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沈亞
林文豪拉著父親的手臂:「爸!你知道什麼?」
林清夫有些猶豫:「反正都已經離婚了……」
「爸!求求你告訴我!」
「這——」
「爸!」他哀求著。
林清夫歎口氣,對這獨子他就是太心軟了!「葉羅十一年前在法國有個愛人叫紀天揚,念祖就是他的孩子,後來不知道因為什麼分開了,聽說昨天的酒會紀天揚……」
紀天揚?
紀——他驀然想起昨天夜裡的那個男人!
原來他就是葉羅念念不忘的男人!
第四章
從林醫師的辦公室裡出來,葉羅一早上好不容易才培養的好心情一掃而空,她鬱鬱寡歡地坐上了沈剛早已停在門口的車。
「怎麼樣?」沈剛強掩自己心中的焦急以公事化的口吻問道。
她咬咬下唇,綻出一個苦笑:「沒什麼,睡眠不足引起的,林醫師說多休息就好了。」至少這是一部份的真話,她不算說謊。
沈剛側過身子來打量著她的臉:「告訴我實話。」
「我說的是實話!」
「那我自己進去問他。」他打開車門。
「沈剛!」葉羅拉住他:「醫生有保護病人秘密的職責,他不會告訴你的。」
「那你把秘密告訴我。」他瞪著她,落入自己的陷阱裡。
「到底說不說?」
「說了又能怎麼樣?那並不能改變什麼。」她強硬地閉上嘴,打定了主意不告訴他。
不能改變什麼?
他陰鬱地瞪視著她。難道她不知道他有多擔心嗎?難道她不知道為了她,他甚至可以和全世界打仗嗎?
她居然只是告訴他,那並不能改變什麼!
他真想好好搖晃她一次,把她的理智搖出來,把她的眼睛晃亮一點。
今天早上他看到她蒼白得像個鬼的樣子,他嚇得都快得心臟病,也氣得差點空手把那姓紀的捏死!
而她現在卻固執得像個蚌殼!
「該死!」他用力捶向方向盤大聲詛咒。
葉羅著實嚇了好大一跳,她驚慌地靠在椅背上。
沈剛噓出一口氣,悶悶地啟動車子:「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嚇你。」
「你怎麼了?」她小心翼翼開口,仍僵硬地靠在椅背上。
「沒什麼!」
只不過是氣得快瘋了,而且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才好。他在心裡補充上一句。
她有些心虛地低下頭:「不是我不肯告訴你,只是我真的沒有什麼大病,這件事我想自己處理。」
「你不必對我解釋什麼,我只不過是個司機。」他賭氣開口。
沈剛居然會跟個小孩子一樣賭氣?葉羅凝視他剛強的側臉,忍不住輕笑。
他瞄了她一眼,佯裝專心開車,卻情不自禁聆聽她銀鈴般的笑聲,到底自己說了什麼讓她這樣笑?他很納悶。
「你剛剛的樣子跟念祖好像!」她仍兀自微笑。
「是嗎?」他咕噥。
「有句話,誰養的孩子像誰,你照顧念祖那麼久,不知不覺中你們二個越來越像一對父——」
父子。
他看了她一眼,有些淒涼地想著。
那是他夢寐以求,打從念祖出生,剛放到他的手上的那一刻,對他來說那孩子就像是他親生的孩子。
十一年來,他日日夜夜看著他、抱著他,在心裡對念祖早有一份比血還濃的感情存在。
可是——
那似乎是個難圓的夢。
車廂內一陣難堪的沉默,彼此都沉溺於這個敏感的沼澤中而無法自拔!
他不太自在地清了清喉嚨:「呃——念祖快放學了,我們去接他好嗎?」
她只有點點頭:「然後直接送我到會場去——」
「你今天休息。」
肯定句,直接的,彷彿一道不容駁斥的聖旨。
「不行,我今天下午還有很多事還沒做。」她用同樣的語氣朝他說話。
沈剛只淡淡望了她一眼;「那些事王小姐會處理,會場的事我也叫雪農去和泰生說了,她們自己會搞定的。」
「剛剛你說自己是個司機,現在說起話來又像是我爸爸。」她心不甘情不願地咕噥。
沈剛微微一笑,知道這表示她的同意。
「可是葉小姐沒有告訴我啊?」張老師狐疑地打量著眼前西裝筆挺、儀表翩翩的高大男子:「沒有學生家長的同意,我不能讓他跟你到任何地方去的。」
「葉羅沒有告訴你嗎?」紀天揚擺出自己最誠摯的笑容:「那她一定是忙昏頭了,這幾天的展示會實在是太辛苦了,不過她的確是讓我來接念祖的,因為我長年在國外,光看照片又怕認錯人,所以她才讓我先來找您的,您是——張老師對吧?」他偷偷瞄了一眼牆上張貼的課程表,上面導師的名字寫了張秀玉。
「是沒錯,可是——」張老師仍不太放心地打量著他,她略微抱歉地笑笑:「現在壞人很多,我不得不小心。」
「那這樣吧!您去打個電話問問葉羅,我在這裡等您可以嗎?」他有禮地建議。
張老師猶豫一下,終於點點頭:「那請您稍等一會兒,我馬上回來。」
女老師一走,紀天揚立刻走進教室:「葉念祖。」
念祖好奇地望著他卻沒有出聲回答。
紀天揚第一眼便看見了這個幾乎像是自己的翻版的男孩,他感動地朝他微笑:「你是念祖吧?過去一下,我跟你說幾句話好嗎?」
「媽媽說不能和陌生人談話。」他機靈地回答。
「可是叔叔不是陌生人啊!這裡都是你的同學,我們到教室外面說幾句話不要吵他們好不好?」紀天揚溫柔地看著他。
念祖側著小臉打量他,半晌方猶豫地站了起來:「只說幾句話?」
「對!而且就在外面而已。」他保證似的舉手。
念祖看看四周的同學,他終於下定決心地走向紀天揚。
紀天揚拉著念祖小小的手走向教室外面的小花園裡。
「你要跟我說什麼?」
「媽媽沒跟你提過我嗎?」
「沒有。」
「紀叔叔和你媽媽是很好很好的朋友……」紀天揚在腦中翻閱著十一年前對葉羅所知的資料,希望能取信於他:「連你外公都認識我呢!」
「外公?」
「是啊!外公也知道紀叔叔,我們常常一起喝酒喔!」
念祖純真的眼眸迅速流露出他的懷疑:「可是外公在我還很小很小的時候就不能喝酒了啊!」
「呃——那——」他勉強笑笑,立刻想出補救的方法:「我跟我外公喝酒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是這樣的嗎?」
「當然!」紀天揚在草地上坐了下來,也拉著念祖一起坐,同時不斷提醒自己不能操之過急。
他含笑輕問:「念祖,你以前的爸爸對你好不好?」
「不好!」念祖漂亮的小臉立刻黯然下來:「他對我和媽媽都很不好,對沈叔叔也不好!」
「沈叔叔?你都叫沈叔叔嗎?」紀天揚的眼眸立刻亮了起來,他猜的果然沒錯,念祖的確是他的孩子。
「當然啦!要不然應該叫什麼?」念祖狐疑地瞅著他:「你就是要跟我說這些話而嗎?那你為什麼不去問我媽媽呢?」
「那是因為媽媽對紀叔叔有誤會。」紀天揚凝視念祖與他肖似的面容:「念祖肯不肯幫幫紀叔叔的忙呢?」
「這——」
「念祖!念祖你在哪裡?!」張老師焦急的呼喊傳來。
「我們老師在找我了!」念祖立刻站了起來。
紀天揚自皮夾中抽出幾張鈔票塞到念祖的手裡:「等一等。」
「我不能拿你的錢!」他用力將錢推回紀天揚的手裡。
「沒關係,這是紀叔叔要給你的見面禮。」紀天揚將錢放到念祖的口袋中:「媽媽不會知道的。」
「不行!」念祖堅決把錢拿出來交給他。
「念祖!」張老師慌張地來到他們的面前,將念祖拉到自己的身後:「紀先生。」
紀天揚有禮地微笑:「找到葉小姐了嗎?」
「辦公室的人說她不在,很抱歉,我不能將孩子讓你帶走。」張老師警戒地望著他。
「那不要緊,我下次再來好了。」紀天揚蹲下來,溫柔地凝視念祖的臉:「紀叔叔下次再帶你出去玩好嗎?」
「紀先生。」
紀天揚溫柔地輕笑;「謝謝你,張老師。」
校園的鐘聲噹噹作響,許多下了課的小學生三五成群地自校園中有說有笑地走了出來,幾輛校車已停在門口準備送學生回家。
沈剛將車停在一邊,和葉羅一起下車,在校門旁等著念祖。
「媽媽,沈叔叔!」念祖興高采烈地衝向他們。
「張老師。」葉羅微笑著抱著念祖,朝向他們走來的女老師微笑。
「葉小姐,我還有事情找你呢!」
「念祖不乖嗎?」
「我才沒有,我今天還得『早上好』呢!」他大聲抗議。
「不是的,我們過來一點好嗎?」
沈剛將念祖抱了起來:「來!讓媽媽和老師說話。」
葉羅不解地跟著神情凝重的張老師走到一邊:「是什麼事?」
「今天有個男人到學校來,說要帶念祖出去。」
「什麼?!」她大吃一驚:「是誰?」
「他說他姓紀,我打過電話給你,他們說你不在,所以我就沒把念祖交給他,不過他已經跟念祖說過話了。」張老師看到葉羅憤怒的神情,她抱歉地說道:「我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