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文 / 沈葦
「為什麼?」辛西雅疑惑的看著他,不解他何以要快快長大,難道他過得不快樂?
「媽媽,等我長大後,我會賺好多、好多的錢,然後我要買一棟大房子給你住,我要再請好多僕人來伺侍你,我們可以餐餐有魚肉可吃,我不會讓人再欺負你的,媽媽。」尼古拉拍著胸膛訴說他偉大的志願。
辛西雅聽了為之心酸,她沒辦法讓尼古拉過好日子,尼古拉不曾抱怨過,反而立志要讓她過好日子,她難過的緊緊摟住他。
「對不起!尼古拉,是媽媽對不起你。」她不斷的訴說著她的抱歉。倘若她當初沒離開的話,尼古拉不會過到苦日子,就算梵家不見容於尼古拉的存在,至少能保證尼古拉衣食無缺,是她做錯了嗎?她因一時任性拖累了尼古拉嗎?
是的!辛西雅正是離開梵家後芽裳的化名,為了不讓人知道她的下落,她特地將一頭銀髮染成黑色。本來她是要回雷瓦家去投靠姊姊,再請人護送她回高莫家,誰知會在回家途中發現有了身孕。
當下她慌了手腳不知如何是好,未曾想過要打掉腹中的孩兒,畢竟孩子是無辜的,她怎忍心傷害可憐的小生命,她想生下來卻又怕會給家人和姊姊帶來麻煩,所以暗自下決心,別了父母及姊姊,獨自帶著腹中骨肉來到人生地不熟之處生活。
剛到這裡的生活是非常苦悶的,她什麼都不會,肩不能提,手不能挑,賣掉身上少有的飾品不值多少錢,只能撿人家不要的木屋居住,然後自己學著種菜,她是很努力要打入大家的生活圈中表現她的友善,許是她的努力仍嫌不夠,其它女人才不願接受她。
而男人們在聽聞她新寡就大獻慇勤讓她大感吃不消,而女人們就更加仇視她了,她們視她為不安分專來奪取別人的男人的女人,不論她怎麼解釋都沒人信她,久而久之,她也懶得解釋了,況且她要全心全力照顧初生的尼古拉,沒有時間再去想如何討其它女人喜歡的問題。
至於她的腿會跛,全因離開梵家時的跳樓,當時她的右腿骨岔了位又急著逃離,後來沒錢請大夫醫治便由著它去;其實跛不跛於她都無所謂,至少當時她那一跳沒將腹中的孩子給跳掉,已是不幸中的大幸,她簡直不敢去想若她把孩子摔掉,她會陷入多可怕、無窮盡的愧疚中,她會是最不能原諒自己之人。
她能擁有尼古拉是她今生最高興之事,尼古拉又是十分乖巧懂事的孩子,既然如此,她不會再有遺憾。
雖然她常在夢中夢見再也回不去的家園,再也見不著的家人,還有那……不該想偏又想起之人,往往在夢醒來時是帶著愁苦的,可是她不後悔,絕不後悔,如果有人願意拿全世界跟她交換尼古拉,她也不願!
「沒有人欺負媽媽,在你的保護之下,不會有人敢欺負媽媽的。」她不願兒子敵視村內的人,試著化解他的厭惡,尼古拉還要繼續跟大家一同生活,她不想生風波,使得母子倆在這兒待不下去。
「我一定要讓自己變得非常強壯。」尼古拉心知母親是在安慰他,唯有讓自己變強,方有辦法保護摯愛的母親。
「媽媽相信你。」她愛憐的摸摸兒子汗濕的頭,他長得多像他!父子倆簡直像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假若讓認識他的人見著尼古拉,鐵定能猜出他倆的關係。幸好她住的小村落中沒人見過他,沒人能拆穿她的謊言,知曉尼古拉的生父是誰。
尼古拉揚著笑靨撲進她懷中,在他心中,他的媽媽是最棒、最好、最美的,可惜因他沒有父親,以致於讓媽媽吃了不少苦,他想,如果他有父親,媽媽鐵定不會過苦日子,父親會和他一樣深愛著媽媽,盡力給予媽媽最好的生活;不過沒關係,他很快就會長大,等他長大後,他會代替父親,給媽媽最好的生活,使她像故事中的公主般快樂的過著幸福的生活,畢竟他是那樣愛著媽媽。
芽裳緊緊摟住兒子,任他在懷中撒嬌,心知等尼古拉長大後,他就不會再像個小男孩向她撒嬌,所以她要好好把握住此刻。
※※※
寧靜祥和的亞羅斯王宮,各個僕傭本是悠悠哉哉做著分內的事,間歇交談,或有笑聲傳出,可是這份快樂沒持續多久,突然間大夥兒全靜下來,不再有談笑聲出現,趕忙假裝專注的做著他們的事,眼角則不時窺向遠方疾步而來的一抹身影。
在那抹身影經過他們身旁時,每人皆是屏氣凝神,不敢有大動作出現,以眼尾目送他離去,待他經過後,他們方恢復正常的呼吸,但沉靜仍舊籠罩著眾人。
「梵爵爺看起來很凶狠,我在鄉下沒見過比他更可怕的人了。」一名新進的小僕傭拍著胸膛低語。
「噓!你不要命啦!說得那麼大聲,當心被梵爵爺聽見。」一名在宮中待較久的僕傭用力捏了下小僕傭的手臂斥責。
「不會吧!梵爵爺都離我們那麼遠了,怎會聽得見。」小僕傭咋咋舌,為恐萬一,乖乖的放低音量。
「梵爵爺可是咱們國內的能人,他會聽不見嗎?!蠢蛋!」一名年長的僕傭白了他一眼。
「可是……我真的覺得梵爵爺好嚴肅、好可怕,每回他進宮來,大伙就如臨大敵,大氣不敢喘一聲,你們應當也是很怕他吧?」小僕傭揉著剛剛被捏疼的手臂,嗚……好疼!要捏也不捏輕一點,都紅了呢!
「梵爵爺千年如一日沉著臉,誰能不怕?」依稀記得已經許久沒見過梵爵爺的笑容,好懷念啊!
「難道他沒笑過、開心過嗎?」小僕傭驚訝低呼。他無法想像有人會鎮日都處在心情不愉快之中。
「當然有!」年長的僕傭大聲道。笨蠢蛋!真以為梵爵爺不會笑。
「什麼時候?我怎會沒見過?」小僕傭精神為之一振,興奮追問。
「好多年前的事了,約莫有七、八年之久,那時的梵爵爺意氣豪邁、不拘小節,根本不像現在的他這般陰沉。」年長的僕傭努力回想著。
「啊?那他怎會變成這般模樣?」小僕傭不解一個人的變化何以會這樣大。
「我也不清楚,好像沒人知曉原因,隱約記得這變化快到讓人措手不及。」進宮較久的僕傭插嘴道。
「是啊!我記得很清楚,那一陣子咱們王的心情也不是很好,直到咱們的夫人出現,王才又恢復笑容。」年長的僕傭憶起往事,那時王日日煩躁陰鬱,而梵爵爺也是一樣,當時鬧得亞羅斯王國雞飛狗跳,嚇得眾多大臣不知如何是好,幸好祭司席恩出面解決,才讓亞克斯王恢復平日的模樣,只是他訝異於祭司席恩怎會沒幫梵爵爺解決問題,他們不是好朋友嗎?
「沒錯!沒錯!」待較久的僕傭點頭如搗蒜。
很快的兩人討論起當時的情景來,而被排除在外的小僕傭則搔搔頭,一知半解聽著他們談論。
邁爾來到亞克斯的書房外聽候接見,門外的伺候代為通報後,邁爾即進入書房內。
「亞克斯王、夫人。」他有禮的向書房內的兩人行禮。
「免了,不是說過我們私底下見面時,不必拘泥禮節,坐下來談。」亞克斯擺擺手要他免禮。
「嗯!」邁爾坐下來等候亞克斯說明要他進宮的目的。
「邁爾,我們是好朋友,看見你變成這樣,我實在是無法形容我內心的感受。」亞克斯搖頭低歎。本是開朗的男子,怎知會變成不苟言笑、嚴肅之人。
坐在一旁的絲芮,雙手緊握住裙子,一言不發,她曉得眼前的男子飽受情愫的折磨,這些年來並不好過,可是她無法對他和顏悅色,甚至是去安慰他,畢竟她摯愛的妹妹是在他手中消失不見,一日找不出芽裳來,她就一日無法原諒他。
「我沒事。」在好友面前,不再武裝自己,他滿臉疲憊。
「你有沒有事,我有眼睛看得出來。」亞克斯要他莫再強撐,「今天你的母親與叔叔來見我。」他緩道。
此話一出,邁爾與絲芮皆驚訝的看著他。絲芮有些不滿他沒及早告訴她此事。
「他們說了些什麼?」邁爾咧唇嘲諷一笑。
絲芮看向愛人,以眼神無聲的催促他快說。
「他們來是要我勸你放棄芽裳,接受其它女子。」明知道此話一出會引起絕大的風波,亞克斯仍是硬著頭皮說了。
「哼!我早該猜出他們心底打的主意,在他們心中,芽裳永遠也不配進梵家的大門是吧?!他們怎麼不來問我,願不願意讓芽裳踏入『偉大』的梵家大門一步?」絲芮惱怒的挑眉,每想到芽裳所受過的污辱、欺負,她就吞不下這口氣。
「我要其它女子做啥用?」也就是說,邁爾只認定芽裳一人,可惜他的母親與叔父仍看不清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