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沈亞
她們還沒反應過來,整條街上攤販的動作猶如骨牌效應一般迅速確實。
小四將地上的布用力一翻,所有的衣服全擠在一起,八秒鐘之內便成了一個包袱。
「哇!大衛魔術!」海兒笑了起來,對這些人動作之迅速感到十分不可思議。
小四做個紳土的姿態。「不錯吧!」
「嘩!」月扮個鬼臉拉著海兒往前走。「我才不丟銅板!」
「喂!」小四叫了起來,立刻追上來。「等一下嘛!」
「你是牛皮糖啊!跟這麼緊!」月罵他,頭也不回地拉著海兒往前走。
「我又不是叫你,臭恐龍!」小四嗤之以鼻地叫道,攔住海兒,雙眼中閃著希望。「告訴我你的電話好不好?」
「不好!」月大叫。
海兒見他們一來一往,索性雙手抱胸在一旁觀戰,臉上有著愉悅的笑容……
「戚小海,你給俺滾出來!」戚大山橫眉豎眼地起身上樓到兒子的房間暴吼:「你不要以為你不下來俺就拿你沒辦法,下來!」
「你上來!」戚小海笑瞇瞇地出現在樓梯上。「上來啊!」
「你——。」戚大山氣綠了臉,咆哮得像是爆發的火山。「滾下來!」
「我就不要!你上來啊!」
「好了!你們父子安靜一下!」戚母手捏著條手絹,哭哭啼啼地盯著電視機。「那個女人好可憐……你們不要吵我……。」
戚大山暴跳如雷地:「你自己看看你兒子!他就不肯給俺下來……。」
小海悠哉悠哉坐在樓梯上吹口哨,有些邪氣地把玩著手中的遙控;他的一大排傑作會在樓梯上瞪著他的父親,蓄勢待發。「哈!我就知道你不敢上來!」
「你——你試試看俺敢不敢!」戚大山大叫,衝進房裡,幾秒鐘之後又衝了出來,披著一條大棉被,他瞠著兒子嘿嘿冷笑:「等老子上來,俺要擰掉你這小免崽子的頭!踩爛你那些破銅爛鐵!」
「沒用的!而且媽媽會生氣喔!」小海搖搖手指頭,然後拉開嗓門大叫:「媽,爸又拿你棉被!」
戚大山微微一縮,正想不顧一切衝上去——
戚母擦著眼淚關掉電視,往他身上的子一拉。「還給我!不要再買棉被了!還有小心高血壓,自己去吃藥!」
戚大山氣得跳腳。「這是俺和兒子之間的事,你不要理我們嘛!你去看你的電視!」戚母搖搖頭,往兒子一瞪。「不要老欺負你爹,下來!」
「媽!」小海哀求:「他會打我!」
「反正他打不到,下來!」
戚大山樂得笑開了嘴,看著兒子心不甘情不願地下來,熊掌用力一拍——
小海機伶地跳過樓梯扶手,以一個完美的姿態落地。
「哈!」
「哈你個頭!你小於找死!」戚大山移動小山一般的高大身裁,熊掌左一拍,右一拍地追殺自己的兒子。
小海反正早巳習慣了;他左閃右閃,不時拍拍父親的大啤酒肚,又恢復他慣有懶洋洋的聲調:「早告訴你,打不到的啦!」
「寶兒跟那個裙子好心好意要替你介給女朋友,你幹嘛不去?裙子連工作都替你找好了也不去是什麼意思?俺的兒子,跑到路邊擺攤子!你想氣死俺?」
「我沒興趣,擺地攤有什麼不好?我喜歡嘛!」
「喜歡你個頭!」戚大山氣喘噓噓地:「甭跳啦!給你跳得頭都昏啦!」
戚母又好氣又好笑地瞪著自己這一生至愛的兩個男人,搖搖頭倒了一杯水交給丈夫,寵溺地瞪了兒子一眼。
小海已經二十歲了,可是他從未改變過自己,仍然和過去一樣,是天才,也是孩子——
她多愛這個孩子臉上那恆久不變的笑容。
他在美國獨力完成了碩士學位,以十九歲的年紀;然後放棄了一切回到台灣,理由是不想戚大山沒人能讓他活動筋骨。
她可愛的孩子,心細如髮,睿智而善良,令人又心疼又無奈的孩子。
他什麼不能做呢?
或許她水遠也沒有完全瞭解他的一天,但她知道,小海永遠明白他想做什麼!
戚大山橫了兒子一眼,坐在沙發上喝了口水,有些不甘心地嚷:「俺懶得跟你爭!」
小海的臉上有愉快的笑容,他坐在茶几上。「寶兒和裙子不是要過來嗎?我以為今天我是來接受批判的!」
「說什麼話!」戚母搖搖頭,寵溺地笑了起來。「他們都是為你好呢!」
「就是!就是!根本是沒良心的小兔崽子!」
小海的表情有些無奈。「我開始後悔回到台灣了!」
「後悔什麼?」寶兒嬌俏的聲音響了起來。「這樣對待自己的姊姊!」她笑著說,人已筆直投進小海已然寬厚的肩。
小海擁抱嬌小的寶兒;當年的精靈如今已是個動人的小婦人。他繞了個圈子,開心地低頭看自己的姊姊。
寶兒的眸子仍漆亮如星,長長的發披在肩上,心疼地擁著自己的弟弟。
這一切永遠都不會改變的對吧?
過去那個總是以小小的臂膀護衛著她的男孩已經二十歲了:他是個男子了,仍然會以他的生命來護衛她,她的弟弟——過去總在半夜裡哭著拉他的手說不敢睡的小女孩仍有雙溫柔羞怯的眼——
「喂!放開我老婆,否則我會打掉你牙齒!」群智玩笑地咆哮著,上前一拍小海的肩:「好小子!真的長大了!」
「說得倒像有幾年不見以的。」小海微微咕噥,瞇著眼打量自己的姊夫,轉向寶兒:「他對你好不好?我不在的時候他有沒有欺負你?要是有,我替你出氣!」
「當然沒有!」寶兒的眼眶含著淚笑道:「誰都知道我有個連黑手黨都要禮讓三分的弟弟,他哪敢欺負我?」
「好啦!」戚大山粗著嗓子以掩飾自己感情上的激動:「坐下來啦!婆婆媽媽地,格老於地!」
小海笑一笑,拭去寶兒眼裡的淚水,讓她在沙發上坐下。方群智坐在另一頭,而他自己仍坐在沙發的扶木上。
他回台灣之後並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在外流浪了幾個月,通盤瞭解了自己的家園之後才回來。
如今,他終於回來,見到久違的親人」
他們對他的愛——未曾改變。
「好啦!」他攤攤手:「我在這裡啦!要殺要剮隨你們便啦!」
他在哪裡餒?
當年匆匆一面,如今三年過去了,他們沒有再連絡過。他答應過,三年後他會再回合灣,她也一樣,到時候才真正開始——
三年前的一切歷歷在目——
海兒躺在床上,瞪著天花板發呆。
她回來了,為了三年前的承諾。而他呢?是否和她一樣惦記著她?
其她並不知道即使再見面,一切是否會和過去不同;只是這幾年來,她未曾忘記過小海——
夜裡所見的小四,不知怎麼地,令她有種懷念的感覺,他有朵和小海神似的笑容!
不知不覺地,她笑了起來,想起小海那滿不在乎而自信滿滿的笑容。
當年他們誰也沒留下連絡的方法。小海帶著她躲在樹上,避過了綁架者的追蹤,他在地上設下陷阱,整得他們狼狽異常。
等到警方和家人趕到,小海已經將她安頓好而離去了;那時他說:「三年後,我會再回來。」
好像一場電影,一個神話,一個孩子對孩子的承諾;然後她回來了。
她什麼都沒有忘記,而他呢?
海兒輕輕歎口氣,剛剛和日本的爸媽通過電話,心情有些寂寞。
她很想念他們。
羨慕爸媽之間的感情;是不是經過時間考驗的感情都特別珍貴呢?
父親應辰愚的腿已經好多了,有時可以不依靠枴杖走幾步路。他曾經問過她們母女的意見,要海兒人應家的戶籍,那麼她便不再是個「父不詳」。
當年的母親為了某種她不明白的原因而沒有讓她入應家的戶籍,而是跟了母親的姓。那一段錯綜複雜的過去或許是她現在仍無法瞭解的。
生父石磊也提過這件事,只是——
她不想變成石誨兒,也不想變成應海兒。
她是冷海兒,這一生都將是冷海兒。
石磊和冷岫青目前的婚姻都很幸福,他們都愛她,因為她代表了他們年輕時的一段感情。
她不是個錯誤的產物,他們這樣充滿感情地告訴她,將來她會瞭解這一點。
當年十五歲的她不瞭解,現在十八歲的她或許也不瞭解,但她知道——她將永遠不會忘記自己是冷海兒。
說這是一種年輕的固執也好吧?br>?
或者是一種對自己的警惕。
她不在乎自己是個「父不詳」的身份,她更不在意自己應是應家長孫的身份,她已擁有太多的愛!
海兒微微一笑。有些人會說自己是好傻的,可是又何妨呢?年輕原本就該是傻氣的!
她將不會後悔,永遠?
她寧可自己是傻氣的!
小四蹙著眉:「他真的在這一帶嗎?已經兩個月了,連只小貓都沒看到,每天賣衣服賣得我都快沒聲音了!」
「耐心點!線報是這麼說的。我想他剛到台灣投多久,應該沒那麼快出現;不過忠孝東路那一帶的地盤已經有重新整合的跡象,我想很快就會有消息了。」他想了一想:「對了!上頭說另外那方面的人已經到了,很快會和我們接觸,這沒辦法正式介紹的,我已經把你的情況告訴他們了,你眼睛睜亮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