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沈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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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丹毓帶著紅腫的雙眼和渾沌的大腦,與一臉吊兒郎當的古蒼鐸下樓到餐廳用餐,
儘管肚皮正在鬧空城計,但思及要面對如狼似虎的萬聖豫,她不以為自己吃得下飯。宴無好宴,或許萬聖豫會在飯萊中下毒也說不定,可惜她身上沒有銀製品,否則即可傚法古人以銀針試毒了。
她萬般惋惜自己沒有先見之明,暗自立誓從今以後出門一定要隨身攜帶銀製品。
在打手奉命帶他們下樓用餐之時,古蒼鐸即猜測出萬聖豫已捺不住性子,欲向他打探何時作畫。目前他尚未畫出畫來,有自信萬聖豫不敢對他們不利,所以等會兒有大餐可吃,他當然義不容辭,得好好吃上一頓。
至於萬聖豫要的答案,他亦不會令萬聖豫失望。噙著輕鬆的笑容,古蒼鐸面對坐在主位等候他們的萬聖豫。
「你們來了,請坐。」萬聖豫笑容滿面地迎接他們。
父親善意的表現,使得萬羽爵忘卻先前與古蒼鐸的過節,亦揚著略顯僵硬的笑容。目前凡事以奪得遺產為重,不宜與古蒼鐸再起衝突,唯有按捺下滿腔怒火,待日後再尋機會報仇。
「歡迎你們。」古蒼鐸是他們通往財庫的道路,萬羽爵竭誠歡迎他。
朱丹毓沒見過萬羽爵,光以外表椎斷便可知曉萬聖豫與萬羽爵倆是父子,同樣是一副貪婪的表情,一樣的壞。她神情戒備地瞪著萬家父子,有著隨時逃命的準備。
「那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古蒼鐸領著朱丹毓坐在中間地帶。
可容納二十餘人的長桌僅坐四人,更顯得冷清與空蕩。也許萬聖豫故意藉此顯示他財力雄厚、唯我獨尊、不易讓人親近的特色,所以捨小餐桌就長桌,給他們來個下馬威。
很快的,女僕送上餐前酒與沙拉。
朱丹毓眼兒瞪得如銅鈴般大,連碰都不碰餐點一下,深怕連同碗盤、杯緣皆被下了毒。
古蒼鐸倒沒想那麼多,與萬家父子開開心心地喝下餐前酒。
朱丹毓見狀,小手立即伸至桌下捶了古蒼鐸的大腿一記,待古蒼鐸抬眼看她時,她又拚命眨眼來暗示古蒼鐸別吃萬家的食物,無奈她的暗示真如朱彥駒所言,似眼睛長了異物,教人有看沒有懂。
「怎麼了?你不舒服嗎?」古蒼鐸一臉茫然地問。誤以為她還在為方才哭太久或是頭撞到地面引來食慾不振。
啊!她怎又遇上了笨蛋?明明暗示得非常清楚,連三歲小娃兒都看得懂,怎他就不明白?是他智商不足嗎?朱丹毓在心底哀號,哀怨的瞪古蒼鐸一眼,氣憤他的遲鈍。
古蒼鐸再見她意有所指的以眼神瞄瞄餐桌上的沙拉,終於恍然大悟,瞭解她的憂心為何,驀地想大笑出聲。他非常有自知之明,明瞭朱丹毓會對他丁警絕非是關心他,而是怕他不小心被毒死了,就沒人帶她離開萬家了,為了自身的利益著想,她當然會告知他有關她的擔憂。
萬家父子亦對朱丹毓的異樣起了疑惑,極有默契地互著一眼,立刻瞭然於心。
古蒼鐸搖搖頭,拿起刀叉對著女僕剛送上來的牛排輕劃,當著朱丹毓的面吃下鮮嫩多汁的牛肉。
朱丹毓快破他氣瘋了,他是存心當飽死鬼是不?
「朱小姐,怎麼這些菜皆不捨你的胃口嗎?你想吃什麼不妨直接開出萊單來,我要廚房另做上一份。」萬聖豫明知故問。
「是啊,朱小姐,你該不會不吃牛肉吧?」萬羽爵加入父親的陣營問道。
古蒼鐸則採取見死不救的態度,亦和他們同樣地看著朱丹毓,等她給個不吃飯的好理由。
「我……沒有啊,這菜很好,真的很好……」她瞪著香味四溢、熱騰騰的牛排,再以眼角偷瞄古蒼鐸已經吃了一半的牛排。吃了那麼多,他並無異樣出現,是毒性還沒發作嗎?朱丹毓暗自納悶。
肚子餓得咕嚕咕嚕作響,雙手輕按在早已餓扁的肚子上,心底掙扎著要吃與否,究竟她要選擇餓死還是被毒死?
再望向在場的三位男士,他們還在等她的回答呢!吃或不吃這個問題不斷在她腦際回轉。算了,不管了,肚皮比較重要,反正古蒼鐸尚未口吐白沫、倒地不起,應該可以吃。
「我是想等所有菜都上來以後再吃。」像要證明自己所言不虛,當著大家的面,她切了塊肉放進口中咀嚼。
嗯,好吃!萬聖豫太會享受了,難怪會養出如此龐大的噸位。
非常阿Q的以味蕾測試其中有無毒物以逃避對死亡的恐懼,既然放進嘴中味道無異,即可證明未遭下毒,她放心的大口大口的吃,存心想多吃些、多撈點,雖然吃不垮萬聖豫,至少讓他有點小損失。
「哈!朱小姐很有精神嘛!剛剛看她紅著一雙眼,還以為是待不慣受到委屈呢!」萬聖豫見她狼吞虎嚥,滿意地笑道。
「爸不提我還沒注意到,不知朱小姐為何會紅著一雙眼?是否被人欺負了?儘管說出來沒關係,我會替你出氣的。」萬羽爵心想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朱丹毓會紅著一雙眼,肯定是被古蒼鐸這隻大野狼欺負了,好不容易逮著時機,他樂於代替朱丹毓出頭,起碼可批鬥古蒼鐸消消火氣。
「真的?」朱丹毓嘴中含著肉,狐疑地問。
古蒼鐸索性暫且停止用餐,雙手環胸,笑看她如何向萬家父子說明她哭泣的原因。
「當然。」萬羽爵拍胸膛保證,一副萬事有他的模樣。
萬聖豫輕擰眉頭,若非礙於有外人在場,他鐵定會出聲制止傻兒子代人出頭的舉動。無論古蒼鐸對朱丹毓做過啥事,都不是他們應該管的,就算日後朱丹毓挺個大肚子都不關他們的事,他們只要在乎古蒼鐸會將畫畫好即可,他那個笨兒子何必急於聲討古蒼鐸以平復受辱的心靈?
「欺負我的人是你們。」朱丹毓睜眼說瞎話,她才不讓他們知道她哭是因為很沒用的被古蒼鐸撲倒在地,撞傷了頭哩!
「啊?」她的回答出乎萬羽爵意料之外,他張大嘴巴不敢相信耳朵所聽到的。
古蒼鐸則輕笑出聲,他笑萬羽爵的自找麻煩。
萬聖豫火了,他那兒子真是有夠笨的,什麼不好說,偏偏讓朱丹毓逮著藉題發揮的機會。
「怎麼說?」萬羽爵傻傻的問。
他的問話讓萬聖豫氣得甩下手中的刀叉,人家擺明了設下個陷阱,他偏偏又笨得往下跳,天老爺!
古蒼鐸笑得狂妄,爽朗的笑聲迴盪於廣闊的室內,教萬聖豫的怒火更添一分,當下恨不得與兒子撇清父子關係。
「你們把我關起來,又不讓我打電話回家向父母報平安,這不是欺負我嗎?」朱丹毓狡猾的想引起萬羽爵良心上的不安。她沒自信對付得了老狐狸,但朝小狐狸下手要簡單得多了。
「這……那……」有關古蒼鐸與朱丹毓的事完全由他父親全權處理,哪有他說話的餘地?可是他瞧朱丹毓說得好不可憐,好似她真受到不人道的虐待,心底有股想幫助她的衝動,但就是不敢違抗父親,無用的支支吾吾,發不出正義之聲。
「朱小姐,令尊與令堂那兒我想我的手下已經很明確的告知過你;在你初來到此地時我們已經知會過他們了,你不如將萬家當作是度假聖地,好好待下。」為避免兒子說傻話,萬聖豫搶先代為回答,並且狠狠瞪了兒子一眼,示意他的不快。
希望落空!朱丹毓含糊的哼了聲,將所有不滿發洩在牛排上,用力切割,想像她正將萬家父子千刀萬剮。
打發她後,萬聖豫切入正題,對著古蒼鐸說道:「不知古先生作畫時需要哪些器具?你不妨開出來,讓我們事先準備好。」
「鹿膠、羅紋宣、石青、石綠、硃砂、赭石、珍珠粉、花青、籐黃、洋紅、黃金。」古蒼鐸一口氣道出所需的顏料與宣紙。
在他口述時,萬聖豫立刻要手下記下來。
「山馬筆、長流筆、葉筋筆、臥筆、狼毫、油煙墨錠與端硯各二,另外調色與儲色碟、筆洗、煮膠鍋、氈毯、紙鎮、裁刀、炭筆全都準備好。」
他拉拉雜雜念了一長串,朱丹毓聽得頭都昏了,卻見萬家人一臉認真。她冷哼一聲,瞧見他們有求於人的嘴臉就有氣,古蒼鐸怎不耍大脾氣氣他們呢?她難得大發善心地代古蒼鐸惋惜。
如果今日換作是他們有求於她,她非得把握大好機會狠狠耍他們一頓不可。
「請問還有其它的嗎?」萬聖豫降低身段好聲好氣地請教。
「大概沒了,若還有等我想到再告訴你。」古蒼鐸聳聳肩,繼續吃牛排。
他的態度激怒了萬聖豫,但礙於不好得罪他,敢怒心不敢言地強忍下來,把怒火發洩在倒楣的手下身上。
「你們都記清楚了沒?」萬聖豫惡聲惡氣,絲毫不把手下當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