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風神的女兒

第12頁 文 / 沈亞

    「我睡不照。」她苦惱而哀怨地:「每次閉上眼睛就好擔心阿凱,萬一我睡著了而他發生什麼事怎麼辦?」

    她就這樣極為自然地對他說著,那神情竟是這般了無心機的天真,難道她不知道這些話聽在他的耳中有多不是滋味嗎?

    在他幾乎已經確定自己愛上她之後,卻又發生這種事,她的表現已使他陷入極度迷惘之中了,在她的心裡他到底是什麼?

    更糟的是他根本也已無法肯定,她在他的心裡到底又是什麼?

    今天第一次踏入這裡,他見到谷之瀚,他和阿敏在一起,兩人相處自然,彷彿從未曾分開過——他嫉妒,那情緒明顯地教他無法應付。

    他竟會嫉妒谷之瀚,嫉妒他是小懷的父親,嫉妒他曾是楊志敏的丈夫——嫉妒他仍能和她自在地談話,彷彿從未曾與她離婚。

    而眼前的輕風,當日他是那麼樣確定他們相愛了,如今她卻為了另一個男人寢食難安,終日以淚洗面,幾乎忘了他的存在。自己呢?他自己的心裡又是作何感想?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她無助而迷亂地望著他:「阿凱的眼睛萬一真的失明怎麼辦?他永遠都不會原諒我,我也不會原諒我自己。」

    「威庭?」她似乎意識到他的沉默似的走到他的身邊,輕輕拉拉他的衣角:「對不起,這兩天我整個人好亂……」

    他苦笑:「我知道,可是我幫不上忙。」

    「你來看我已經很好了。」她歎息著靠進他的懷裡:「換了其他人一定會生我的氣,可是他們不明白,阿凱真的對我很好,他一直很照顧我,不管我對他再怎麼凶,他都沒有離開我……我不能在這個時候丟下他不管,這次的意外我要負一半的責任,他都是為了我才會那麼不小心的。」她睜著那雙稚真的大眼望著他:「你會體諒我的對不對?」

    羅威庭只能點點頭,雖然他的心中已完全無法肯定什麼。

    她放心地笑了起來,安逸地環抱著他的腰,將頭靠在他的肩上:「謝謝你,你不知道這對我有多重要。」

    他輕撫她的背,全然迷亂,只能沉默。

    歐陽輕風若不是演技太好,雙重人格;便是真的天真到近乎恐怖。

    而非常不幸的,她似乎是屬於後者。

    坐在他的車上,她的心中有一百個不願意。

    問題是林皇宇似乎是那種不明白什麼叫做「不」的男人。

    他完全沒讓她有反駁拒絕的餘地,當她表示要到醫院探望朋友時,他幾乎是將她塞進他的車裡,然後居然還能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開車送她到醫院。

    究竟是她拒絕的功夫退步了,還是他真的太固執、專制不講理?

    瞪著他的側面,她發覺他的鼻樑十分挺直,輪廓堅定,薄薄的唇瓣堅定地劃出菱角,連長相都是那樣的只有固執線條。

    「終於看到比較不那麼令人討厭的東西了嗎?」他含笑問道。

    「你這個人全身上下到底有沒有一個半個謙虛的細胞?」

    「在你面前恐怕沒有。」他有些調皮地說。

    她做出個厭惡的表情:「真遺憾,那幾乎是我唯一可能會欣賞的東西。」

    「是嗎?」他故作震驚地說道:「我還以為你正是被我這充滿自信的男性魅力所吸引呢。」

    「林皇宇!」她忍無可忍地吼道:「可不可以麻煩你停止你那自以為是的該死幽默?」

    他居然大笑:「瞧,至少我這自以為是的該死幽默可以使你稍稍具有一點人性,剛開始我還以為你真的是冰雪雕出來的,百毒不侵呢。」

    凌思無奈地搖搖頭,無法相信世界上會有這麼死纏爛打的人:「百毒不侵的不是我,是你。」

    他輕笑,真的很高興終於可以打破她的第一道防線,能讓她與他這樣對話已是了不得的功績。

    從沒想過居然有女人可以讓他這樣費盡心思,可是這種感覺很好,似乎又重新活過來似的,全身的細胞都活躍起來,全心備戰。

    可以輕易得到的東西通常不會太珍惜,他已厭倦那些無聊而短暫的愛情遊戲,他要為自己找尋一個值得廝守的終身的伴侶。

    到了他這個年紀對一切都不會太肯定,但他知道他自己要的是什麼。

    「我陪你進去。」

    「不用了。」

    他從不理會她的拒絕,將車停好之後跟著她下了車。

    凌思望了他一眼,在這一天之中她唯一學到的一件事是,跟林皇宇爭辯是沒有用的。最好的辦法是不理他,任由他去,他總會有厭煩的時候。

    她翻翻白眼,不過那實在需要極大的耐心。

    「我有個學妹在這家醫院,說不定我可以請她多照應一下你那位朋友……」

    不要,千萬別有來了——她看見她了。

    而他正對著朝他們迎面而來的谷之涵招呼:「之涵。」

    凌思定在當場動彈不得,即使現在有人告訴她谷之涵是她失散多年的妹妹,她也不會更意外了。

    所有的巧合,不可思議地全集中在一起。

    她簡直無法相信這一切,而它卻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擺在她面前。

    逃!

    那是她腦海中唯一想到的念頭。

    遠遠地逃開這一切。

    可是——逃到哪裡呢?

    如果借由時間與空間都無法逃開的話,那麼她又能如何?

    命運與過去從來沒有放過她的打算。

    而這次它更打算與她周旋到底。

    第六章

    處女座與命運的辯駁

    楊志敏一九六三年九月七日生處女座A型

    星座書上這樣寫著

    處女座完美主義者、軟弱而優柔寡斷

    在修飾這盆鮮花的同時我嚴苛地審視每個角度

    有些憐惜那必須捨棄的枝葉

    或許再找個小花瓶再增一室新綠

    仿如對待生活中的片段總不忍

    將之遺忘

    完美並不是必須但我努力尋求每一個均衡點

    軟弱也不是絕對只是不想失去太多

    星座書上這樣寫著

    處女座沒有主見、缺乏自信但雍容天成……

    站在鏡子面前修飾著自己的同時考慮耳環的顏色

    其實也只是希望凡事能盡如眾人意

    有時是有些委屈懷疑自己

    (大紅色總是不合適的過於強烈刺眼

    黑色又似乎過於莊重或許仍是淡黃色吧)

    但成長與學習我識得更多

    只是不想在人群中成為目光的焦點

    一直想擺脫你的歸類

    即使你是那般篤定已掌握我的一生

    向來不懂得如何爭寵

    並不奢望你將一切眷顧盡付於我

    只是別將我的一生

    在那樣大聲的宣讀中悉數決定

    將星座書扔至角落不再遵循……

    風翻起扉頁

    最後一行:

    處女座一旦坦白則十分固執

    勇往直前

    「……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我好像總是在惹你生氣……」她坐在他的病床旁低聲說著,彷彿不為了說給任何人聽似的低訴:「我不知道該如何求你原諒我,或許……或許你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也說不定……」她歎口氣,那聲音幽幽怨怨地:「我明天就要出勤了,這次飛日本,要四天才能回來,因為還要轉機,在這幾天之內我是沒辦法來看你了,可是我會每天打電話回來,阿敏和凌思都會來照顧你的,她們真是好朋友,如果沒有她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從來不知道原來我是那麼笨的一個人……」

    他完全沒有反應,靜靜地躺著,連手指都不曾動過一下。

    而她已經說了很久了……

    「歐陽小姐?」

    「伯父,伯母。」輕風連忙拭去含在眼眶中的淚水,不敢讓他們看見她傷心的模樣。

    「你不用天天來的,醫生說他沒事了,開刀手術要過一陣子才會做,你這樣太辛苦了。」阿凱的母親有些心疼地這樣說著,自從意外發生,輕風那擔心得六神無主的樣子,讓她直覺地認為她是兒子的女朋友,在知道他可能會失明之後仍然天天來看他,更令她打心眼裡喜歡這個女孩子。

    輕風搖搖頭:「我明天就要工作了,好幾天不能來,所以今天才來的,我不太放心……」

    「我們家阿凱有你這種女朋友真是上輩子修來的好福氣。」她感慨地說著:「這次開刀也不知道結果會是什麼,換了別人早就跑了。」

    「伯母……」她張口欲辯,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說她純粹是基於內疚?連她自己有無法信服這樣的話,但又無法承認什麼。

    阿凱的母親諒解她那欲言又止的神態,她以為她是不好意思,揮揮手為她解圍:「不用說了,你快回去了,這裡有我和他爸爸就可以了。」

    輕風無奈地起身:「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望著她優雅的背影,她微微一笑,若真有這樣的媳婦,該有多好。

    「媽,爸。」

    「咦,你沒睡?」

    他點點頭,醫生為了保護他的眼睛,已替他扎上了紗布,那種睜開眼視而不見的情況令人惶恐:「我一直沒睡。」

    「那你怎麼不和輕風說話?我和你阿爸來的時候聽護士小姐說她坐在這裡和你說半天話了。」安太太有些埋怨他:「現在像她這種好女孩已經很少見,你不要因為心情不好就耍大少爺脾氣,把她氣跑了我看你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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