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沈亞
他可以每年當選十大傑出青年。
他成功了可是他的對手們卻一個個自動消失,可惜這並不能消除他心中的恨意,他要他們付出代價。
為了當年他們所給他的羞恥、痛苦、凌虐。
十年來他沒有一天忘記過他所遭受到的一切,他從來沒忘記過溫家的人是如何的欺凌他、侮辱他——他更
沒忘記溫似蘭的背叛。
那一切都只是為了錢。
當年就是因為他沒有錢,因為他不過是街頭擦鞋討生活的一個窮小子,所以他們冷酷地對待他。就像對待一
只無家可歸的髒狗一樣。
想到這裡,他的唇角不由得冷冷地浮出一絲笑意;或者他該感謝他們,如果不是遭到那樣的冷血的對待,也許他今天仍是個默默無聞的傢伙,也許他的一生都將改寫。
元旦的前夕是迪化街一整年最忙碌的時候。每年的這個時候,他們便開始忙,直到過完農曆年。在這裡,過年的氣息已經相當濃厚了,他獨自站在街角——就是當年他擦鞋的街角,靜靜的看著對街的溫家。
他知道溫似蘭這幾天都待在溫家,溫老爺的病情已經相當危急了。而溫太太經過這幾年的折磨下來,聽說在精神上變得不太正常。
溫似蘭是回家幫忙,其實她在秦家過的也是生不如死的日子,日日夜夜被不同的女人騷擾、哭訴、哀求,一個女人過著這種生活會是什麼樣子?
似蘭今年幾歲?他記得她小他兩年,那麼今年應該是二十八歲了吧。
他看到她打開門,提著籃子走出來,站在門口對裡面的人交代著什麼。溫家所有的傭人都已經走光了,只留下一個反正也沒地方可去的老太婆。初一靜靜地看著她的背影。
她看起來非常消瘦;當年她就一直是纖細的,可是那種纖細和現在這種消瘦不同。她的長頭髮束成馬尾,看起來和一般的女人並沒什麼兩樣;他站在那裡等著她轉過頭來,其實他看過照片了,照片上的她很憔悴,很蒼白
可是當他真正見到她那種憔悴近乎枯槁的模樣時,他仍然覺得自己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了。
那張過去豐美的鵝蛋臉上現在只剩下兩隻大眼睛,她的雙頰深陷,看起來蒼白得近乎透明。
初一轉個身,靠在牆上深呼吸幾口氣——不能心軟。想想當年她是如何殘忍無情地拋棄了他們的諾言。這一切都是她罪有應得的。
想想當年的阿玉,她回去找老張的時候不也是可憐兮兮的嗎。可是到頭來她仍然是個冷血無情的女魔頭。
女人——是不會變的,她們的心如果是冰,那麼終其一生都一樣是塊冰……
當他再度轉回身子,她已經消失在人群之中了。
初一冷冷地站在那裡——不會太久了。很快的,他們又將要見面,只不過這一次他會帶給她一個「驚喜」——一個她作夢也想不到的驚喜。
口口口
「秦先生請進。」
秦文雄拉拉身上的精緻西裝,對年輕貌美的女秘書微微一笑。「謝謝。」
辦公大樓位於現今台北地價最昂貴的地段,頂樓的辦公廳足足有四十坪大——而那不過是一個人的單獨辦公室。
「哇。」他忍不住吹了聲口哨。
面對著偌大的落地窗,男人靜靜地坐在他那代表著尊榮的位置上。「秦文雄?」
「沒錯。」秦文雄聳聳肩。「林先生?是你找我來的?」
「桌上有一份文件你可以看看。」
秦文雄以他一貫滿不在乎的態度將文件瀏覽了一遍;看完之後,他的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這些怎麼會在你這裡?」
「意外嗎?」林初一微微一笑,轉了過來。「我向你的債主買來的,現在我是你的債權人了。」
秦文雄蹙起眉,不明就裡地看著眼前這個比他還年輕、卻有著一雙鷹一般銳利雙眼的男人。「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他挑挑眉。「當然是因為你有我想要的東西。」
「什麼東西?」
初一淡淡地笑了笑。「另外一份文件你也可以看看。」
那是一份離婚協議書。
秦文雄一愣,竟說不出話來!
初一靜靜地看著他。十年前就是這個男人親密地扶著似蘭下車——他永遠不會忘記他當時的感覺廣只要你在上面簽個字,一切就完成了。你和溫似蘭離婚,我把你的房子還給你。」
「你在開什麼玩笑?」秦文雄突然恢復了神智一般地叫了起來。「你以為我是什麼人?竟然要我賣我老婆?」
「我不以為你是什麼人。」初一淡淡地回答;他從抽屜裡拿出幾張單子,在他的面前晃了晃。「我只知道你是什麼人,你是個負債纍纍的空殼子,再過不久,你連這個空殼都保不住。
他當然知道那是什麼,那是他的借條每一張的金額都足以叫他傾家蕩產,他只覺得背後冷汗涔涔——「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說過。」初一指著桌子上離婚協議書。「在那上面簽字,你就什麼事都沒有了,你可以保住房子,這些債務也一筆勾銷。」
「就這樣?」他十分懷疑,眼前的男人高深莫測,他究竟在打什麼鬼主意?
「白紙黑字。」
「那——那似蘭怎麼辦?」
初一故做訝異盯著他。「你還會關心這些嗎?我以為你巴不得趕快甩掉這個女人!」
「她是我老婆,我們結婚十年了,我——」秦文雄艱澀地苦笑。「我當然在乎。」
「是嗎?我勸你還是多在乎一些你外面的女人吧。想想看,一旦她們知道你早已經什麼都沒有的時候會怎麼樣?你還能保住早上的麗麗,中午的小咪,晚上的薇薇和假日的小月嗎?」初一冷冷地笑著。秦文雄剛進來時的氣焰早已消失,在他的面前他根本無所遁形。他只能像只困獸一條在他的手掌心任他擺弄。
復仇——原來就是這麼一回事。
「我——可不可以考慮考慮?」
「當然可以。」初一仍舊挑挑眉,秦文雄的臉上有瞬間的釋然。「你有三秒鐘的時間可以考慮。」
「你——」他氣急敗壞地吼了起來:「你不要欺人太甚。」
「是嗎?」初一揚揚手上的借條。「這些都早已經到期了,你也已經很久沒付過我房子的利息。如果我真的是欺人太甚,我會叫你現在就回去收拾行李……」他筆直地看著他。「或者該說不必收拾行李了。因為你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從這一秒鐘開始,連你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屬於我的。」
秦文雄像只鬥敗的公雞一樣垂頭喪氣——他不是他的對手。最好笑的是他連對方是誰都還摸不清楚。「為什麼要我和似蘭離婚?你是誰?我和似蘭離婚了對你有什麼好處?」。
「好處?」初一笑了起來。「當然沒有好處。」
「那你為什麼——」
「我是要去向她討一筆債。」初一陰冷地打斷他。「簽字。」
口口口
「喂!你們幹什麼?你們不可以進來。喂,老太婆焦急地攔著那些人。「小姐,小姐,你快點來啊。」
樓上的溫似蘭急急忙忙地衝了下來。「什麼事?她愣愣地看著幾個大男人正在搬東西進來。「你們這是做什麼?我們沒有買東西,這東西不是我們的。」
「你是溫小姐吧?」其中一個穿著斯文的男人彬彬有禮地問道:「請問你是不是溫似蘭小姐?」
「我就是溫似蘭。」
他掏出一張地契。「這是這間房子的所有權狀,你們抵押這間房子已經有兩年了,可是一直沒付利息,也沒歸還本金,所以這間房子已經不屬於你們的了。」
似蘭錯愕地奪過那張地契,上面寫得清清楚楚地是家俊親筆簽的字。她無法置信地搖搖頭,原來家俊連房子都已經抵押給人家。那爸爸媽媽怎麼辦?她欲哭無淚地看著那張權狀,他們能去什麼地方?
昨天秦文雄來找她,什麼話都沒說就拿出一張離婚證書要她簽字,她簽了,因為她從來就沒愛過他,她連理由也不想知道。這幾年,她一直想離開秦家卻辦不到,秦文雄在外面花天酒地,可是他死也不肯跟她離婚。她還在慶幸自己終於脫離了苦海,沒想到才一天又跌落了地獄。
她才和秦文雄離了婚,現在房子就已經是別人的了,她怎麼辦?能怎麼辦?
「溫小姐?」
似蘭如夢初醒地拉著他的手。「求求你,先不要趕我們走,我根本不知道有這件事,房子的利息錢會付的,只求你寬限個幾天。我爸爸和媽媽都還在生病。你現在叫我們搬走,那——」她說著說著,忍不住落下淚來。「那不是叫我們一家人去死嗎?」
男人微微一笑,安慰地看著她。「溫小姐你誤會了。我們老闆沒有要你們搬走,貴府現在的情形我們老闆很清楚,我們今天來只是把老闆要用的一些東西先搬過來而已。」
似蘭愣愣地流著淚,他在說什麼?「你——你現在說的都是真的?我們不必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