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沈亞
「這就是你不一樣的地方!」他仰望天空的星辰,很有些感歎,「你是自由的。」
她明白他的意思。他們是不可能的,他已清楚的知道彼此的定位了!
他是個戀家的男人,也不得不戀家,而她是酷愛自由的,她要的人是能陪著她飛翔的,而不是他!
巷子口到了,他將車子發動騎上車,「我們這裡的人很容易瞎猜的,我先回去了。」
在路燈下看著他清秀的眉宇,她點點頭朝他微微一笑,「拜!」
「拜!」
望著他騎到他家門口,將車子停好,走進店門口,她在巷口的大石頭上坐下來,仰望著星辰。
他剛剛也看這同一片天空,在他心裡所想的,所渴望的,是不是永遠無法接近也永遠無法摘取的天星呢?
孤冷、距離感,他以為這就是台北人吧!
但她卻知道不是的,台北人如此淡漠、如此疏離,而她不是的!
很多人都不是的,但走在人群中卻不得不冷漠、不疏離,在那個繁華的大都會裡,開放自己是危險的!
她呢?
她的疏離和距離感是因為別人先給她下了定義,先給她做了定位,而她自己也只好如此遵循。
定位!
這一生對她最重要的、卻也最為她所痛恨的東西!
「凱波外找。」
古凱波自公文案捲上抬起頭來,「誰找我!」
「不知道,不過那傢伙帥呆了!酷得不像是人類!」
「誇張!」她微笑地起身,走向會客室,裡面坐著的是鍾司,那個阿俐口中俊拔絕倫的超級大帥哥。
她和阿俐一向眼光差異甚大,但這次她不得不承認阿俐的確沒有誇大其詞!
「有什麼事找我嗎?」
鍾司看著眼前亮麗的清秀佳人,態度不自覺地溫和起來,「我想找阿俐,可是她沒留下她家的住址,只能找到你這裡來了。」
「是為了鄒烈還是公事?」她小心翼翼地問。
「我要回答哪一種你才會告訴我她在哪裡?」
「比較有可能是不管回答任何一種我都不會告訴你。」
鍾司攤攤手,臉上的表情十分無奈。「早知道你會如此回答,可是如果你不告訴我,我是不會走的,你對阿俐就像我對鄒烈一樣,這好像使我們一開始就處於對立的立場!」
凱波端莊地坐在沙發椅上,試圖和他講理。「我不想和你或任何人對立,可是如果你非要那樣想我也沒辦法,阿俐要去哪裡是她的自由,我無法將她的行蹤告訴任何人。」
鍾司坐在她的正對面,語氣中已有些忿怒,但神情依然平和。「她至少該先告訴我們一聲吧,不聲不響地失蹤數天,永遠是電話留言,這到底算什麼?她對鄒烈不公平!」
「鄒烈也沒有公平的對待過她。」凱波平靜地反駁,昨夜她和阿俐在電話中談了將近二個鐘頭,鄒烈的隱瞞也使她不滿!
鍾司臉色一變,溫和的表情頓時消失。「她是為了鄒烈的過去而離開!她覺得鄒烈是個殺人犯所以配不上她?」
凱波有些好笑地搖搖頭。「很好笑,你對阿俐的瞭解少得可憐,她如果是為了那一點,那我大可告訴你她的去處,反正那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那她為什麼不哼一聲就突然消失?」
「鄒烈為什麼不自己來問我?」
鍾司微微苦笑,「你就算殺了他,他也不會承認他有多急的,他不是那種人,他寧可自己苦思到死也不會主動來找答案。」
凱波望著他,神情微微不屑,「表示阿俐在他心中的份量還沒重到可以讓他打破自己的原則,既是如此,你又何必替他操這個心?」
「我以為鄒烈告訴過我,你是很溫柔不會張牙舞爪的。」他好玩地打量著她。
「彼此彼此,你為了鄒烈可以沒風度,我當然也可以為了阿俐而潑辣。」凱波話一說完便輕歎口氣。「別再問我阿俐在哪裡了,我不會說的。」
「至少告訴我她打算什麼時候回來。」
「也許今天,也許明天,等她想回來的時候自然就會回來了。」
鍾司悶悶地望著她,「你不願意推他們一把?」
「就算我把阿俐的地址告訴你又怎麼樣?鄒烈也不會去找她,這和我推不推他們一把一點關係也沒有。更何況我不瞭解鄒烈,像他那樣的人可以給阿俐什麼?在我什麼都不確定之時,我怎麼推他們下火坑?」
「有這麼嚴重?」
「當然有。」
鍾司無奈地點點頭,「那也只好如此了,不過我還有一個小小的問題要問。」
「什麼問題?」
他露出他的招牌笑容,「我可以請你吃飯嗎?」
「如果我說不你會不會打退堂鼓?」
「不會。」
凱波微微一笑,「那又何必問?」
第六章
端著一杯鄒永倫生前最愛的酒坐在陽台上,幾乎是沒有意識地抽著煙。
阿俐離開已經三天了。打從她離開會議室,整個人就像化成煙霧似的消失在空氣之中。
他極端的思念她,程度之強連他自己都覺得可怕!
自從愛上阿俐之後,他變成一個懦弱而不安的男人。
就像溺水的人恐慌地握住任何可以抓住的東西一樣,他抓著她,彷彿沒有了她,他便無法生存!
而阿俐卻放手了,不發一語地轉身離去,似乎截斷了他們之間所有的連繫!
認真想來,他對阿俐開始產生愛戀是在什麼時候開始的他並不十分清楚,大概是從鍾司在他的答錄機裡告訴他房俐華是個什麼樣的人開始吧!
也或許是在PUB裡,他們第一次見面,看到她那不同於一般人的反應開始。沒有任何理由和前兆的,他就是知道自己愛上她了,既沒有恐慌也沒有猶豫,一切理所當然得讓他覺得該死!
她無聲無息地溶人了他的生活及生命之中,這場仗他還沒開始打便已不戰而降!
可是她卻撤退了。這三天來,她什麼話都沒留下,彷彿一開始她就不曾存在過。
她在哪裡?
和他一樣正無止盡、痛楚地思念著她嗎?
小徑上一輛跑車朝他駛來,有些眼熟,卻一時想不出那到底是誰的車子。
車停在他的門口,走下來的女郎風姿綽約,優雅迷人的體態是他這一輩子也忘不了的!
「不清我上去坐!」她的聲音一如過去,沙啞而誘人,彷彿站在地獄門口邀請的天使。
「這裡沒有你的位置。」他陰沉地回答。
「可是我差點就成為這裡的女主人呢!」她輕笑,「現在我居然連大門也進不去了嗎?」
鄒然冷冷地望著她,「到底有什麼事?」
「先讓我進去。」
「門沒關。」
女郎微微一笑,逕自推開門走了進來。
他狠狠地咬著牙,將手中的酒一仰而盡,起身走回屋子,她沒多久已端坐在客廳之中,手上端著一杯腥紅色的酒,和她艷艷的蔻丹相互輝映著嗜血的光芒!
鄒烈站在樓梯口,看著她絕美的容顏,過去的記憶一幕幕地回來。她是如何的誘惑鄒剛,如何地誘惑自己,奢想走進鄒家的大門,一躍而成枝頭上的鳳凰!
而鄒剛是如何因她而死!
尤月!
他這一生中最痛恨的女人!
「閒話少說,你到底來做什麼?」
「我半句話都還沒開口呢!」尤月有些委屈地輕嚷,「看看老朋友不行嗎?」
「我姑姑叔叔給了你多少錢讓你來找我?」
尤月微笑,「和你在一起真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我根本不必隱瞞什麼,反正也沒有什麼事可以瞞得過你。」
鄒烈冷哼一聲。「那你是白來了!我不會改變我的決定的,他們已經太過份了!」
「還是這麼冥頑不化。」她優雅地起身,走到酒櫃之前,再替自己倒了酒。「你姑姑叔叔也不是省油的燈,如果沒有把握,他們會叫我來嗎?」
「隨便你們怎麼做。」
「鄒烈!」
他冷峻地回頭,眼中沒有半點感情。
尤月黯然地歎了口氣,「在你的心裡,我就有那麼壞、那麼冷血?」
他沒有回答,因為不需要回答,他的神態已給了她答案。
尤月走回沙發上坐了下來,輕輕晃動手中的酒,神情有些哀傷。「他們要我告訴你,如果你堅持不肯再繼續執行你父親的遺囑,那他們會去告你的!當然,他們還有另外一招,只要我在法庭上翻供,你就死無葬身之地了!我是唯一的目擊證人,還記得嗎?」
鄒烈臉色一變再變,終於鐵青得毫無人色!
他咬牙切齒地開口,「我不在乎!你要怎麼做就怎麼做,只要滾離我遠一點!」
「我告訴你這些不是要威脅你!我只是來告訴你,他們會不擇手段的對付你,你自己要小心,你的姑姑叔叔根本沒有半點人性!」
「那你呢?你就有嗎?」
尤月的手一抖,腥紅的酒液潑在她雪白的套裝上,留下一個顯目的印子!
彷彿是烙印一樣,永遠不會消失,只會無止盡的擴大!
「我知道你恨我、鄙視我,根本就認為我是個下流的女人,可是……」她深吸幾口氣平靜一下自己的心情,聲音卻忍不住哽咽,「可是你至少聽我說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