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沈亞
血腥和殺戮佔滿了整個夢境,彷彿仍可以見到夢中碧雪那無助哀求的眼,那未出世,血淋淋夭折的孩子!
天哪!他緊緊環抱住自己,通體冰涼,身旁的碧雪卻毫不知情,仍靠著他,汲取他的溫暖,儘管他自覺自己是那麼地寒冷。
那一夜,殷素素在他的耳畔邪惡地說著:我對越是不情願的玩具,越有興趣,你可知道你是我所擁有過最心愛的玩具。我不會讓任何人奪走你,除非是我玩膩了,否則任何人也別想從我的手中將你奪走!
她邊說著,邊輕咬著他的耳朵,彷彿是毒蛇的舌信,他發覺她正用一條看不見的繩索套在他的頸上,一點一點的收緊,非要置他於死地不可,她不但要毀了他,甚至連碧雪,連他們未出世的孩子都不打算放過!
他該怎麼辦?
他顫抖地點起一支煙,無助地望著他的家,他的妻子和他的孩子,難道他只能無助地任她摧毀他的一切?
他已漸漸失去他的天賦能力了,每當想到她那張淫邪的臉,他便什麼也不能做,那夢魔日日夜夜糾纏著他,甚至連溫柔的碧雪也再溫暖不了他!
天啊!他到底該怎麼做?他到底該怎麼辦?
「阿南,你怎麼啦?」碧雪揉揉惺忪的眼輕輕起身看著他。「在想什麼?為什麼不睡?」
「你睡吧!我睡不著。」他沙啞地回答,不敢直視她關心的目光。
「為什麼?你不累嗎?」碧雪白背後抱著他。「這幾天你到底怎麼了?有心事為什麼不告訴我?是不是還在生氣我把畫賣給殷小姐?如果你不喜歡,以後我再也不賣了,還是我們把支票還給她,把畫拿回來好不好?」
「我沒事,你不要胡思亂想,快睡吧!?他粗嘎地開口,下意識地甩開她。
碧雪有些意外,被抗拒的感覺使她一時說不出話來,只能愣愣的看著他那僵硬的背影,有些寒冷地撫著自己的手臂。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為什麼一切突然都變得不對勁了?
自從他知道殷素素到過家裡之後,他們之間突然有了一道看不見的藩離,而她卻不知到底要如何跨越那障礙,是她做錯了什麼?
小季知道殷素素上門之後的反應也很奇怪,難道是殷素素有什麼不對勁嗎?
她不願意去揣測些什麼,也不想去追問他些什麼,或許她的行為很駝鳥,但她總是信任他的。於是她只是再度輕輕地躺下,背對著他,獨自承受那受傷被拒的心情。
他深呼吸一下,輕撫著她在被單下的背。「對不起,我心情不太好,不是故意讓你難過的。」
「沒關係。」她輕聲回答,強忍著流淚的衝動。
「碧雪……」他擁著她,撫著她的發。「孕歸不可以心情不好,那會影響胎教的。」
她轉過身來,有些委屈地看著他。「我不是難過你這樣對我說話,我是難過你心情不好而我卻幫不了你,我知道我很沒用……」
「不要胡說。」他吻吻她的唇。「誰說你沒用?你是我的妻子,怎麼會沒用?」
「可是你什麼也不告訴我。」
阿南輕歎一聲。「外面的事我會解決的,你根本不用擔心,你只要照顧好我們的寶寶就行了。」他撫著她的小腹。「其它的一切都交給我。」
他的表情那樣凝重,她忍不住伸手去撫平他臉上的線條,溫柔地。「連什麼事也不能讓我知道嗎?」
「沒什麼事。」他將她擁進懷裡,彷彿許下畢生的承諾似的。「放心,什麼事都不會有的。只要有我在!我不會讓任何事發生在你和寶寶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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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發生了什麼事?
他睜開眼,伸手往旁邊一探她已不在他的身邊,夜裡那一場抵死纏綿竟讓他一時之間爬不起來。
他凝視著四周蓋著白布的傢俱,分不清自己究竟身在何處,他的頭裡有無數的小人正在開狂歡舞會,痛得他齜牙咧嘴地又倒回床上呻吟著。
他努力思索,隱隱知道昨夜坐上了她的車——不要命地脫她的衣服——然後便是場前所未有,瘋狂的造愛——
昨夜他到底說了什麼他已記不得了,只知道過程中她
似乎一直哭著?
門開了,她一身端莊地走了進來,手上提了幾個袋子,他直起身子坐了起來。
她的表情十分平靜,將手上的早點放在桌上。「醒了?我替你買了早點,吃點東西吧!宿醉剛醒,不吃東西會很難過的。」她說著,細心地替他盛好粥,端到他的面前。「小心點,很燙的。」
他有些手足無措地端過那碗熱騰騰的粥,傻傻地看著她。「我……昨天有沒有……有沒有對你……」然後他發現,在她白細的頸子上,居然有他所留下的痕跡,他張口結舌地說不下去了。
她輕橫了他一眼,將繫在胸前的絲巾抽了下來,繫在頸子上,她的臉背著光線,根本看不出有什麼表情。
小天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看著她。
「昨夜很好,那是我生平第一次的高潮。」她突然十分平靜地開口。
他愣住,一時之間什麼反應也做不出來。
她仍背著光,看起來只是一片陰影。「我的丈夫已經很老了,我想你也知道,這幾年來我和他之間並沒有很多這樣的生活。」她不太自然地乾笑一聲。「你是除了我丈夫之外,我第一個男人。」
這是她第一次對他「說話」,而他卻什麼反應也做不出來,只能愣愣地看著她,一時之間兩個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她靜靜地站在那裡,在他的注視之下僵硬了,不由自主地更貼近窗邊,看起來似乎隨時都準備奪窗而逃似的。
小天將碗放在床頭,伸出她的手。「過來。」
這次輪到她不知所措了,猶豫地看著他朝她伸出的手。
「過來。」他溫柔而堅定地重複,她終於小心翼翼地來到他的面前,握住他的手。
她的眼裡有著猶豫及警戒,不太信任地注視著他,昨夜激情的痕跡仍留在她的唇上。
他仔仔細細地看著她,彷彿是第一看她,彷彿要將她的身影烙人心裡一樣,專注而認真的,然後再度將自己的唇烙上她的——
如果說她的話滿足了他愚蠢的男性自尊,是不正確的,應該說她的話起了他屬於男人的愛憐。
一個女人一生只擁有一個男人並不是不幸,但一個女人若一生只擁有一個不能讓她快樂滿足的男人,那的確是悲哀的,更甚至是——她根本不是擁有,而是被擁有,被眷養。
當金錢足以代表一切之時,被眷養或許不是一個太可怕的情景,可怕的是之後。
之後的一生,之後再也無法抬頭的尊嚴。
人所擁有的,並不是擁有幸福的權利,沒有人有那樣的
權利,人所擁有的,是追求幸福的權利。
不管是什麼樣的人,對幸福所下的定義是什麼。
他們再度纏綿,彷彿都是自己畢生的第一次,激情而狂野,溫柔而輕憐。
性,有時候足以代替一切言語,一切即使想說也說不出口的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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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依舊穿著奇異的衣服,只不過這次換成了蝙蝠裝,阿常已經見怪不怪,再也懶得責備他,其他的男人們偶爾拿他當成笑來嘲弄一番,那在螢幕上威風凜凜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只顯得滑稽可笑。
今天的客人很多,包廂裡大多坐了人。奇怪的是三張王牌今天卻都缺席了。即使如此,今夜他仍是孤單的;獨自坐在吧檯邊,看著小舞池裡相擁的男女,他的身影顯得落寞而可笑。
總是不明白為什麼,許多男人外型的條件並不比他好,卻仍能受到女人的青睞,怎麼他就不行呢?
阿常自他的身邊走過,看了他一眼,歎口氣,搖播頭又走開了。
他們說他不是做這行的料,什麼叫不是做這行的料,該有的他不都也有嗎?為什麼連做這行都還顯得如此格格不入?
酒廊的門滑開,一個高大而臃腫的女人走了進來,正是那夜的女人,他呆呆地看著她,她果然笑著朝他走來。一股油腥味迎面朝他來,他不由自主地屏住了氣息。
「在等我嗎?」她笑著他的頰。「這麼乖。」
「沒有人點我的台。」他坦白地招供。
女人大笑,引來舞池中男女的側目。「我就是喜歡你這個樣子,連說謊也不會!」
阿寶傻傻的笑了笑,忍住作嘔的衝動,她身上那股味道實在很可怕!
「走吧,我帶你出場。」她拉起他的手,力氣比男人還大。
「去哪裡?」
「那還用說嗎?」她暖昧地又捏捏他的背。「去好玩的地方啦!」
阿寶想拒絕,可是不遠處阿常朝他投來一個警告的眼光,那將出口的話又縮回肚子裡。女人已摟住他的腰往櫃檯走,誰也沒注意到門又開了,伴隨著一道虎般的咆哮,他已被狠狠地打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