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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頁 文 / 沈葦

    望著天傑僵直的步伐,孫媽搖頭歎氣,他何必倔著脾氣呢?承認自己愛上夜語有何不可?她可是個好女孩啊!保證有夜語的愛方能化解他心中的仇恨,讓他不再憤世嫉俗。

    第十章

    她又在發呆了。

    天宇慢慢地走近夜語,將她擁在懷中,明顯的感覺到她輕微的抗拒,不該是這樣的!從前的夜語在此時會對他回眸一笑,然後他會動容的吻著她。他是那麼的愛她,她怎能變心?她怎麼可以!

    天宇的摟抱讓她不自在,她想推開他,可是想到她對天傑的愛已重重傷害了他,夜語不忍見他的臉上再蒙上痛苦,所以硬是命令自己別抗拒。

    「為何要剪掉長髮?」他輕吻著她齊耳的髮梢問,有點不習慣她的改變。

    「你不喜歡?」會剪掉的原因很簡單,因為曾有個男人命令她不許沒經過他的同意就剪掉那頭長髮,如今那男人不要她了,她何必為了討那男人的歡心而再留著長髮?這算是小小的反抗吧。

    「喜歡,不管你變成什麼模樣,永遠都是我最愛的夜語。」

    天宇私下揣測夜語是為了斷過去的那一段情,想徹底忘了任天傑,他的心?此而雀躍。「我們結婚吧。」他輕輕地在她耳垂落下一吻。

    夜語渾身一震,不知是為了他的吻抑或是結婚這個消息。記憶中有個男人也十分愛吻她小巧的耳垂……別傻了!楚夜語,人家不要你了,你何必死守在回憶中,想他又有何用?人家不見得領情,還不是頭也不回地離開,你在他心目中什麼也不是,不過是他用來報復兼洩慾的工具。就算她今日為他而死,他也不會流下半滴眼淚,只會大聲譏笑她的愚笨,然後一轉頭就忘了曾有個女人為他犧牲生命。理智大聲地告誡著她,別沉溺於過往的回憶中,尤其是它一點都不美麗。

    「我已經請設計師再幫你設計新娘禮服與晚禮服,至於珠寶首飾方面,我也訂好了,現在就等你點頭同意。」先斬後奏是他最後的手段,他甚至連喜帖都快印好了。「你不要再想他了,此刻在你身邊計護著你的人是我不是他!回頭看看我好嗎?我是如此愛你呀!」他趴在她的肩上痛苦地嘶喃,受不了心愛的女人想著另一個男人。

    夜語痛苦地閉上雙眼,喉頭發緊,她又傷害了天宇。「曾經我想經純潔之身嫁給你,當個好妻子、好媽媽,想像著兒女圍繞在我們身旁的景象,如今夢想不再,我辜負了你,把心給了另一個男人,而我的人亦不再純潔,我甚至無法把他完全驅離,他隨時在我的心、血液、呼吸與夢中,我不想在嫁給你之後,腦海中仍想著他,不要逼我傷害你好嗎?」

    「我不在乎你的身子給了他,可是你的心?何也要給他?難道他真有那麼好?好到讓你?下我們十三年的感情?你口口聲聲說不想傷害我,好!那你就嫁給我,這是你唯一能補償我的方法。」不管她心中想著何人,目前最要緊的是得到她,等他們結婚後,他有把握讓她忘了任天傑。

    「我控制不了我的心啊!」如果控制得了,她哪會愛上不該愛的人。

    「我要印刷廠馬上把喜帖趕印出來。」推開懷中的人兒,天宇拿起電話要聯絡印刷廠,他要打電話到法國去,吩咐設計師於三日內把禮服趕製出來。

    「不要!」夜語搶先掛上話筒。

    「給我。」天宇伸過手想拿回話筒。

    「不!天宇,請你冷靜點好嗎?我真的不想嫁給你,事實上我誰也不想嫁,若你發了喜帖、擺了酒席,到時不見新娘該怎麼辦?理智點好嗎?」她苦口婆心地勸天宇打消娶她的念頭。

    「你只想給他對不對?他不會娶你的,永遠也不會!?何你還執迷不悟?醒醒好嗎?」天宇抓著她的雙肩用力搖晃。

    「讓我走。」透過天宇的雙掌,她強烈的感受到天宇的痛苦,愧疚與心傷的淚珠淌下。

    「走?你想上哪去?又能上哪去?」天宇的臉色幾近狂亂。

    「天下之大豈無我容身之處,況且方月眉與陳景亮已伏法,不會有人傷害我的。」

    「你不要天真的以為他們不傷害你就不會有其他人傷你好嗎?你一直被保護著,未曾接觸過混亂的社會,在你的世界中所有的事物皆是美好的,沒有人會存心使壞,你可知道你錯得離譜?有些人不管認不認識你,跟你有無利害關係,邪念一動便會馬上傷害你,到時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誰會救你?

    還有,你沒有工作經驗,要靠什麼來養活自己?到工廠當女工嗎?你根本做不來。」她竟以為外頭的世界比家裡來得好,看來他當真是把她調教得太純真了。

    「哈!我果然沒有謀生能力,只怪我太依賴任家給我的保護,從不曾想過獨自到外頭闖闖,你一定覺得我很蠢吧,自不量力!」她自嘲地笑笑,依稀記得那男人也說過同樣的話,不愧是兄弟。

    「你不是蠢,只是……」天宇不忍見她信心大受打擊,摟著她安慰道。

    「只是什麼?只是你從不讓我知道黑暗的一面?」她好傻!

    癡癡呆呆地活了二十個年頭,簡直是浪費人家的米量。

    「你知道了些什麼?他告訴你的?」天宇直覺地想到任天傑,那人絕不會說他的好話。

    夜語察覺他的慌張,由此可知那人沒謊騙她,她苦笑著搖頭,「他什麼都沒說,不過說你們是同一種人罷了。」

    「而你相信他?」

    「相信他如何?不信又如何?我不想知道,我寧可讓自己永遠無知,如果……如果……」如果天宇在他們結婚前前夕沒請任天傑回國,那麼今日這一切將會不同,她的心更不會因此而失落,該怪天宇嗎?不!不能怪天宇,她也有錯,若她把持得住自己的心,何來今日的痛苦,這是她的報應,這是她報應,現下她與天宇都遭到報應,那麼任天傑呢?或許那個人太過於陰沈,連上天都懼他,所以他仍悠哉游哉的過日子。

    「為何不把話說完?」天宇的心緒平靜下來,沉穩的看著她,「不管你是否願意嫁給我,我都希望你能留下來讓我照顧你,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在外生活。」若夜語還堅決要走,他也會強留下她的。

    夜語沉靜地看著他好半晌,沒點頭亦沒搖頭,目光開始游移不定,看著藍藍的天、白白的雲,她如同籠中鳥般渴望著自由,但得到了自由的她能上哪去?天宇說得對!她沒地方可去,又無謀生技能,親戚們更不可能收留一無是處的她在家中當大小姐。

    她真是可悲哪!

    捫心自問,他愛她嗎?

    離開台灣的前夕,天傑無眠的著漆黑的夜空,瞬間幻化出一張張夜語清靈的臉龐,哀怨、喜悅、憤怒、歡笑……不停的在他眼前變化,最後停格於眼中掛著串串淚珠卻又強?歡笑的臉。

    是何時見過這張臉?他無聲的問著自己,她看起來好悲傷,似有人正狠狠地傷害她,她無力反抗又不想教人笑話,唯有以笑容來掩藏她的真心,誰是那個傷她的人?想到這裡,他雙拳緊握,有股?夜語出氣的衝動。

    倏地,他狂笑出聲,何時他也跟著癡傻起來?就他所知,他是唯一會傷害她的人,不是嗎?他總是不斷的用話來傷害她,對她不屑一顧,離開她像?棄無用的垃圾,沒有眷戀、沒有遺憾,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可是,他真如自己表現的那樣灑脫嗎?會把夜語還給任天宇是因為他對她沒有任何情感可言嗎?

    若果如此,?何他一直快樂不起來??何孫媽與文龍皆一口

    咬定他深愛著夜語?孫媽甚至好笑地斷言他是為了夜語而踏上台灣,可能嗎?他用力的甩甩頭,不可能嗎?

    為何他不敢面對真正的任天傑?真正的任天傑在十年前就對這個小女孩子一見鍾情。他失笑的把頭埋在雙掌間,很蠢的舉動。當她抱住他的那一?那,他的心因而被感動,頭一次認定自身的存在是重要的,有個小女孩視他?神靈,他的自信因小女孩而找回,為了她,他努力的在紐約與白人一較高下,想把所有得到的最?美好的事物全獻給她,因為有此信念,他不屈不撓、日夜不休,努力的創造屬於自己的王國,他甚至給自己定了個苛刻的計劃,要在小女孩二十歲前達到事業的顛峰,然後把他的成就與她分享。

    他確信小女孩在二十歲前不會嫁人,即使有男人進駐她的心,他仍有辦法把她奪回來,她是屬於他的,早在他們初次見面的那一刻開始,他已自私的認定,如今他成功的得到了她的人,也無情地傷害著她,他存的是什麼心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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