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沈葦
易幻生疼得全身痙攣,雙拳緊握顫抖想掙脫鐵鏈的鉗制,鐵鏈被他扯得鏗鏘作聲,若非此鐵鏈夠粗,早被他扯裂逃脫。他的掙扎讓在場四人驚得往後倒退數步,瞠目直視,怕他忽然神力加身地扯斷鐵鏈,但幸好鐵鏈夠堅固,四人也就放大膽地湊到易幻生跟前。
「師兄,咱們拿烙鐵教訓他。」陳寶不服氣的執起烙鐵,華山派的人憑什麼在他們的地頭上凌虐他們的囚犯?
「動手!」陸雲亦不滿華山派的人不把他們放在眼底,使眼色要師弟行動,別管華山派的人。
陳寶執起燒紅的烙鐵,用力的烙印在易幻生的胸膛上,烙鐵碰到肉體的那一剎那滋滋作響,不一會兒工夫鼻間便可聞到燒焦的味道。
烙鐵印在身上的痛他這輩子都忘不了,易幻生痛得冷汗直冒,臉色鐵青,又是一陣痙攣,牙根差點被他咬碎,於痛苦中,他再次咒罵袁翠袖以減輕肉體的痛楚。
華山派弟子與袁刀門弟子互不相讓,紛紛使出各種讓人痛不欲生的方法折磨易幻生,他們皆不願服輸,認定誰能把易幻生折磨得叫出聲來,誰就嬴了。
易幻生疼得雙眼迷濛,看不清眼前是誰在晃動,耳邊嗡嗡作響,似可聽見刺耳的笑聲,肉體承受一波一波的疼痛,痛到最後他已沒有感覺,陷入昏迷之前,他的雙眸清楚的瞧見了!
他看見卑鄙的袁翠袖笑吟吟的看他接受各種磨難,「我……要報……仇……」
他以虛弱低微的音量辛苦的吐喃出他的仇恨,而後陷入黑暗中。
第三章
待在閨房中的袁翠袖不安的來回走動,掛念易幻生的安危。
怎麼辦?她該怎麼辦?!她焦躁的咬手指,鬱悶的看窗外皎潔的明月,聽說父親派大師兄與二師兄看守易幻生,而華山派的毛登端和曲曜也在場。
憑她的武功,光他們的一根小指頭就可以打敗她,她哪來的機會至地牢探監,本想開口求父親的,可是儘管她的頭腦駑鈍也曉得父親不會答應,父親極有可能因她的要求而再把她關進石室中,不!她不想再惹父親生氣,也不想再進石室。
但易幻生該怎麼辦?任他被關在地牢中不聞不問嗎?每個人都想殺他,父親也不例外,如果他死了,她便間接的成了兇手。
易幻生為了素昧平生的她出手相救,在得知她被關進石室後又趕來看她,他明明可以一走了之的,但他沒有!他是個重情義的人,她豈能成為忘恩負義之徒?
憶及他曾說過的話,她並非一無可取,她也有自己的優點。是的!這世間唯有一個袁翠袖,她是獨一無二的,她該對自己有信心,不必妄自菲薄、自艾自怨,她要使原本只有豆粒般大的勇氣劇增至如巨石,對!她不要再膽小如鼠,她要成長!
「翠袖,你睡了沒?」袁崇武輕敲下她的房門喚道。
「還沒。」袁翠袖趕忙放下雙拳緊握的手為父親開門。「爹,您找我有事?」
父親頭一回踏進她房裡,領她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嗯。」剛才與岳掌門達不成共識,不歡而散,他立刻過來找女兒,頭一次細看她。「你也坐下。」
「是!」袁翠袖乖乖的坐在父親面前,心中仍有懼意,半垂首。
「今晚你做得很好。」袁崇武難得慈愛的摸摸女兒的頭,若不是大女兒通知他小女兒用計謀逮住易幻生,他怎麼也想不到小女兒會是可造之材。
「我……我……」她不知該如何回答,今夜之事根本不是她設計好的,早知如此,她就要易幻生速速離去,雖說姐姐是為她好,想讓她戴罪立功,但這不是她要的。
「我一直以為紅綃是我一生的驕傲,所以非常寵愛她而忽略了你,事實證明你不比她差,假以時日你也會變得與紅綃一樣好。這些年來爹待你不好,但從現在起,爹會好好疼你寵你,你不會讓爹……失望吧?」袁崇武故意試探她,小女兒的心向來軟,他怕她會受不了良心的譴責而偷偷放走易幻生。
袁翠袖愣了愣,對父親搖搖頭,易感的心早已因父親的一席話而紅了眼眶,爹終於正視她的存在,肯定她的能力。她好高興!相信要不了多久她與父親的感情會日益增進。不!父親會喜歡她是『以為』她用計抓到了易幻生,她能無視易幻生的犧牲嗎?
她能自私的假裝一切事情都不曾發生過嗎?她不能!她無法泯滅良心,只為討父親的歡心。
「太好了!爹就知道你很懂事,今夜爹幫你姐姐與華山派大弟子毛登端訂了親,你的年紀也不小了,有沒有心上人?不妨告訴爹,爹會幫你作主。」見著女兒的保證總算讓他放心,他龍心大悅欲為小女兒婚配。
袁翠袖搖搖頭,有些意外姐姐怎會答應嫁給毛登端,她不是最討厭華山弟子嗎?
「你喜不喜歡你大師兄陸雲啊?」袁崇武暗自盤算若把女兒嫁給大弟子等於是穩固了大弟子的心,不怕陸雲會萌生異心背叛他。
「不!我還不想嫁人。」袁翠袖趕忙搖頭,大師兄喜歡的人是姐姐,怎肯娶她?
況且她對大師兄亦無男女之情,嫁他有何幸福可言之無。
「沒關係,你再考慮看看。」拍拍女兒的頭,袁崇武表面上不勉強女兒,事實上他已下了決心,她非嫁陸雲不可。
袁翠袖想對父親說她根本不用考慮,但見父親笑得藹然可親,父女間少有的溫情使她開不了口,或許過一陣子再提會比較好,她不想破壞現有的溫馨。
※※※
袁翠袖一夜無眠,等到黎明來臨的前一刻趕赴地牢,鬼鬼祟祟的躲在外頭偷看,太好了!她早料準依大師兄與二師兄的個性,絕不會整夜乖乖的守地牢,他們對她爹的命令陽奉陰違,早已上床呼呼大睡,至於華山派的兩名弟子亦不知去向,大抵與師兄們的情形相去無幾,如今只剩忠厚老實的小師哥看守,她極有信心能說服小師哥放她探監。
屏著呼吸,她躡手躡腳、小心翼翼的不發出半點聲響步入地牢。
「師哥!師哥!」她以極輕微的聲量低喚,怕驚動他人。
「小師妹,你怎麼會突然跑來?要是被師夫發現可不得了,快回去。」鍾信簇擁她的身子往外推。「別推我!師哥。」她低嚷抗議,雙手忙打掉他的推擠。
「快回房去,不然教師父發現我可幫不了你。」鍾信向來疼愛她不忍見她受責罰。
「我不回去,除非你讓我看看他。」她耍賴的撥開他的大掌,由隙縫中鑽入奔向牢房。
「師妹,快回來。」鍾信受不了的拍拍額頭,追上前拉她。
「師哥,我只不過是想看看他的情形,難道不行嗎?」硬的不成來軟的,她楚楚可憐、珠淚欲滴地凝望他。
「看了又如何?他早晚會死,相見不如不見。」被師兄指派看守囚犯時,他被傷痕纍纍的易幻生嚇了一跳,怎麼有人能承受那麼多酷刑,若不是親眼見到易幻生的手指曾動了下,真會以為他看守的是具屍體。多愁善感的師妹實不宜見到那麼血腥的畫面。
「師哥,求求你。」水靈靈的大眼直揪鍾信瞧,瞧得他心都軟化了。「就這麼一次好嗎?」
「好吧!可是你看到他的情形時不准叫出聲來。」先給她警告,免得後悔莫及。
「嗯!」袁翠袖點頭如搗蒜。
雖有師哥的警告,她也有心理準備,但當她看見易幻生慘不忍睹的模樣,淚珠仍是忍不住奪眶而出,快步奔到他面前,陷入昏迷或可使他減少些許疼痛,袁翠袖小手顫抖輕柔地撫上不復平整的肌膚。
他們好狠心!竟然把他折磨得體無完膚、鮮血淋漓,指尖所觸除了血漬外還有黏稠的蜜糖,聞香而至的螞蟻侵襲在他的傷口上啃蝕,她不敢想像這究竟會有多痛,都是她的錯!若非她,他也不至於虎落平陽被犬欺。
「人你見到了,可以走了吧?」鍾信緊張的催促,師兄很快就會出現,再不走就來不及了。「不!」袁翠袖用力的搖頭拒絕,眼角瞥見置於一旁的水桶,對!她要幫他清洗傷口,不可讓螞蟻啃咬已綻開的皮肉。
她以手絹沾水細心的為他清洗傷口,順道洗去他滿身的蜜糖。
「師妹!」鍾信試圖阻止她。
袁翠袖不理會他的叫喚,一意孤行想減輕已造成的傷害,師兄他們下手過於狠毒,簡直不把人命看在眼底,既要折磨他,何不乾脆殺了他還痛快些。
「啊!」鹽水洗滌的傷口的刺痛喚回陷入黑暗的易幻生,在半夢半醒間呻吟出聲,腦袋瓜子沉重得舉不起來,肉體上的疼痛使他無法思考,雙眸對不准焦距,不斷開啟眼簾終於讓他看清了立於眼前的人。
袁翠袖不曉得他已清醒,快速的清洗他的傷口,甚至打主意想為他上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