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沈韋
「咳!咳,少舞,爹爹沒事,休息個幾日就會好了,你別擔心,我們一定會救出你哥哥的。」即使在重病中,聞人玉傑仍不忘安撫女兒。
「老爺,樊姑娘來了。」嬤嬤領著樊蝶衣到屋內唯一不受風雨侵襲的地方。
「嫂嫂……」少舞見她來了,忍不住流淚。
「蝶衣來了……好,好。」聽她出現,聞人玉傑很安慰。是他派嬤嬤去將蝶衣找來,原先他就不抱期望,怕是她會和聞人家撇清關係,畢竟她的父親已經派人來解除婚約,但她是個重情的好姑娘,總算少閣沒愛錯人。
「伯父,蝶衣來了。」她心細的扶起重病的聞人玉傑,讓他在昏暗的燭火中看清自己。
「蝶衣,我知道要你來有多難為你,但此時除了你之外,也沒人能幫我們了。少舞,你到一旁去,乖。」聞人玉傑忘了此刻他們是在小屋裡,要少舞迴避根本就迴避不了。
可少舞仍是乖乖聽話站到一旁。
「伯父,有事您儘管吩咐,只要能辦到的,蝶衣一定辦到,絕不讓您失望。」蝶衣對他許下承諾。
這些日子她也是心思紊亂,想到大牢裡探視少閣,父親卻不准她踏出房門半步;好不容易讓她偷溜了出去,卻是被阻擋在府衙外,根本見不著少閣一面,不知他是好是壞。
「蝶衣,咳,少閣是無辜的,他是被聞人玉裘父子所陷害,你一定要相信少閣不會犯下天理難容的錯事。」聞人玉傑重重的咳了幾聲,蝶衣忙拍撫他的背脊好教他順口氣。
「我知道,少閣的為人,我非常清楚。」就是清楚,才會心疼他所被安放的罪名。
「你能明白,我就放心了,咳!咳!」聞人玉傑拍拍她的手,甚感欣慰。「今日我派嬤嬤喚你來,是有事要交代你。」他又重提了一次。
「是。」
「雖然你還沒進聞人家的門,但我也當你是聞人家的媳婦兒。」
「蝶衣明白。」
「我這回恐怕是撐不過去了……」聞人玉傑知道自己身體的狀況,不隱瞞的長歎道。
少舞聞言,躲在一旁哭得更加傷心,可她不敢哭出聲,怕生病的父親會發現。
「不會的,爹,您不會有事。」既然聞人玉傑視她為兒媳婦,她也就喚他一聲爹了。
「你聽我說,現下要救出少閣是比登天還難,而你不過是個婦道人家,我也不會強求你去救少閣,我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少舞,她年紀還小,我怕我死了之後,聞人玉裘父子仍不會放過少舞,我希望你能救救少舞,讓少舞能夠平安長大,你明白嗎?」現下他所能求的只有這樣了。
「媳婦明白,我會照顧少舞的。」蝶衣再也忍受不住,難過的不住頷首落淚。
「難為你了,你都還沒過門,就把這責任推給你,但我已是無計可施。」咳!咳!疲累的身軀咳到渾身發抖。
「爹,請您千萬別這麼說,我也一直當少舞是自個兒的妹妹。」她明白,聞人玉傑將此事交託於她,便是當她是自家人。
「嗯,有你同意,我這就放心了。」聞人玉傑放心的將少舞交託給她。「至於少閣,你就忘了吧,以後你會遇上更好的人家。」思來想去,蝶衣終究是個黃花大姑娘,不能要她癡心守候獄中的少閣。
「不會的,少閣他會平安無事,我相信的。」每天、每夜,她如是告訴自己,這個信念十分堅定。
「我不妨告訴你,聞人玉裘父子擺明了不放過少閣,少閣他是回不來了……」想到兒子要不明不白的死去,他就難受的直掉淚。
少舞聽了更加傷心,肩膀因哭泣而不住抖動著。原來爹爹是不想教她擔心,才騙她哥哥會平安歸來,騙她說一切都會沒事,實則不然。
「不論我們將遇到怎樣的困境,我深信我和少閣可以突破的。」這話除了在說服聞人玉傑外,也是在說服自己;她害怕聞人玉裘父子不放過少閣,她怕少閣在獄中會受到更多磨難,她怕……怕今生再也見不著他。
所有恐懼深深埋藏在心間,她不敢表現出來,倘若連她都失去了信心,那旁人對於少閣能否獲救就更無信心了。
她沒忘與他的海誓山盟,相信人在大牢中的少閣也不會輕易忘懷,縱使萬水千山,相屬的兩顆心仍是緊緊相依。
「唉!」聞人玉傑見她如此堅定信念,也不再說什麼打擊她信心的話,僅是心疼的拍拍她的小手,復又重重的咳了幾聲。
「時間不早了,你該回去了。」天雨路滑,真是難為了她偷跑出來,這事兒若教她父親知曉,肯定會大發雷霆。
蝶衣也是怕會被父親發現,這樣往後她想再溜出來,恐怕會困難重重。「是,爹,您好好休息,蝶衣先走了。」細心的為聞人玉傑蓋好被,她這才起身道別。
「路上小心。」聞人玉傑細細看著她精緻的五官,這麼好的姑娘,希望少閣有那福氣能娶她為妻。
「嗯。」
蝶衣見他疲累的合上眼,這才走到少舞身邊,執起少舞的小手。
「嫂嫂。」少舞哭得雙眼紅腫。
「少舞,這些日子苦了你,原諒你哥哥和我不能在你身邊呵護你。」見少舞變得如此憔悴,她心疼不已。
「沒關係,我沒事。」少舞用力的吸吸鼻子,嫂子的一句話讓她心裡好過許多。
「你是個好孩子。」摸摸少舞的發,蝶衣由衷道。「嬤嬤,爹和少舞就交由您和總管照顧了。」轉身將少舞和聞人玉傑交託給嬤嬤。
「您千萬別這麼說,照顧老爺和小姐是我們該做的。」嬤嬤以衣袖輕拭淚水。
「嬤嬤,這些您拿去變賣,請大夫來為爹診治,剩下的也好過日子。」蝶衣將值錢的首飾交給嬤嬤。
「嫂嫂……」
「這……」嬤嬤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想收下不是,不收也不是,身邊少許的銀兩的確已用盡,再不想法子實在不行,樊蝶衣送上的首飾正好可以幫助他們過一段日子啊。
「您若當我是聞人家的媳婦,就不該拒絕,沒能親自照顧你們,我已經很對不起少閣了,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你們明白嗎?」她不容拒絕的拉起嬤嬤的手要她收下。
「是。」嬤嬤不再推拒收了下來。
少舞感動的抱住蝶衣,倚在她懷中哭泣,蝶衣不住地安慰她。「如果有事,記得派人通知綿兒,我會盡快趕過來,知道嗎?」
「嗯,我知道。」少舞用力頷首。
蝶衣這才依依不捨的和綿兒離開,踩踏著淒風苦雨於黑夜中回樊家。
曾經,樊蝶衣不住告訴自己,事情會愈來愈好,不會往更糟的方向發展,畢竟她前一夜偷溜出家門的事並未讓父親發覺,可一大早,父親便命人將她叫喚到大廳去,她頓時心生不祥。
那日,少閣出事,父親也是這樣將她叫喚到大廳,直接宣佈她已和少閣解除婚約,完全不理會她的反對。
今日,爹爹是要同她說什麼?
蝶衣懷著一顆惴惴不安的心,在綿兒的陪伴下來到大廳,蓮足方踏人大廳,即見到意想不到的人,她驚得倒抽口氣。
「樊姑娘,別來無恙。」聞人少保故做爾雅朝她行禮,很開心見到她臉色慘白的模樣。
他怎麼會來?他的出現絕無好事……樊蝶衣心底的不安漸漸擴大蔓延。
「蝶衣,你還不快向聞人公子請安。」樊父厲聲命令。
她一顆心惶惶然,乍見陷害少閣之人,她怎麼可能給予好臉色問候?對於父親的不悅,她亦是無法反應。
「呵,聞人公子切莫見怪,我這女兒就是被我給寵壞了,才會這麼不懂禮貌。」樊父乾笑著打圓場。
「不礙事。」聞人少保斯文的展開扇子扇風輕笑。
「呵!呵!其實我也不該再叫你為聞人公子,應該叫你一聲賢婿才是,哈!哈!」開錢莊的樊父素來見錢眼開,先前會讓女兒和聞人少閣訂親,可是看在聞人玉傑家底尚屬不錯,才會點頭答應。
誰知在過門前聞人少閣出了這麼大的事兒,頗令他覺得臉上無光;也幸好是在蝶衣出閣前出事,好讓他將此婚約解除。
原先他還擔心此後蝶衣會乏人問津,哈!他萬萬都想不到,走了個聞人少閣會來個聞人少保。
這聞人少保的家底比聞人少閣要深厚多了,父親又是地方父母官,這才算是一門好親事啊!是以在聞人少保登門提親時,他想都沒多想,直接點頭答應,就怕聞人少保會突然反悔呢!
蝶衣不敢相信雙耳所聽見的話浯。「什麼?」父親稱聞人少保為賢婿?!不!不會的!爹不會這樣待她,不會的!
「呵!那我也該改稱你一聲岳父大人。」聞人少保一臉笑嘻嘻。
於是樊父與聞人少保兩人便虛偽的一聲岳父大人,一聲賢婿來來回回,好不開心。
「不,我不嫁給他,我不嫁給聞人少保!」起先她虛弱反對,最後一句她放聲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