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沈韋
「聽說他和我同年?」可惡?!竟然長得比他還高,不過他比這小子要壯,呵呵。
「是的,少爺。」
「胖廚子,記得別讓他有機會偷懶,有工作就交代他去做,明白嗎?」張天生傲然宣佈,想讓這個叫初一的知道何謂天、何謂地。「小的明白。」胖廚子當然樂意將一些粗活兒交給初一去做,自己也樂得輕鬆。
「還有,多看著他點兒,咱們府裡多的是貴重物品,如果不小心丟了,你可是賠不起的。」話說到最後是愈來愈過分,直接將對方歸類為小偷之流。
「我會看牢他,請少爺放心。」胖廚子和張天生旁若無人地詆毀初一的人格。
一旁的人握著柴刀,劈柴的手青筋浮跳,不過想到自己目前是寄人離下,也唯有忍下來,佯裝沒聽見他們的談話,就當是兩隻瘋狗在一旁狂吠。
「對了,這小乞丐怎麼都不說話?難不成是啞巴?」見初一連吭都不吭一聲,張天生更加不滿,也愈討厭初一。他尤其討厭初一那雙眼,深邃中閃爍著光芒,一閃閃的好像在嘲笑他,可惡!他可是張府最重要的寶貝,小小一個下人敢嘲笑他?!可他偏又苦於沒有證據說明初一是在嘲笑他,唯有暗暗記恨在心底,好待他日後尋仇。
「他向來都是這樣,少爺您別理會他,我想他是覺得自身卑下,自然不敢在少爺您面前說話。」說來說去,全都是討好張天生的話。
「沒錯!」張天生討好得很開心,高傲地頷首,甩袖離開。
張天生人一走,胖廚子面對初一也沒有給他好臉色看,他立刻拉下臉喝道:「砍完這堆柴後,你給我去挑水!記得把所有水缸都裝滿水才可以休息,知道嗎?」他擺明了是在刁難小孩子。可初一仍舊吭也不吭一聲,連眉頭也不皺一下,僅是點頭表示聽到了。
胖廚子見了一股氣又上來,可不好再發作,便悻悻然回到廚房去。反正他已可預料,這小兔崽子不到半夜是做不完他所交代的工作,光是這樣想,他的心情就爽快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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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大半夜,初一才將胖廚子交代的所有工作全部做好。他拖著疲累的身子,回到張員外撥給他住的小房間。
「你回來了!」一具軟軟小小的身子在他一開門時便撲進他懷中,鼻間聞著她身上所傳來的淡雅清香,滿身的疲累盡消散開來。「我全身又臭又髒的,會把你也給弄臭弄髒的。」話雖是這麼說,他可還是捨不得放開她。
「沒關係,我不在乎。」小女生搖了搖頭,將他抱得更緊。
「大哥,我們等了你好久。」另一個男生靠了過來。
「對不起,我回來了,你們一定很擔心吧!」在黑暗中,初一僅能靠著外頭透進微弱的月光看清房內的人,張員外根本不可能提供燭火讓他們照明。說是撥了間房間給他們三人住,其實房間也小得可憐,四周堆滿了雜物,就夠他們三人窩著罷了。
但現在是非常時期,他不會要求太多,只要昊風和似水得以溫飽即可。是的,初一就是殷朔風,他們在外流浪了好長一段時間,離開了京城,仍不敢大意,總是以黑炭或泥巴將臉給塗黑,好不教人認出。
娘親所留下的首飾為數不多,他知道不能等著坐吃山空,得想條出路來,所以他自願到有錢的土財主家為奴,以求得三餐溫飽。
三個人在一塊兒,為避免露出馬腳,他又幫三人重新取了名字。他叫初一,弟弟是十五,似水則是小滿,再捏造謊言穿插父母雙亡的事實,便得以輕易取信旁人。
他並沒有長久留在張府的打算,他預計再過一段時間使離開。張員外不過是表面上對他和善,好對外圖個善名,實際上也是想佔他的便宜,先前還妄想騙他簽下三人的賣身契,幸好他機警,才沒上張員外的當。「我討厭這裡,他們都對你好壞。」似水低聲抱怨,她不喜歡朔風要她乖乖待在房裡的指示,這樣子,她根本就沒法幫他。
「我沒關係的。」朔風露齒笑了笑。
「大哥,這裡的人真的是壞透了,我們還要待在這裡多久?」昊風也不住抱怨,廚房給他們的三餐都是冷硬的饅頭,且每回晚餐哥哥來不及趕回,他們就將哥哥的晚餐也給省略了,全是在欺負他們勢單力孤。
「就快了,我也不打算長久在這裡待下去,你們再忍忍。」朔風安撫著兩人。「我不怕吃苦,我可以分擔你的工作的。」似水伸出雪白無假的小手緊緊攀抓住他衣襟要求。
「哥,我也可以!」昊風跟著拍胸膛保證,實在是不忍見哥哥再受苦了。哥哥一雙手飽受折磨,磨破了掌心沒得上藥不說,還得受到廚房那個胖廚子的奚落,真是夠了!
昊風一張小臉充滿了不平之氣。
「十五,你留下好好照顧似水就好,其他事由哥哥來處理使成。」朔風明白昊風的想法,拍拍他的肩。
「我不用人家照顧,我可以照顧我自己。」似水抗議著。
「哥!」
「好了,你們就照我的話去做,明白嗎?」見他們倆不聽話,他乾脆命令他們。「可是…」
「咱們現下已不比從前,該是認清事實的時候了。」一句話,將兩人的嘴堵得死死的。
昊風與似水皆垂首,知道不能再緬懷過往繁華,他們早已不再是官家少爺、千金了。
「日子終是要繼續過下去。」
昊風沉默,垂首喪氣地坐回他的老位置,似水則悄俏自懷中取出她晚餐沒吃的饅頭遞給朔風。
「你累了一天,一定很餓。」
「你怎麼沒吃?」朔風將饅頭推回她手中。
「我不餓,你吃。」可似水拒絕地搖首,她非常堅持要朔風吃下她特地為他預留的饅頭。
朔風長歎一口氣,接下饅頭,不再拒絕,他知道他得儲存更多的體力,好應付明天胖廚子的刁難。
似水渾然一笑,拉著他的手走出小房間,坐在門前,就著月光,好不傷心地看著他那舊傷未癒,又添新傷的雙掌。
「你受傷了……」她的一顆心好痛、好痛。
「不礙事,就當這是蒼天給我的試煉。」他笑著安慰她。
這話說的是輕鬆,聽進她耳裡卻是好難受、好難受,可不想他又為她擔心,她淡淡一笑,將頭輕輕靠在他的肩上,拿過他手中的饅頭餵著他吃,兩人相視的眼眸中早有男女情感。
而窩在房內的昊風,則悄然無聲地走到可以看見他們的地方,看著他們兩人好不親密地倚在一塊兒,頭靠著頭,就像娘親生前常繡的交頸鴛鴦一般美麗,他的心刺痛著。###
張天生愈想愈不開心,想他是張府捧在手心上的小少爺,凡事只有他下命令、瞧不起人分,何時由著一名下人來嘲諷他?
他跑去跟爹告狀,要爹辭去那個叫初一的賤奴,爹居然說留著初一自有用處,何來的用處?他可是一丁點兒都瞧不出來,總而言之,他就是討厭初一,非得找個機會好好教訓初一不可。
他陰沉著一張臉,滿腹心計,不知不覺中走到府裡原先堆放雜物的房問外。他懶懶地掀了掀眼皮,忽地腦中靈光一閃——他知道該怎麼做了。他誇張地噴吐著高漲的氣焰,大腳用力踹開脆弱的房門,震得裡頭的兩人回頭望著他。
「你們就是初一的弟妹?」他不屑地上下打量他們一番。
昊風見來者不善,直覺的擋在似水身前,不讓張天生有欺負她的機會。
「丑!真是醜!光瞧你們這副窮酸樣就教我想吐。」張天生以最鄙夷的目光盯著他們看,怎麼?以為他會想靠近他們!哈!門兒都沒有,看他們一臉衰樣,他可不想沾染一身霉氣。
昊風本想回嘴,可想了想,仍舊是隱忍下來,不想惹麻煩。
「你護在那個醜丫頭身前幹麼?放心好了,我不會靠近你們,我可不想因此降低我的身份。」拍了拍華美的衣裳,他的目的在於狠狠羞辱對方,再讓對方自歎不如。可令他失望的是,他依舊沒能從這對兄妹身上贏得欣羨的目光,這兩個人是瞎了嗎?瞧不見他尊貴的身份以及華美的衣著?還是說他們不識貨?是了,一定是他們沒見識。
算了,算了,他何必對土包子給予高度的冀望。
面對惡意的羞辱,昊風與似水不卑不亢,坦然面對。
「有件事我要提醒你們,可要聽清楚了,現下你們吃我爹的、住我爹的,卻什麼事都不做,未免也太說不過去了,所以我命令你們早晚都得工作,男得就跟著初一去廚房工作,女的就當個小丫環。想在我家有飯吃就不許偷懶,懂嗎?」張天生威風地下達命令。「當初老爺和我哥哥有過約定,我和似……我妹妹都不需要為奴為僕,我哥才會帶我們進來的。」昊風聽不下去,忍不住開口,這些人簡直是得寸進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