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沈亞
而她妹妹又已經去世了,這其中包含了什麼樣的意義?到底是什麼事傷害她如此之深?
「皇宇?」
他回過神來,志敏正關心地望著他:「你沒事吧?」
「沒事。只是很希望知道答案而已。」
「有那個必要嗎?」她不太贊成地搖頭:「把令她痛苦的過去挖出來是很殘忍的,難道沒有別的辦法?」
「我也希望有,可是她現在根本不理我,連電話都不接,完全將我排拒在外,我別無選擇。她的傷口正在化膿,而荼毒的是我和她的未來,我不能接受這種方式。」
「可是……」
「難道你有更好的方法?」
她有些洩氣地垂眼搖頭:「沒有。」
他歎了口氣:「我也知道那對她很不好,可是我也不能就這樣放棄,她那水泥腦袋是需要有人敲點東西進去。」
「正好,一個是水泥,一個是石頭。」她促狹道。
林皇宇一楞,忍不住失笑:「真的,我和她不知道是誰比較固執。」
阿敏無奈地歎息:「固執也有好處的,若不是她太固執只怕早已為他人婦,怎麼還輪得到你?」
「是啊,我還真該感謝她的固執呢。」
他們相視而笑,彼此都為這份新生的友誼感到愉快。
「你是真的很愛凌思對不對?」
「這已經是你第二次問我這種問題了,我們第一次見面你也這樣問我。」
「我希望看到我的朋友幸福。」她笑笑。
「那你自己呢?」林皇宇指指外面:「那個男人站在那裡至少有十分鐘了,我猜他不會是對你賣的東西有興趣吧。」
她不明就裡地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羅威庭正站在外面猶豫著要不要進來,她在心裡呻吟一聲……
「之瀚下星期一就正式到我那裡上班了。」
她回過神來面對他那深思的眼:「真巧不是嗎?」
他看看外面:「需要我幫忙嗎?」
她搖頭歎息:「謝了,我想我還是自己應付比較好。」
「這話聽起來不太愉快。」
「事實上是頗不愉快。」
「凌思,你回去吧,我沒事了,你們不用老是浪費時間照顧我,我家的人會來,而且醫院裡有醫生護士在,我不會發生什麼事的。」
「傻瓜,反正我和阿敏都沒事,伯父伯母年紀又都那麼大了,來照顧你有什麼關係?又不麻煩。」她削著梨皮說道。
他已經可以坐起來,身旁也不再有那麼一大堆儀器,看起來精神好了許多。
阿凱有些歉疚:「那麼辛苦你們……」
「好了,少婆婆媽媽的。來,吃梨。希望這些病病痛痛趕快離你而去。」她略為俏皮地說,將水果送至他的唇邊,他乖巧地張口吞下。
她滿意地笑了起來:「很乖啊,為什麼阿敏老說你陰陽怪氣的?是不是因為來的是我啊?你看阿敏人善可欺,所以努力鉚起來欺負她對不對?」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前兩天情緒的確很差,阿敏脾氣好所以才能忍受我,我媽都不知道有多生氣。」
「你意思是說我脾氣很惡劣?」
「不是……我是說……」
她輕笑,很開心看到原來的他:「逗你的啦,看,又開始結結巴巴的,看你這樣子想不取笑你都難。」
他忍不住搖搖頭:「還說阿敏人善可欺,我才真是人善可欺呢。」
「不服氣?」她要挾道。
他大笑搖頭:「當然不敢。」不小心扯動傷口,立刻痛得他齜牙咧嘴地。
「小心點。」她連忙扶住他:「傷口要是裂開就慘了,搞不好腦漿四溢。」
「凌思……」他呻吟。
她笑著扶他躺好:「不逗你了,你乖乖躺著。」
阿凱躺在床上,心思靈活了起來;「我聽阿敏說有個男人在追你,條件很好,可是你不接受,為什麼?」
她頓時沉默下來,連手上正在削的梨也不削了。
「凌思?」
「沒什麼,不來電而已。」
「是嗎?」
「那你和輕風呢?」
「我和她的電池已耗盡。」他立刻回答。
她一楞,沒想到他竟回答得如此利落:「真的沒希望了?」
「你不是一直勸我嗎?如今我大徹大悟你反而懷疑了。」
「勸歸勸,我並不期望真有這麼一天。」
「要不然怎麼樣?去和羅威庭打個你死我活的?」他澀笑:「就算我沒出意外,也不是他的對手。」他話中有話。
凌思沉默地垂眼,從他的態度中可以知道,他這次是真的死了心;原本這樣也好,但阿敏的話又浮現在腦際,連她都開始為輕風擔心:「如果輕風和羅威庭分手呢?」
「那也不會改變什麼的。」他頓了一下將臉轉向她:「為什麼你和阿敏都好像對他們不抱有什麼信心似的?他們處得不好嗎?」
「不是不好……」她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意思:「只是……只是自然沒有像你那麼好。」
他乾笑兩聲:「好有什麼用?如果我不想當皇帝,那麼即使當皇帝可以長生不老,對我來說也沒什麼意思;合適就是最好的,而我和她並不合適。」
「你真的不後悔?」
「真的。」阿凱重新將臉轉向天花板,表情有些悲傷但卻是篤定:「真的不後悔。」
她不再說話,知道他的心意已定。阿凱並不軟弱,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事情一旦決定,任何人也無法改變他的想法。
「凌思?那你呢?你也不後悔?」
她沉默許久才緩緩回答:「我沒有後悔的資格。」
「威庭,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你正在背叛我最要好的朋友,而理由居然是為了我,你不覺得這很可笑嗎?」
「我不覺得,我只知道我無法控制我自己的感情,我和輕風從來沒有海誓山盟,雖然我對不起她,但那並不是背叛。」他十分固執堅持。
「你真的很不負責任。」她開始感到生氣地輕嚷:「輕風那麼愛你。」
「我知道,可是我……我沒有辦法。」他痛苦地抱著頭:「我並不想這個樣子,我只是晚了一天和你見面……輕風太耀眼,我被迷惑了,你不知道我有多難過,我並不想對不起她。」
「那就停止你現在正在做的事。」
「我辦不到。」他大吼:「你看不出來我從第一次看到你,就愛上你了嗎?你以為我沒嘗試過嗎?如果我能夠控制這一切,我何必如此痛苦?」
阿敏望著他,心裡擠不出半絲同情。
她知道他是認真的,或許他的每一次戀情都很認真,但那並不能引以為借口,她不能相信他才與輕風在一起沒多久便又移情別戀。
「阿敏……」
「我不會愛你的。」她靜靜開口打斷他:「你甚至沒問過我是否和你一樣陷入癡迷之中;事實上,我甚至不同情你,你太幼稚殘酷,根本就是把輕風的心當地毯似的踐踏,太過分了。」
「阿敏,你誤會我了,我並不是……」
「請你出去。」她走到門口將門打開,全無轉圜的餘地:「我不想聽你任何解釋,也不認為其中有任何誤會,請你走吧。」
羅威庭傷痛地垂下眼,從一開始他便錯了,弄到現在自然不能怪她對他懷有那種想法;這些日子以來,甚至連自己都鄙視自己的做法,又怎麼期望別人?
他走到門口,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我會對輕風解釋,求她原諒我的,但是無論如何請你相信我,我是真心的。」
送走羅威庭,她開始明白當初輕風的心情,面對一個自己不愛卻又死命癡纏的人的確是件痛苦的事。
有人說被愛比愛人幸福,至少在這種時候這句話是不能成立的。
她不敢想像等輕風回來時要如何面對這一切。
她悚然一驚,連忙衝了出去:「羅威庭。」
他狂喜地轉過頭來,那神情令她有些不忍,但她仍狠下心走到他的面前:「輕風過兩天就回來,我希望你先不要急著轉變態度。」
「為什麼?」
她歎息:「你不覺得那實在太殘忍了嗎?阿凱不肯原諒她,你又要離開她,至少等她平靜一些的時候再開口,你現在是她唯一的依靠,對她公平點。」
他別開視線,不讓所有的傷心盡付她的眼底:「我明白了。」
阿敏恢復了她的溫柔:「再考慮一下,輕風是唯一的,不要讓你自己後悔。」
羅威庭沒有說話,只是背轉過身去,迅速離開她的視線。
斜陽中,他的身影拖成一道很長很長的陰影。
凌思低著頭走在醫院的長廊之中,心情十分低落,和阿凱的交談並未能使她心情愉快,相反地卻增加了無限蕭索……
「好快,一晃眼十年都快過去了,我還記得你剛入學的時候那模樣,可真是令人驚艷,那時我死也要之瀚將你介紹給我,他被我煩得想把我從三樓扔下去呢。」遠遠地就聽到林皇宇的聲音。
「還說呢,那時候你那副眼高於頂的樣子才嚇人,建築系的高才生、籃球校隊、校際辯論賽冠軍,光是這些豐功偉業就已經壓死人了。」谷之涵微笑的旁白中有種少女的神采:「當我哥說要把我介紹給你的時候,我嚇得三天都沒睡好,結果去見你的時候長了滿臉的青春痘,足足令我懊悔三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