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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文 / 沈亞

    「我已經有意中人了,而且打算不久後向她求婚。」

    這下連雪農都感到意外,她不知道雪航已經和於靜論及婚嫁了,她高興得傾上前拍拍雪航的肩:「那麼快?恭喜你了!」

    「這是什麼意思?」秦泰和怒不可遏的大叫。

    「這個意思是說我不會娶琳達——」他有些得意的補充:「再等一百年也不會。」

    兄妹兩人相視一笑,至少這一次他們是佔了上風。

    秦泰和面色鐵青:「你不娶琳達我就取消你的繼承權!」

    雪航大笑:「我以為我早就失去那個資格了不是嗎?」

    「你爸和我都希望你們能回去接管秦家的產業。」秦凱兒終於開口,口吻平淡卻透著希祈:「畢竟你是長子。」

    「不。」雪航堅定而且嚴肅地:「當年我離家之時你們便告訴我,只要我踏出家門便永遠不要再回去,我並沒有忘記你們的話,秦家的人一向說一不二。」他若有所思的自照後鏡中看向他面色鐵青的父親:「更何況我並不是秦家的長子。」

    車內一陣難堪的沉默。

    這句話是個禁忌!是個二十七年來他們不准開口問起的禁忌,而今天他終於說出要面對事實——

    也要他的父母面對事實。

    不能說並不表示事實便不存在,這二十幾年他的父親對待另一個孩子並不公平!

    雪農有些緊張,但她並不怯懦,經過這些年來的歷練,她知道了許多,也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那是導致他們的父母數十年冷戰的真相——

    沈剛才是長子。

    而秦家的奶媽沈秋霞是父親的戀人。

    回到雪農的公寓時,兩兄妹已疲憊不堪,而且心情凝重得幾乎無法負荷了。

    送他們的父母到達飯店的途中,他們沒有再開口說半句話,令人窒息的氣氛直到現在仍滯留不去。

    他們並不打算半爭任何人,但說出口的真相卻像鞭子一樣鞭笞在每個人的身上。

    秦凱兒泫然欲泣卻又裝作平靜的神色令人難以忍受。

    那對任何一個女人都是一種莫大的恥辱!

    儘管沈秋霞已早在十多年前便溘然長逝,但結結仍在,而且使原本甜蜜的家庭冰封了二十多年。

    「或許我們不該提起這件事。」雪農煩躁的說道:「媽永遠不會原諒爸爸的。」

    雪航揮揮手:「不說事情就會消失嗎?我們家對沈剛並不公平,難道你還想再這樣不公平下去?」

    「當然不是,只不過——」

    「雪農!」

    正欲關上的門又重新打開:「邵奇?你怎麼來了?記者招待會——」

    邵奇意興風發的一把摟起她:「太成功了!這都是你的功勞!」

    「喂!你們別當眾做這種事行不行?」雪航倚在門上又憂愁了他一貫懶洋洋的態度。

    「我太高興了,所以——」邵奇突然住口,然後不可思議的睜大雙眼:「飛鷹?你怎麼這個樣子?」

    雪農觸電似的彈開邵奇,轉頭正好瞥見寇飛鷹一臉痛苦的倚在門上:「飛鷹——」

    他困難的吞嚥,勉強擠出個笑容:「我聽到你們的聲音,正想和你們打個招呼。」

    邵奇嘖嘖作響的打量他一身的傷:「哇塞!報紙上不是說你有病在身嗎?你這叫病,根本跟個木乃伊沒兩樣!」

    雪航拍拍額頭氣急敗壞卻又無可奈何:「邵奇!閉上你的烏鴉嘴好不好?」

    「我——」

    還沒等開口,雪航便一把揪起他往屋子裡面推。

    飛鷹痛楚的眼眸燃燒著她的神經。

    「邵奇是來告訴我,他的記者招待會非常成功,他已經東山再起了,這樣而已。」

    「恭喜你們。」

    「飛鷹——」她走上前正欲扶他。

    飛鷹側身躲開,正好和走出房間的於靜撞個正著。

    她睜大雙眼。

    於靜的臉上淚痕猶濕,衣服有些凌亂卻笑得有如春花綻放。

    「雪農!」她歡喜的大叫,上前握住她的手:「你們回來了!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她沒有聽見她下面的話,只是怔怔地凝視飛鷹側過去不願正視她的眼。

    痛苦會不會有顏色?

    大概會吧!

    因為她艱辛地移動腳步回到自己的房間之時眼前一直是一片黑暗,邵奇和雪航不解的呼喚她,她聽若未聞。

    於靜追上來和雪航興奮的談話她隱約的聽著,卻不明白雪航如何忍受那一切?

    對她來說,世界至此只是一片漆黑!

    她一定要去通知他!

    他們瘋了!

    他們全都瘋了!

    但她躺在冰冷的地板上連移動手指的力氣也沒有!

    淚水潸然自她火辣辣燃燒似的面頰上流了下來,彷彿是一把利刃劃開了她肌膚——

    她是無能為力了!

    可是她那麼愛他,怎能忍受他受到任何一點的傷害?

    她一定要去通知他。

    可是她的眼前只有一片血霧,連思考的力氣都飄然棄她而去……

    寇長青茫然地推著推車,今天連能收的破爛都少得可憐。

    人真的是不能走錯一步的?

    如今他老了,走不去了,兒子都對他不屑一顧。

    能怪誰呢?當年的他年輕力壯卻沉溺酒色,打跑了妻子,賣掉了女兒,連兒子也忍受不了他而離家出走。

    而他唯一做過的努力是喝更多的酒,賭更多的錢!

    他是什麼都沒有了!

    刺骨的寒風打在身上又冷又痛,他卻是茫然的。

    於靜。

    那個家喻戶曉的大明星是他的女兒,這是他連做夢都想不到的事!

    寇飛鷹。

    那個新近初起的少女偶像是他的兒子,他也未曾夢想過會有這麼一天。

    他們是他一雙驕傲的獨生女,他卻不敢向世人宣告這一點!如果有人知道那兩個閃閃發亮的大明星是他的兒女,他們必會蒙羞的!

    他已經老了,再活又有多久呢?何苦再為他們增加麻煩。

    過去的二十多年是他對不起他們,他無力補償些什麼,那麼,至少不要去打擾他們吧!

    但是——

    他無法不想,無法不悔恨!

    如果當年曾靜下心來好好想一想,好好為他們打算未來,那麼如今他不會是如此淒苦的獨自走完自己的餘生!

    現在洗心革面似乎已稍嫌太遲!

    前方的巷口停著一輛他非常熟悉的汽車,車裡的兩個男人他也曾照過面——

    寇長青丟下手中的車子轉身疾步試圖逃離!

    太遲了!

    那輛車加足了油門衝向他!

    他的手推車首先壓扁在車輪底下!

    然後是他!

    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

    那輛車催命似的將他撞飛,然後加速駛離。

    寇長青狠狠的撞向地面!一個破銅釘滾落在他身邊。

    他最後的意識是——真的永遠來不及了!

    飛鷹、飛燕——他的孩子們——

    如果一切可以重頭來過,那該有多好?……

    第九章

    「你是寇飛鷹?」中年的警官亮出他的證件,飛鷹積鬱的望他一眼。

    「對。」

    「你的父親有和人結仇嗎?」

    旁邊一個警員拿著速記簿等待著他的回答。

    他陰沉的看向不遠處兩個站在醫院會客室角落的男人:「沒有。」

    「可是據目擊者說,那輛車是故意撞向你父親的,他們一定有動機。」

    「那你為什麼不去問他們?」他暴躁的低吼。

    「如果你堅持不肯合作,我們無法查明到底是誰將你父親撞成重傷的。」那名警官耐心地說著:「你是他的兒子,你應該知道他日常的交往情況。」

    「我告訴過你沒有……」他大吼。

    秦雪航將他拉住:「冷靜一點!」

    「冷靜?你叫我冷靜?」飛鷹甩開他的手,狂怒的指向站在角落的男人:「我父親現在躺在急診室,那兩傢伙站在那邊等著看我的好戲,而這個狗屁警察完全在這裡和我浪費時間!你還叫我冷靜?!」

    「飛鷹!」

    「寇先生,我們瞭解你的心情,但是請你務必和我合作,這是必經的程序——」

    「去你的必經程序!我——」

    雪航拉住他往外走:「別激動!你冷靜一點!」

    飛鷹再一次甩開他,受傷的手用力捶著牆壁:「該死!」他怒吼。

    「你要毀了雪農為你做的一切?」

    他將頭埋入自己的雙掌之中,顫抖的背部無助的抽搐著。

    雪航拍拍他的背;「你先別難過,你父親不會有事的。」

    他深吸了好幾口氣,勉強點點頭。

    「寇先生?」兩名警察走至他的身邊,領頭的警官有些為難的看著他:「我瞭解你的心情,可是——」

    「這裡我們會處理,你們先回去吧!」

    「湯警官、李警官。」

    秦雪農帶著兩名她熟識的警官來到。

    飛鷹無助的神情使她的心揪緊了一次又一次。

    「飛鷹,這是湯慶潔警官和大胖。」

    湯慶潔朝兩名警員點點頭,「你放心好了,這件事我們一定會查個清楚的。」壯碩的大胖保證似的拍拍他的肩。

    雪農和慶潔低聲說了幾句話,湯慶潔走向一直站在會客室裡的兩名記者。

    他們比手劃腳了一陣子,那兩名主動性終於垂頭喪氣的走出來,臨走時仍心有未甘的望了飛鷹和急診室前的於靜一眼。

    「謝謝!」雪農感激地朝慶潔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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