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沈亞
輕風恐懼地捉著她:「他要不要緊?」
「不太清楚,打電話來的人說舞檯燈砸在他頭上。」
她嚇得臉都青了。
劇院內的舞檯燈相當大,重量很可觀,那麼大一盞燈砸在頭上
阿敏拍拍她的肩「也許不會太嚴重的」
「怎麼辦?怎麼辦?」她顫抖地哭了起來:「都是我害他的,都是我害他的。」
「輕風!」阿敏搖撼她:「鎮定一點,車子來了,先到醫院去再說。」
她跟著她出去,眼淚仍止不住落下,若阿凱真的發生什麼可怕的意外要如何是好?
她要如何原諒自己?
而他又如何會原諒她?
「尚未脫離危險。」醫生指著X光照片裡的影像說著,神情肅穆:「玻璃碎片刺得很深,傷害到他的腦神經,目前我們還在觀察中,恐怕必須開刀取出來……」
「開刀?」阿凱的母親駭得驚叫:「那他會不會變成……變成……」
醫生十分歉然地望著她:「對不起,現在我無法給你任何保證,不過我們一定會盡全力的。」
他的話還沒說完,她已哽咽地哭了起來,阿凱的父親神情黯然地扶著她:「按怎會安呢?那會這呢不小心弄給……」
輕風緊緊握著阿敏的手,不斷發著抖,冷汗自她的手中冒了出來。
阿敏鼓勵地握了握她,轉向醫生:「請問一下,要什麼時候才會知道結果?」
「現在還不清楚,病人尚未脫離危險,我們必須再做進一步的檢查,你們可以先回去等候通知。」
醫生收拾好X光片走了出去,阿凱的父母仍不放心地追了出去詢問病情,輕風呆若木雞地站在當場,淚水不斷往下落。
「我們出去吧。」阿敏扶著輕風。
「怎麼辦?萬一阿凱他……」輕風失了神似的。
「不要胡說,他不會有事的。」她這樣叱喝著,但內心卻沒有十足的把握,傷害到腦神經是很可怕的,誰也不知道結果會是什麼。
輕風潰然地跌坐在椅子上,突如其來的意外使她頓時失去了應變能力。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心不在焉的,才告訴他要小心,結果還是出了意外,我看他是有心事,偏偏阿凱又拗得很,他要不說我也拿他沒皮條。」老張的大嗓門在門口吼著:「俺也問了他嘛,是不是心情不好?還是女朋友跟人跑啦?那小子脾氣大得很,叫俺走開哩,俺看八九不離十……」
阿敏將門關上,輕輕地將她轉過來,並不意外她眸中更氾濫的熱淚,她伸手替她拭淚:「鎮定一點,別再哭了,我們先回去……」
「不!我要留下來。」
她想了一想:「好,那你先留下來,可是不要再哭了,阿凱的爸媽已經夠擔心了,你別再製造氣氛,我先回去收拾東西,晚一點再過來陪你。」
「阿敏……」她感激地望著他。
她笑了笑:「傻小孩,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在這邊的,放心吧,有什麼消息趕快打電話給我。」
「嗯。」
阿敏出去了,她獨坐在沙發上,咬著唇努力平息自己的不安與惶恐。
不會有事的。
儘管她是那麼地不安,但也只能祈求上蒼保佑阿凱。
祈求眾神……
天哪!在此時此刻,她多麼希望能再見到他那略帶靦腆的笑臉。
他一直等在醫院的門口,神色有些焦急,直到看到阿敏才急急地問:「怎麼樣?」
「還沒脫離危險期,情形並不很樂觀。」她黯然地說著;「輕風很內疚,她說她想留下來。」
羅威庭無言地點點頭:「那我還是不要去打擾她比較好。」
志敏澀澀一笑;「那就麻煩你送我一程好嗎?我得回去收拾一些東西,晚一點再過來陪她。」
「好。」他立刻答應,隨著她走向停車場。
這件事發生後,她一直很冷靜地處理一切,還不忘安慰已慌得六神無主的輕風,沒有半死的不耐或怨氣,彷彿這本來就是她該做的。
他很佩服她,阿敏似乎總有化繁為簡的工夫,任何事到了她的手上都能令人安心。
上了車,他們仍沒有說話,在這種時候,似乎說什麼都有些不合適宜。
阿敏一直望著窗外,在心中感歎著造化弄人;接下來又會發生什麼呢?她無法預測,只能希望一切重上正軌。
「那個阿凱對輕風很專情?」他終於開口。
她一楞,有些猶豫該如何回答。
他略略苦笑:「我不會落井下石的,只是希望知道情況而已。」
「我只知道阿凱追求輕風已經很久了,但是輕風對他似乎很難動心,他們一直維持著朋友關係。」她盡量拿傷害性最輕的話來說。
「有沒有人說過你是個很護短的人?」
阿敏苦笑:「我是陳述事實,輕風不是朝三暮四的人,也沒有人規定女人一定要對苦苦追求的男人假以辭色或者感激涕零。」
「輕風很關心他……」
「阿凱是個很好的朋友,如果你沒注意到的話,我可以提醒你,我也很關心阿凱。」她打斷他的話直截了當地說著。
羅威庭望了她一眼,知道她誤會自己說這些話的意思,只好歎息著:「我並不是在猜疑什麼……只是……」
阿敏苦笑:「我是有點反應過度,不過我希望你知道,輕風很潔身自愛,她和阿凱之間真的僅止於朋友,雖然阿凱一直深愛著她,但是他們之間從沒有過交點,這是事實。」
「我明白了。」
對話結束,他發覺他問的根本不是他想知道的。
他笨拙又氣憤地在心裡咒罵自己,可是……
他仍想不出他真正想知道的到底是什麼。
「你不覺得你該去陪輕風嗎?有你在她的身邊或許她會比較安心。」她試探地望著他的側面。
他搖搖頭:「我去做什麼?以什麼身份去?那不是很不倫不類?」
「不倫不類?」她一楞;「你的形容詞用地很怪異,輕風會需要你的。」
他沒回答,總覺得自己似乎不該在這種時候出現在那個地方,他當然知道輕風會希望他陪在她的身邊,可是……那不是很怪異嗎?
深愛她的男人身受重傷,而他卻陪在她的身邊。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陷入了什麼,一切突然開始變得複雜起來。
他已數不清第幾次站在她的店門口了,這次門口掛著「外出中」的牌子。
她究竟是還沒回來或是出去了?他有些灰心,這幾次來見到的是另一個美艷女子,而不是上次的楊志敏,讓他連開口詢問的機會都沒有。
林皇宇失望地歎口氣,懷疑自己究竟在做什麼。
他們只見過兩次面,兩次她都沒給他好臉色看,他根本不知道她笑起來是什麼樣子。
周凌思對他冷漠地像塊冰。
而他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像個青春期患相思病的少男一樣,日日夜夜惦記著她,渴望再見她一面。
從楊志敏的口中得知她並沒有知心的男朋友,楊志敏說她對任何男人都一樣冰冷有禮,保持絕對的距離,任何人都休想越雷池一步,那表示他並不是得到最差待遇的那一個。
是什麼原因使她變成今天這個樣子?沒人知道。連楊志敏也不曉得,無法明白她為何將城堡緊緊對外封閉。
他並非喜歡挑戰,他明白自己。
只是莫名其妙就心儀於她,或許在見到她的第一眼便已鍾情。
設計公司的男同事們大呼:天理何在?
向來被女人追逐的他,竟也落入了愛情的陷阱之中不可自拔。
他微微苦笑,不知道自己的耐心究竟能持續到什麼時候……
「林先生?」
「楊小姐,我還以為你今天休假呢。」他驚喜地看著阿敏從一輛黑色的跑車下來。
「一位朋友出了意外,我正好到醫院去了。」阿敏開門請他進來:「你找凌思?」
「她還沒回來?」
「應該今天就到台灣了,晚上回台北。」阿敏匆忙地收拾著東西。
林皇宇望著她:「你那位朋友很嚴重?」
「還好。」她苦笑:「恐怕我不能多陪你了,明天我得執勤,夜裡還得趕到醫院去。」
「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麻煩了……」她停了下來溫柔地望著他:「你真的很喜歡凌思對不對?否則不會這麼用心。」
他無言地苦笑,雖然她的語調是那麼地溫和,但聽在他的耳裡卻是那麼地不協調,連自己都不明白怎會是這個樣子。
阿敏看出他的迷惑,只好報以瞭解的笑容:「我希望你能得到你想要的。」
「謝謝。」他澀澀一笑,除此以外已無語言。
「羅叔叔,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他剛停好車子,便聽見小懷的聲音從對面小公園中傳來,他自然地走了過去抱起她:「羅叔叔今天沒有約會,當然這麼早就回來了。」
「為什麼沒有約會?你沒有約會可以去約我媽咪啊。」小懷摟著他親熱地說著。
他苦笑著在公園的石椅上坐了下來:「婆婆呢?」
「去超級市場了,她叫我跟她去,我才不要,每次去她都不讓我替她推小車車。」她微噘起唇:「要是和媽咪去她就會讓我推,婆婆老是說我是小孩子,人家都七歲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