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沈韋
似水含淚靜靜望著他,不答話。
「我若死了,相信你們不會為難一名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是不?」他嘲諷地揚揚眉,這話特意說得又大又響,要他們記住欺負弱女子非真英雄所為。
「這是當然。」此時,誰有臉說不放過雲似水,為難一名弱女子,委實太過難看。
聽著他像在交代遺言一般,猶不放心她的安危,使她不由得潸然淚下,得夫如是,夫復何求。她這一生,擁有這般深愛她的男子,已是足夠,她真的已心滿意足。
「風,我愛你,真的愛你。」不因父母之命,她就是深愛著他。
「我知道,似水,我也愛你。」朔風瀟灑一笑,回應愛語。
「哼!殷朔風,你就乖乖受死吧,省得多些苦痛。」只要有雲似水在手,就不怕殷朔風對他們下毒,除非殷朔風不想要雲似水活命。
他們的有恃無恐是顯而易見的,只要一察覺異樣,雲似水會立即成為劍下亡魂,殷朔風不敢跟他們賭上這一把。
「救出來了!李文祥讓咱們給救出來了。」人群中突然有人興奮大喊,能自魔頭眼皮子底下救出人,要他們如何不開心。李文祥孱弱地讓兩個大男人攙扶住,身體雖然虛軟無力,但還不至於沒精神去敵視他的仇人。
「殷朔風,你沒殺死我,合該是天意如此要你命喪在我手中。」李文祥字字句句聲嘶力竭,充滿仇恨。
「李公子,您放心,您的深仇大恨,大夥兒絕對會替您報。」一名大漢拍拍胸膛保證。
似水見李文祥被救出,不知該喜還是該憂,喜的是李文祥看起來平安無事;憂的是李文祥絕對不會放過朔風,又多了一個要傷害朔風的人,教她怎能不擔憂?
她憂心忡忡地望著朔風,便見他淡然一笑,似不在意有多少人要他的命。「沒錯!今日,咱們就教這魔頭死無葬身之處。」這話說得豪邁,他可沒臉說在大夥兒向前衝去時,他刻意動作放得比旁人慢。
就在大夥兒磨刀霍霍準備衝向朔風取他性命時,有人大呼。
「等等,李公子中了這魔頭的毒,得先讓他交出解藥來。」否則人不是白救了。
「對、對,殷朔風,你還不交出解藥來!」
「如果你不交出解藥,我們就讓你的女人受到和李公子相等的折磨。」有人準備拿雲似水開刀。
「不錯!」
一連串威脅的話語不住由一群人口中溢出,朔風僅是聳肩,便將解藥交出。
旁人拿到解藥馬上交給李文祥服下。「等等,他給的會不會是假的!」呃……藥都服下了,假如有問題,似乎也來不及了。
「不怕,諒他不敢亂來。」再怎麼看都是他們佔絕大優勢,殷朔風豈敢隨意耍花招。
「也是、也是。」眾人瞧了瞧猶被他們挾持住的雲似水,便放心不少。
服下解藥後,李文祥頓覺身心輕鬆不已,不再似先前那般難受,他的精神氣力也恢復不少。
「我一定要親手為我爹報仇。」唯有手刃仇人,方能消去心頭之恨。
「李公子,這把劍讓你使用。」很快的,便有人從旁遞出一柄精亮的長劍。
「多謝。」李文祥接過長劍,俐落地刺向殷朔風的胸口。朔風他不閃不避,遵照承諾將性命交出,吭都不吭一聲,以血肉之軀接下這一劍。
「在天願為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她輕輕吟吟似歌似調,看著他為她受傷流血,她整個心都糾擰在一塊兒。
此刻,同旁人說的再多已是毫無意義,這些人早已殺紅了眼。
微風吹來,送來濃濃的血腥味,風堡,是下一個殷府、下一個雲府,這一生,她所經歷的生離死別已是太多、太多,該是讓這一切痛苦劃下句點的時候。
「似水?」痛楚佔去朔風大部分的心思,令他一時間無法為她所說的話反應過來。
「納命來!」李文祥仰天長嘯,高揚長劍,一劍狠狠朝殷朔風劈下。朔風眼睜睜看著銳利的長劍朝他劈來,眉頭也不皺一下,彷彿要受到致命傷害的人不是他。
在眾人誤以為他就要死在李文祥的長劍之下時,一道雪白身影,突然出現撲到他身上,為他擋去所有災難劫數。
血花翻飛,柔軟美麗的嬌軀似折翼的鳥兒,翩翩翻身旋然倒地。
溫熱的血驚動了朔風,他瞠目看著似水不顧一切為他擋劍,身受重傷倒地不起,他無法動作,他的雙腿僵硬得宛如千年化石,移動不了半分。
他的心……說不出有什麼滋味,只覺這一切好像是在夢中,夢是如此的真,真實到他無法相信這一切是真的。一股濃濃的酸溜陣陣湧上喉頭,他的身軀竟開始發冷顫抖,有道無名的力量在他體內嘶吼,他為心愛的人所建築出的美好世界已然宣告崩解。
她再也無法睜開眼對著他笑,再也無法愛嬌地躺在他懷裡尋求溫暖,守候了這麼久,他終究還是失去她了。
在天願為此翼鳥,有地願為連理枝……
為何不懂?為何沒能及時看穿她的想法?為何要讓她受到這樣大的痛苦?為何?為何?為何?
心神俱滅,急欲發狂。
水……一滴滴順著臉頰滑落而下,是蒼天也跟著難過哭泣嗎?一滴滴,椎心泣血。所有傷害似水的人,都得付出代價!
他發出一陣陣撕扯人心、痛徹心肺的咆哮,嚇得其他人紛紛問避。
「你們是怎麼看人的?!怎會讓那個女人衝上去?」有人心懼地邊跑邊大聲質問。
「我們也沒料到,她會有掙脫的膽識。」說實話,是又輕忽了她會有不要命的舉動出現。
「撤!所有人快撤!」眼見殷朔風發狂帶淚廝殺,嚇都嚇死了。
「不行!我不退,我還沒手刃仇人,我非要殷朔風死不可。」李文祥堅持不退,好不容易讓他有了今日的機會,他怎能輕言放棄,錯過了今日,他可能終生都殺不了殷朔風。
「那你留下吧,我可不想留下!」怕死的人此時也顧不得什麼江湖道義,僅知逃命要緊。「一個都別想走!」也不管手中拿的是什麼武器,殷朔風見一個殺一個,就是不讓其他人有逃走的機會。
隨著手中的刀劍飛舞,袖裡頭的毒也無形的飄撒而出.微風輕送,將劇毒送到風堡的每個角落。
似水死了,所有人都得跟著陪葬,他一個都不放過!
刀光劍影,哀嚎四起,他不聽不聞,手中的血腥殺戮早已多得教他不去在乎了。
生生死死,死死生生,是夢邪?是幻邪?
他是惡、他是殘,可終究保護不了最珍視的人兒,如果時間能重來,他將會如何選擇?無怨無悔再走上相同一遭?
不了、不了。
這樣掏心扯肺的痛苦,他不願再承受一遭。
「殷朔風!你納命……」李文祥猛然撲上,話未能竟訴,已頭身份家。
風堡血腥一片,陣陣哀嚎,一個個死去之人,在閉上眼的那一刻,早已後悔,不該來的!不該惹上殷朔風,他們怎麼會以為能輕易制得了殷朔風這魔頭?
「放箭!快放箭!」還有人叫喊、顫抖著手放出箭矢。
長箭射中目標,可殷朔風仍像無事之人,如鬼神般昂然立於其餘人面前,刀起刀落,渾身是血。
鬼,殷朔風是自地府爬出的惡鬼,普通一名凡人在身中數箭,又有刀傷、劍傷在身,早已倒地不起,哪有人像他一樣似擁有不死之身,仍揮舞帶血刀劍。鬼啊!他們惹上不該惹的惡鬼……
血雨腥風,淒淒訴訴,整座風堡成了人間煉獄,鬼哭神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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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白蓮花開共塘,兩般顏色一般香。恰如漢殿三千女,半是濃妝、半淡妝。
偌大的府宅裡笑語綿綿,一群丫環圍繞著一名絕美少婦,少婦懷中則抱著小娃兒,一夥人快樂地逗著娃兒笑。
「呵,夫人,您瞧,這小少爺長得這般俊,將來長大了一定會迷死許多姑娘家。」這小少爺同老爺一樣俊美,教人見了忍不住傾心,可惜老爺眼底唯有夫人,使得她們只能發發白日夢。「是呵,瞧小少爺這愛笑的模樣。」哎!如果老爺也同小少爺一般笑容滿面。不知該有多好,如此見到老爺就不會覺得老爺總是陰惻惻的,令人不太敢親近。還好夫人人不錯,雖然話不多,但待人和氣,假如夫人也同老爺一般脾性,相信這府邸沒人待得久。
絕美少婦僅是淡淡笑揚唇嘴,聽著丫環們你一言、我一語地稱讚兒子。
「啊,老爺來了。」眼尖的丫環發現老爺走過九曲橋,朝她們而來。
她們識相的不再包圍住夫人,讓老爺得以好好看看夫人與小少爺。
這老爺疼愛夫人,全府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聽聞總管說過,夫人與老爺皆出身官家,難怪兩人氣質斯文,飄飄出塵恍若仙人,若非親眼所見,她們還真不敢相信世間有如此神仙眷侶。向老爺請過安後,所有人於是告退,深知老爺和夫人在一起時,最不愛被人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