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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文 / 沈韋

    拚命的想深呼吸鎮定下來,卻仍是白費工夫,整個身子抖得有如秋風中的落葉;看來,今夜又是個無眠夜,她不想再睡,也不敢睡,怕會再重複夢見先前那分離的夢,所以寧可睜著眼、垂著淚,等到天明來臨。

    她驚懼地緊縮著肩,一雙小手緊抓著錦被,雙眼無神地直視著前方。

    不要怕,天就要亮了,天一亮就什麼事都沒有,又會是嶄新的一天,她又可以以最佳的笑容面對醉風。

    時間慢慢流逝,床榻上的人兒逕自保持相同姿勢,一動也不動,期待黎明來臨。

    曙光一點點展露,趕走冰冷的寒夜,無神的水眸眨了眨,多久了?她醒來多久了?徹夜未眠令她的體力衰弱不已,長長地吐出沉積於心口的悶氣,天,終於讓她等到亮了。

    「小姐,你今兒個怎地這麼早起?」門「咿呀」一聲被由外推開,小婉打好水端了進來,訝異於她的早起。

    「小……婉?」白湘憐呆滯的移轉頭顱,望著小婉,美眸中早已佈滿血絲。

    「啊,小姐,你的眼睛!這是怎麼回事?」小婉驚叫一聲,放下手中的水盆,趕到她身邊,想扶她躺下,雙手在碰觸到她的手時,又叫了聲。「啊,小姐,你的手怎會這麼冰冷?你究竟醒來多久了?身子不舒服嗎?」她拉拉雜雜問了一堆,不待白湘憐給她回答,便馬上讓白湘憐躺下。

    白湘憐被動的由著小婉去,整個腦袋昏沉沉的,只知道,她不能睡,千萬不能睡,否則噩夢又會找上她來。

    「小姐,你一定是著涼了,等我,我馬上去請大夫來。」小婉叨念著,為她蓋好被子後便急急忙忙奔了出去。

    「不……小婉,別……走,我不想睡……我不能……」白湘憐氣息不穩地喚著,可惜她的聲音過於微弱細小,小婉壓根兒沒聽見。

    她的頭……好重,好重,她的神智迷迷茫茫,恍惚間,竟不知身處何方、要做什麼。

    小婉,快回來呀,不要將她一個人丟在這裡,她不能睡,真的不能睡啊!費盡心力想喚住小婉,但話到了口中,連說的氣力都沒了,誰來幫她叫住小婉?誰又能來陪陪她,她一個人待在屋裡,好害怕。

    夢境不會成真吧?呵,一定不會的,那不過是個夢,不是嗎?不過是個夢……昏沉沉的腦袋慢慢帶著意識步入黑暗,走進她最害怕的夢境當中……

    「昨兒個不是還好好的嗎?為何今天一大早就病了?」怒斥聲響起,在責怪下人照顧主子不夠盡心盡力。

    「許是小姐夜裡受了寒,奴婢一早醒來為小姐打水進房時,就發現小姐醒了,身子不舒服的模樣……」小婉急著解釋當時情況,忽然想到,她為何要對衛醉風解釋?她真正的主子可不是他.但他的表情實在是太過兇惡,好像要將她萬箭穿心般,她便不由自主地對他從實招來,半點不敢隱瞞。

    「你的職責是看顧好小姐,照顧不好就是你的錯,沒有任何借口。」衛醉風忿怒地重捶一旁的茶兒,若非平日見她和湘憐的感情甚篤,湘憐醒來後不會希望見不到小婉,否則他定因此事將她撤離。

    「是。」小婉被罵得紅了眼眶,低垂著眉,專心聽訓,不敢有一絲反駁。「相同的錯誤,不許你再犯第二次,否則我絕不輕饒,聽見了沒?!」他低喝警告。

    「是,奴婢往後會更加盡心盡力照顧小姐,不敢再有絲毫錯誤發生。」嗚,好凶,他好凶哦!小姐怎會喜歡上這個男人?可換個立場想想,他也是因為情急關心才會這麼凶.如果換成是老爺呢?老爺會在聽到小姐受了寒時恍若沒事發生,沒有表情的繼續做他的事,或許,小姐是喜歡對人了。

    小婉一方面不喜歡衛醉風,一方面卻又覺得他挺適合她的小姐,心底著實矛盾得很。

    「你到廚房去看老嬤嬤將大夫開的湯藥熬好沒.若是熬好了,馬上端過來。」

    「是。」小婉不敢不從,馬上照他的吩咐去做,完全不敢有半點遲疑。

    小婉離開後,衛醉風萬般憐惜地守在白湘憐的床榻邊,臉上的表情淨是心疼,為她所受的折磨感到不捨。

    大掌輕輕地拂拭過她因夢魘汗濕的髮際,試著撫平她眉宇間的千千結,究竟是怎樣可怕的夢境正困擾著她?他渴望為她除魔。

    「不……不要……不要走……」在夢裡,白湘憐一直是陷於黑暗之中,一次又一次地看著他絕情拂袖而去,不聽她深切的呼喚,連一眼都吝於施捨,她的心因此碎成片片、片片,再也無法恢復。

    「什麼?」過於細微的聲音,使得衛醉風聽得不是很真切,他低下頭,附耳想聽清楚她的囈語。

    細弱急促的呼吸次次勾動他不設防的心,她看起來是如此脆弱、無助,教他每每見了,只想將她緊緊擁在懷中加以保護。

    「湘憐,告訴我,到底是什麼事在困擾著你?」他渴望為她擋下所有風風雨雨,但,她為何不告訴他?他們是未婚夫妻,不是嗎?有什麼事是他所不能知道的?

    「不要走……不要走!求、求你……我求你……」細碎的呢喃再次出現,道出她的憂慮。

    「誰?」這回衛醉風聽得真切了,他擰著眉頭,揣測著她要誰別走。但沒了記憶的他,哪想得出來她的身邊除了他們這幾個人之外,還曾出現過誰,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人對她非常重要,否則她不會連在夢裡都夢見對方。

    為此,他的內心產生了嫉妒,不免將她心底的人想成是個男人,莫非她早有其他屬意的男人?可她看他的眼神不像啊,每當她看他時,他都覺得自己像是為她撐出—片天地的偉大神祇,單純真心如她,怎會有其他男人?是他多心了,衛醉風暗地裡要自己別胡亂猜測,妄自將她定罪。

    「風……醉風……」她痛苦的搖擺著頭顱喚著走遠的人影,想牢牢抓緊他,怎知到頭來仍是場空,她不要這樣的結局,不要!

    「我在這兒,我在。」衛醉風握住了她的小手,期望她快點醒來,看顧心愛人兒的心情,他總算體會到了,在他受傷時,相信她也是抱持著相同的心情照顧著他吧!

    「不要……走,醉風……求你……不要拋下我……不要!」淚水潸然滾落,一顆顆熱燙著他的心。

    衛醉風探出手指掬起她的清淚,移至唇邊吻下,讓它們烙印在他的心間。「傻湘憐,我一直在你身邊,怎會離去,又,我怎捨得離開你。」

    離不開的,離不開的,在他的心被她擒住之後,他再也無法自她身邊離開半步。

    他的話似乎起了作用,她幽幽睜開眼,精神有些恍惚地盯著他看,好似不知身在何方。

    「湘憐,你醒了?身體可有哪兒還覺得不舒坦?」衛醉風見她清醒,心下大喜,急著關心她的狀況。

    白湘憐僅是愣愣地盯著他看,像是想確定他的存在,然後,淚水再度滾落。」怎麼又哭了?身子還是覺得很不舒服嗎?」見她又哭了,笑容自他的嘴角隱沒,急了。

    「醉風?」她的聲音飄忽得很。

    「我在這兒。」

    「……對不起。」

    「啥?」

    「不要恨我,求你,不要恨我,千萬不要……」低細的話語裡有著深深的歉意。

    「恨你?我怎會?」他笑了笑,不知她為何突然這麼說。

    「不要恨我,不要,我受不了你恨我,我會受不了的。」她拉拉雜雜說著,心底的恐懼毫無隱瞞地出現在細緻蒼白的臉龐上。

    「我怎會恨你?你想太多了,湘憐,你正發著高燒,告訴我,你現在覺得身子如何?」

    他沒將她的話當一回事,當她是病昏了頭,說些連她自己都不懂的話,目前,他只關心她的身體狀況;大掌探向她的額際,仍是熱得嚇人,高燒並未退去,輕擰著在一旁冰涼的手巾覆向她的額際,想辦法使她退燒。

    「不該見面,不該見面……但是我想見你,真的好想、好想。」她不住低喃著,想拿開使她腦袋更為沉重的手巾,但一雙大掌阻止了她。「我知道,我也想見你,你乖乖養病,聽我的話,好嗎?」他像在哄小孩般哄著她,就怕她又想拿下額上的手巾。

    「不,我做錯了,我一開始便知道我做錯了,可我不想回頭,你明白嗎?你能明白嗎?我不斷的欺騙大家,我是個可怕的女人……我……」她拚命的搖頭,想多說些話。

    「好,我都明白、都明白。」他很明顯的在安撫她的情緒,不想她過於激動,至於她所說的話,他一律聽過就算,壓根兒沒放在心上。

    該死!小婉的動作怎會這麼慢?湯藥怎還不來?他怕她再燒下去會傷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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