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沈韋
你和他?指的可是她和朔風!他們是誰?何以要詛咒她和朔風?
「你們會受報應!我們會在此等著你們的!哈!哈!哈!」少的亦不遑多讓。
一老一少帶著惡意的眼神終教她認了出來,是張天生父子倆!他們變得好憔悴.似受了不少苦。她瞠大雙目看著他們不住的以言語、雙手傷害她。
他們仍是不甘,仍是充滿怨懟。
是的,他們死了,都死在朔風與昊風手中,她明白,他們的手段是過於暴力,她該阻止朔風和昊風再造殺戮,只是,當年,張氏父子為何從沒想過,他們也無依無靠,可他
們父子倆偏就沒半點憐憫之心,不只搶了娘親的遺物,甚至狠心將他們送上死路。
那樣做,難道對嗎?
「報應!會有報應!」
「你死!初一就活不下去了!你得死!死!死!」父子倆你一言,我一語,雙手不住掐按住她的脖子,教她喘不過氣來。
「讓她死!死!」另一道尖銳的女聲響起,她就在張氏父子身邊推波助瀾。
「哈!哈!哈!你活不成了!活不成了!」三道刺耳的笑聲隆隆震耳,儼然是一家人。
她驚慌地想呼救,無奈發不出半點聲響。眼前的視線愈來愈模糊、也愈來愈黑暗,她漸失氣力,耳邊不住迴響著張氏一家尖銳刺耳的笑聲。迴盪,再迴盪。
悠悠轉轉,轉轉悠悠,又一張死白的中年男子臉孔出現在她面前,嚇得她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男人定定看著她,良久、良久。
這人是如此熟悉,就算是化為骨灰,她都不會忘,這樣熟悉的臉孔,在不久前她才見過不是嗎?
懷著敵意與懼意,悄悄與男人拉開距離,思及之前張氏一家的報復,又思及此人生前手段殘忍無比,更是教她戒慎恐懼,不知這人打算如何對付她。
「唉!」李漢幽幽長歎口氣,面容早失了生前意氣風發、囂張暴烈的模樣。儘管李漢以不帶惡意的表情咒罵她,或是動手打她,她仍是不敢和李漢靠太近,保持著適當的距離。
「我錯了。」李漢突然說出令人訝異的話來,似水驚訝地看著他,並不搭腔。
「我不該讓貪婪蒙蔽我的雙眼,犯下天理不容之事,而禍延家人。」此時此刻的李漢雙眸不再被利益熏騰,無比清明,像是名正直的老者。
似水仍無法確定李漢所說的話是否屬實,她靜靜聽著。
「李府一門上上下下全都為段朔風兩兄弟所殺,我想,再大的血海深仇也算是報了,兩方扯平,唯一得以逃過的,即是我的獨子文祥。他不像我失去人性,胡作非為,儘管我這個做爹的沒能讓他風風光光、名正言順地待在府裡,可他未曾埋怨過我一句,他一直是個孝順的好孩子。」說到此,李漢竟老淚縱橫,為無法再對親生獨子更好,頗為惋惜。似水看明白了,眼前的李漢,不管是人是鬼,做過多少令人髮指之事,他終究還是個愛子心切的老父。
「我知道我的要求過分,但,我求求你,救救我兒!」咚的一聲,李漢居然對著似水下跪磕頭。
似水驚訝到說不出話來,李漢竟然會為了李文祥對她下跪磕頭賠罪,據她所知,在他臨死前,他仍是耀武揚威,聲聲自稱沒錯,沒想到為了獨子李文祥,他肯如此低聲下氣,她想,李漢一定很疼愛李文祥。「錯的人全是我,文祥他沒有錯,所有錯事全是我一人犯下的,雲姑娘,我求你,救救文祥,他不能死!他不能死啊!」他哭得老淚縱橫,為的是救出唯一親兒。
「今日,你為了你的獨子這樣求我,當年,你毀我家門。滅我親族、辱我娘親,可曾想過我會有多痛苦?失去了父母親人,沒有依靠,我們只能流落街頭,過著躲躲藏藏的日子,被人欺負不敢吭一聲,我們可有人傾訴?可有人會為我們出頭?沒有,全都沒有,沒有一個人可以相信,我們只能自食其力,能撐過一天算一天,難道這就是我們該得的?」滿腔的悲憤一股腦兒朝李漢宣洩而出,她也怨過、恨過,真要原諒並非是簡單之事。「我知道我的作為造成你們極大的痛苦,說再多的抱歉已是於事無補,可是我仍要厚顏求你!雲姑娘,幫幫我兒,當年沒人幫你,你一定很痛苦,你一定也不希望我兒嘗到相同的苦楚,是吧?是吧?」李漢顧不得一切,哀聲懇求,為的是替仍活著的人求得一線生機。
看著他似拼了老命求她,似水終究不是鐵石心腸之人,況且李文祥也不是大奸大惡之徒,她也不想朔風再造殺孽,李漢已為當年之事付出極大代價,他們何苦趕盡殺絕?
悠悠地長歎了日氣。「你起來吧!」「雲姑娘的意思是——答應了我的請求!」李漢喜出望外地看著她,雙眸猶垂掛著淚珠。
「我會盡量幫助你的兒子。」她微微頷首,微偏著臉頰,是不想再見李漢。只要一見到他,她就會再次憶起李漢的惡行,使自己難受。
「謝謝你,雲姑娘,謝謝你!謝謝!」李漢又拚命地磕著響頭,感謝她不計前嫌。
「你走吧。」柔細著聲,表明不想再看見他。
「是,我馬上就走!馬上就走。」李漢忙不迭地由地上爬起,迅速離開,在要離開她的視線之前,衷心地說:「雲姑娘,對你、對殷朔風兩兄弟,我真的是很抱歉,累得你們吃了不少苦,我……」過多的歉疚使李漢一陣硬咽,再也說不出話來。『「你走吧。」輕輕的,她的語氣已不帶厭惡與憎恨,她要學會放下。
「謝謝、謝謝。」李漢向她重重地鞠了個躬,這才幽幽蕩蕩離去。在他遠去時,還可不斷聽見陰陰切切的哭音。
似水長歎口氣,不明白她怎會突然見到張氏父子與李漢,他們都是死去之人,不是嗎?會不會她也死了?她不禁想得出神。
她若死了,朔風怎麼辦?她不願見他悲傷,不願……
幽幽地再歎一口氣,眼皮益發沉重,眼前又是一片黑暗,不再有人出現,不再有人出來找她索命、向她請求。她累了……身體又重又累,甚至還隱隱作疼,是先前張氏父子抓傷了她嗎?否則為何她的頸子會不斷刺痛著。
累了,累了,她無力的倒在黑暗中,沉沉睡去。
當似水再次睜開眼,便見朔風一直守在她床榻邊打著盹,滿臉鬍渣與疲累的面容,想是寸步未曾離開過。
她心疼地抬起虛軟的手撫向他的臉龐。
溫柔的撫觸驚醒了朔風,他忙跳起身傾身看著她,大掌探向她的額際,測探她的體溫是否有著不正常的高熱。
「你醒了,覺得如何?是不是很難受!」他一臉恨不得代她受過的表情,打從她受傷昏迷,他是寸步不離,怕她的傷勢會突然惡化。明明已確認過她的傷勢不要緊,他總是不放心,非得親眼看她轉好醒來不可。她虛弱地搖搖首,含帶著微笑看著小手被他那一雙大掌緊緊包裹住,好不溫暖。
「還會不會疼?」大掌輕輕撫過她的髮際,語氣再溫柔不過。
她再次搖搖首,雙眸發熱緊盯著他,先前所見是夢是幻全都不重要,她只知道她要的是平靜的生活,沒有殺戮、沒有仇恨。
「來,把藥喝下去,再睡一會兒。」朔風端了一碗藥來讓她喝下,她的身體還太虛弱,得多多休息。
似水柔順地依著他的手,微蹙著眉喝下苦藥,她有好多、好多話想跟他說,只是暫時疲累地開不了口。「再睡一會兒,我就在你身邊陪你,別怕。」餵她喝完藥,他柔著聲將她扶躺在床榻上。
「陪我……」似水拉住他的手,示意。
「嗯,我陪你。」朔風瞭解她的意思,脫鞋上榻,就在她身邊躺下來,雙臂溫柔地摟抱著她,輕合上眼,靜靜感受她的存在。
溫暖的懷抱使似水感覺無比安全,有他陪伴著,她知道再也沒有人能傷著她,她可以安心睡下,而且,也不用擔心他再不眠不休地照顧著她,因為,他會陪她睡下。
睡意很快地侵襲他倆,兩人緊貼著共游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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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似水再次醒來時,她的精神已經好多了,不再昏昏沉沉地全身使不上力來。在喝過藥後,她便要綠荷她們退下,靜心地等待朔風出現。經過這回的行刺事件,綠荷不敢離她太遠,堡主這回為了雲姑娘受傷一事,發了好大的火,所有守衛無一不受到嚴厲懲罰,而該服侍雲姑娘的綠荷、秋香也沒多好過,都重重被處罰。是以,這段日子,風堡上下所有人皆是小心翼翼,深怕再有突發事件發生。再來一次,他們會連命都賠上的。
多名婢女守在房門口,另一層還有多名護院來回巡視,據聞,行刺雲姑娘之人此刻身處大牢。情況很糟、生不如死,堡主似乎還未有將那人處死的打算,想是要留下好好折磨,以示嚴懲。光是想像那人可能會受到的折磨,他們就全嚇得寒毛豎起。似水在房內,並沒有等待多久,去澡池梳洗完畢時朔風便已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