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沈葦
曲綾驚駭,他眼眸中的深惡痛絕如劍尖穿刺她的心千百回,他的根如寒冰籠罩她全身,令她不禁打了冷顫。
「這樣就害怕了!玉羅剎未免也太不濟。」他譏消道。「你該學學我,覺不覺得我的名字與我的人十分相符?」說著,他親密的抵住她的額頭,吐出的話語卻無情的凍結住她的四肢百骸。
曲綾急喘口氣,痛苦的閉上疲累的眼睛,怎麼會變成這樣?原本他們是歡天喜地要結為夫妻的戀人啊!如果他不是釋傲劍,她不是曲綾,他們沒有邀請姥姥前來主婚,他們會是對人人稱羨的神仙眷侶而不是仇視的敵人。
他永遠不會曉得她有多愛他!在他心裡早已認定她對他無情才會一掌將他擊落斷崖,殊不知她日日夜夜、年年月月為此受盡折磨,她愛他啊!
不敢奢望他會回頭再牽她的手,再次視她為生命中最美好的事物,只求他不要再日夜抱著仇恨入睡,苦痛由她一個人承受就夠了。
「我知道你想報仇。……」她緩緩睜開雙眼,「如果殺了我能讓你好過些,那麼動手吧!」說完,曲綾抓住他的手掌擱在她的天靈蓋上等他下手。早先那一劍沒刺死她是因沒命中要害,現下他只需對準天靈蓋打下,所有的恩恩怨怨將隨她的逝去而煙消雲散。
「世間沒有這麼便宜的事,我要曲清穎的命、你的靈魂」莫道情搖頭笑她的愚蠢,他懂得太多折磨她的手法,殺了她並不足以消除心中對她的怨恨,唯有狠狠折磨她,教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心裡的仇恨才能真正卸下。
聞言,曲綾慼然的搖搖頭,「姥姥年紀大了,求你不要找她,你可以先折磨我的靈魂,最後再殺了我做為報復。」
「我說過沒人能取代曲清穎,我要她死!」莫道情目露凶光,陰狠的瞪著她。
「姥姥她不是有意的,你怎能不分青紅皂白要她負責。」曲綾揪住他的衣領激動的叫道。她的激動扯動肩上的傷口,血又緩緩淌出,但沒有人在意。
「我不分青紅皂白?!」刺耳的笑聲響起,他扯下曲綾揪住他衣領的小手,用力甩了開來。「當年與釋府滅門血案有關的人全死了,只剩曲清穎一人,你以為我會輕易放過她嗎?她才是始作俑者,真正該死之人!」
當年為了一本曲清穎托付他父母保管的劍譜,釋府上下兩百餘口人皆賠上一條命,他得以保全性命全靠母親臨危之際,把他與劍譜藏入密道中,待他走出密道,只見府中遍地橫屍,而他父母早已氣絕多時。
他恨!一夕間他家破人亡,曲清穎難辭其疚,他要殺了曲清穎以慰父母在天之靈。
「結果你卻學會了野蕭劍法,可謂是忍辱負重啊!」曲綾冷冷嘲笑他習得姥姥交付劍譜中的上乘武功。
「讓曲清穎死在自己的劍法下有何不好。」在他練成野蕭劍法後,他在父母親的墓前燒燬那本劍譜,既然他父母因那本劍譜而亡,他不會讓劍譜有重現江湖的一天,劍譜應該當他父母的陪葬品。
「我不會讓你殺了我姥姥。」曲綾語氣堅決的說。
「你以為你有能力阻擋我嗎?」莫道情譏笑她的不自量力。
「我會先殺了你!」曲綾猶如失魂般吐出她的打算。思及要再次殺他,便讓她心神飄蕩無所依恃。
但……真下得了手嗎?她無聲問著自己。
「那麼我會記得防範你,以免又犯下相同的錯誤。」錯一次己足夠,不需第二回來提醒他的蠢笨。
「你是該防著我,畢竟我有太多下手的機會。」曲綾失神的低喃。他不會瞭解她內心掙扎的痛苦,她好難受!為何五年後她仍要面臨同樣的問題、做相同的抉擇?何不讓她死了,一了百了!陷入兩難的境地,只會教她一錯再錯!誰來救她、拉她一把?
莫道情嘴角噙著冷笑,「你最好祈禱一次就能解決我的性命,否則我會再次由地獄爬起要你付出代價。」他是個有仇必報的人,沒人能在對不起他之後還能全身而退。
「地獄?!你確信此刻你我不是身處在地獄中嗎?」地獄之火熊熊燃燒,折磨著她的心志與情感。
聞言,莫道情額際青筋浮跳,雙手成拳,咬牙切齒:「是你一手把我倆推入地獄之中,怨不得人。」若沒有五年前的一掌,今日的情形便會大不相同,他們會身處於天堂而非地獄。
「是啊!」曲綾笑了,笑得極為縹緲,只手撥開覆額的髮絲,目光注視著他,語氣認真的說。「讓我們一塊跳入更深沉、火熱的煉獄中吧!」她早已打算如果真的殺死莫道情的話,她亦不會獨自苟活於世。畢竟被悔恨、孤獨與寂寞日夜啃食的滋味並不好受,她苦了五年,已經夠了,不想未來的幾十年仍身陷磨難中。莫道情注視她良久,久到以為時光就此停止流轉。在她眼中除了有著殺他的堅決外,還有一抹不明所以的決絕,好似……好似她想永遠離開塵世。不!不會的,她怎可能會有輕生的念頭,她該是巴不得殺死他,好與某個不知名的男子道遙快活雲遊四海,是他多心了。
★★★
於惜花在花園中左等右盼,等得心益發焦急,不住揣測寒林樓中受傷女子的身份與莫道信對那女子的觀感,一切皆往不利她之處想。等得愈久愈是坐不住,最後她煩悶的起身在涼亭內來回坡步,期盼的眼眸不住地往寒林樓的方向瞟,希望能瞧見莫道情偉岸的身影出現。
心煩意亂的她瞥見園中盛開的百花更是怒意橫生,一朵朵嬌艷的花朵皆幻化成不知名、五官模糊的女子,甚至猜測或許那女子根本沒受量傷,不過是點小傷故意倒在路邊,為的是想引起莫道情的注意進而勾引他。
思及此,於惜花憤怒的以手掌打散一朵朵嬌艷的花朵,如同打在不知名女子的頰上。美麗嬌柔的花瓣紛紛化作粉淚飄零,恍若不知名女子泣訴她的欺凌。
於惜花怔仲的望著墜落黃土地的花瓣,她是怎麼回事?竟然拿無辜的花草出氣,她是瘋了不成了
對!她是瘋了,她為莫道情癡狂,本來她的幸福不該有別的女子介入,但她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不知從哪冒出來的狐狸精奪去本居她的關注,使莫道情忘卻時間,沒到花園中來與她談心。
要到寒林樓去一探究竟嗎?於惜花不禁遲疑了。既掩不住翻騰的醋海,卻又怕犯了莫道情的禁忌,她該如何是好?去或不去?
就在她舉棋不定之時,殷切盼望的偉岸身影終於徐徐而來,於惜花立時轉怒為甚,暗自竊喜莫道情沒忘了她。她連忙整頓儀容,將最美好的一面呈現給心上人。
「莫大哥,我等你好久、好久,你終於出現了。」不待莫道情踏上涼亭的百階,於惜花如彩蝶般撲進他厚實的胸膛中撒嬌。
莫道情笑著輕拍她的臂膀沒答腔。
「你很忙嗎?否則怎會這麼晚才出現。」於惜花佯裝不知道他帶回陌生受傷女子一事。
「也沒什麼事。」莫道情不著痕跡地推她離開胸膛,改牽住她的小手至涼亭的石椅上坐下。
「是嗎?」見他似乎不想多說,於惜花差點衝動問他有關那名女子的事,不過話到了喉頭又被她強嚥下。「莫大哥,你得多保重身子,別為商場上的事累壞了,我可是會心疼的。」她換個方式說,期望莫道情會露出口風。
「不是生意上的事,而是今天在路旁救了個受重傷的姑娘,怎會累壞身子。」莫道情順了她的意道出「救人」一事。
「原來如此。」於惜花興奮莫道情沒看穿她的意圖而讓她套出話來,佯裝關心的說。「那可有請大夫過門醫治?」她當然知道沒有。
「我本想請張大夫到悔園來的,可是曲姑娘似有苦衷堅持不肯,我只好任她自個兒上藥包紮傷口。」莫道情沒透露是他親自為曲絞療傷,以免引來於借花捧醋狂飲。
「曲姑娘?」太好了,她得到的消息愈來愈多,於惜花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聰明才智。
「嗯,她叫曲綾。」
「聽起來似乎是個相貌體態皆嬌好的女子。」她想進一步探知對方的容貌。
「她的確是位貌美的姑娘,不過那不關我的事,不是嗎?」莫道情表明了對曲綾無興趣,讓於惜花笑逐顏開,幾乎要合不攏嘴。
「怎會不干你的事,你可是她的救命思人,若她想來個以身相許你要怎麼辦?」她邊說邊偎入莫道情的胸膛,哪著小嘴顯露出一絲醋意,好讓莫道情因她吃醋的可愛模樣著迷。
「那麼我會告知她,我已有個美麗可人的未婚妻,難以消受美人恩。」他點點她小巧的鼻頭以安定她不安的心。
於惜花咯咯直笑,小手抓住他的大掌,不讓他再逗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