的其實和她並沒有半點關係似的。「沒什麼好擔心的,你去準備機票吧!我跟你回去。」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的傻在那裡;離開她顯然很冒險,但現在不去辦,或許等一下她又改變主意了!他左右為難的猶豫著。
「不想帶我回去?」
「不是……」
若星居然調皮地笑了笑。「那好,你也別回去,留在這裡我們辦個婚禮如何?」
江辛的面孔在他的腦海中一閃而過。關爾峰被自己嚇了一大跳,神情竟是為難的。
她淡淡地笑了笑。「這不就是了!」
爾峰連忙搖搖頭。「我不是那個意思!若星——」
「我不會有事的,你去辦吧!我好累了。」她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突然又問:「孟齊和曼莎菲的婚禮是什麼時候?」
他認命地算了算,「如果以台灣的時間來算,是今天晚上。」
「應該打個電報去祝賀他們的……」
「若星?」
她沒回答,看起來像是睡著了。關爾峰想了幾秒鐘;帶她回去,有許多人可以照顧她,把她留在這裡,說不定真的只有死路一條,權衡之後,他還是悄悄地打開房門出去。
門關上的聲音傳來,床上的黎若星的臉上有兩行清淚流下。
※※※
婚禮就在離醫院不遠的小教堂舉行。醫生同意曼莎菲可以出院舉行完婚禮再回醫院做復健。車禍之後,莎菲的行動不方便;她的腿受到很嚴重的傷害,必須坐在輪椅上才能行動。儘管醫生一再保證將來她絕對可以像平常人一樣行動自如,但莎菲卻仍然受到很大的打擊。為了使她能安心養傷,孟齊終於決定了這個婚禮。
一個坐在輪椅上的新娘和一個才氣縱橫的新郎,立刻轟動了整個法國的藝術界,登時傳為佳話!所以即使他們決定得很倉卒,還是有許多人前來道賀,並且協助婚禮的進行;法國人浪漫熱情的天性由此可見一斑。
在新郎那平靜的笑容之下,沒人看出他內心的痛苦和折磨!當他牽著曼莎菲的手緩緩走到神父的面前時,他的腳步竟有些不穩。
相形之下,莎菲就顯得冷靜而高深莫測了。她淡淡的笑容中看不出有太大的狂喜和興奮;但這是可以原諒的,畢竟她不能像個正常的新娘一樣走進教堂,仍是個遺憾。
「我以天父之名宣佈你們成為夫妻。」慈祥的神父微笑著說出這句話,整間教堂登時歡聲雷動。
那彷彿是地獄的聲音般令他感到無盡的痛苦。
「新郎可以親吻新娘了。」神父微笑地說著。
孟齊僵硬地彎下腰,在莎菲的頰上輕輕地吻了一下。
所有的人全都快樂地為他們歡呼。
當他們步出教堂時,鮮花和綵帶灑滿了他們全身。快樂的人們簇擁著新人走出教堂,迎向他們新生活的第一道陽光。
真的有陽光嗎?當他走出教堂,只覺得生命是一片的黑暗——
「祝福你們。」
孟齊愣了一下;江辛站在他們的面前微微的笑著。她在莎菲的臉上輕輕地、盡責地吻了一下。「我代表台灣藝術界所有的人帶來祝福。」
「謝謝。」莎菲冷淡地接受她的祝福;顯然不怎麼高興見到她。
江辛笑了笑,轉身打算離開。
「江辛!」孟齊將輪椅交給伴郎傑林。「我有話跟你說。」
「孟齊!」莎菲幾乎是命令地:「你不能去!」
孟齊看了她一眼,艱澀地笑了笑。「我們的蜜月還沒開始,你先回醫院吧!我等一下就回去陪你。」
江辛聽到他們的對話,不由得轉過身來。「我們沒什麼好說的,孟先生。」
「你聽到沒有?她說你們沒什麼好說的!」莎菲尖銳地說道:「我要你陪我回醫院!」
孟齊頭也不回地朝江辛走去,抓住了她的手臂。「我有話問你。」
曼莎菲的聲音尖銳地自他們身後傳來,淹沒在替他們狂歡的人群之中。
江辛被他緊緊捉住,只能跟著他盲目地往前走著。「你到底要帶我到哪裡去?有什麼話這裡不能說嗎?」
直到婚禮的慶賀聲完全聽不見了,孟齊才放慢了腳步。他深吸一口「自由」的空氣,那神情看在江辛的眼中不由得有些不忍。
「你和若星這又是何苦?」她輕輕地歎息一聲,垂下眼。「三個人中總要有兩個人幸福才划得來啊!現在三個人都這麼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