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沈曼奴
「是啊是啊!『寧濫勿缺』的傢伙是永遠無法理解『寧缺勿濫』的真諦。」馮清敏又快速地按了好幾個鍵,在完成動作後,她故意提起公事,以便暫時引開鄒懷彥的注意力。
「我親愛的總經理大人,漢成集團的董事長預定十點半來訪,我想,您沒有什麼問題吧?」她站起身走道桌旁,必恭必敬地詢問。
「我知道,你聯絡業務部的葛經理喝企劃部的林經理先準備一下。」
「好的。」她轉過身,吐吐舌,趕緊離開。
當她一關上門,便聽到鄒懷彥生氣地大喊,「馮清敏!」
她聳聳肩,決定先溜到洗手間去避一避風頭。
她用心算加加減減之後,算出剛才的買賣賠了鄒懷彥大約一百三十二萬元左右,只能算是他的金錢遊戲中的零頭而已。再說,那些股票是他的私人投資,公司的重要股權還有更上層的人緊緊掌握著,根本輪不到他來玩,她讓他小賠一咪咪,只是針對他的個人,不是針對公司。
很快地擺脫了那一小滴罪惡感,她心情十分愉快地向同事打招呼。
「早。」那名同事也微笑地同她道早安。
然而,當兩人擦肩而過,那名同事不經意地回頭一瞄後,詫異的出聲叫道:「啊!馮秘書……」
馮清敏立刻停下腳步,回過頭。「什麼事?」她的臉上還是保持著一副很專業的秘書式笑容。
「你……」那名同事紅了臉,「你的裙子……」太糗了,她實在說不出口。
「我的裙子怎麼了?」馮清敏拉住裙擺,扭腰轉頭,看向自己的背後。
「後頭的拉鏈沒拉上……」那名同事現在才說根本是多此一舉,因為,馮清敏已經看到了。
馮清敏本來很有氣質的表情,在瞬間就變得一陣青、一陣紅,她何止是後頭的拉鏈沒拉上而已,她連裡面的襯衫都被拉出來一小條。像是在暗示什麼似的。簡直是難看到了極點!幸好她發現得早,而且,對方是女同事,否則,她不知道會有多丟臉呢!
真是混帳的鄒懷彥!臭豬頭!她在心中恨恨的罵道。
「他偷偷的把你裙子上的拉鏈拉下來,還把裡頭的襯衫拉出一條來?」何綾邊喝湯邊說:「好色喔!」
何綾在馮清敏公司附近的一家舞蹈教室工作,中午休息時間,兩人常約在一起用餐。
「氣死我了!」馮清敏舀了一口飯入口,咀嚼時則是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恨不得嘴裡咬的是鄒懷彥的肉。
她忘不了當她發現裙子拉鏈沒拉上時,那名同事臉上的表情,她敢打賭,除非那人沒長嘴巴,否則,她絕絕對對不可能不到處去宣傳這件好笑的事。
「反正你也害人家賠了錢,算是扯平。」擔任韻律舞蹈教師的何綾很重視姿態、吃相,吃起東西來很秀氣,一定是細嚼慢咽的。
「哼!」馮清敏哪那麼容易氣消,這次她可是丟臉丟大了,那個下流的混帳鄒懷彥,早知道她就該做絕一點,讓他賠到欠人一屁股債為止。
「真好。」每回聽馮清敏述說她和鄒懷彥之間的鬥法過程,何綾都會覺得好羨慕。「白天來我們韻律教室的淨是些歐巴桑,無聊死了,哪像你,老闆是個有錢人,還是個大帥哥,又開得起玩笑……」
「拜託!那種男人有什麼好的?空有一副迷人的外殼,內在則爛得一塌糊塗,你可別告訴我,在我告訴過你他那人有多麼惡劣後,你還會對他有意思!」馮清敏很好心的提醒好友。
「既然他那麼惡劣,你為什麼還跟著他這麼多年?你還和他這麼好?」
馮清敏從大學一畢業,便進入現在的公司,當時,公司的決策大權仍在鄒懷彥的老爸及那群叔伯長輩的手上,甫學成歸國的他只是一個小主管,充其量只能管管幾個新進的職員。
那時,兩人替同一個部門工作,馮清敏還偷偷暗戀上他優異的外表和利落的工作表現;後來,鄒懷彥升職,公司指派她擔任他的助理,兩人才漸漸熟絡起來。
但馮清敏對他的愛慕之心,也在見識到他的花心和不得不負責幫他送女人禮物,與安排他的約會行程等等雜務後徹底的夭折。
這些年來,鄒懷彥的職權節節高昇,甚至在半年前,有幾位權高位重的「老臣」因經濟不景氣而紛紛萌生退意,讓他提前坐上總經理的位子。而這一路走來,他始終堅持讓馮清敏繼續跟著他。
從一個小助理,搖身一變為總經理不可或缺的專屬秘書,一般人大都很羨慕她的際遇,而她也不否認自己的確頗為幸運。
畢竟,天底下有哪幾個主管能容忍下屬跟他唱反調、扯後腿的?她的班上得頗為愉快,不僅薪水高,還可以三不五時找上司吵吵嘴,以舒解工作壓力。
但這一切都僅限於上班的時候,下班後,她抵死不和鄒懷彥那傢伙有任何瓜葛。
「我說他惡劣,指的是他對感情的態度,他可以同時擁有上百個女友,還可以對每個女朋友說他最愛她……」這點就是馮清敏最不屑的。
馮清敏邊說邊受不了地搖搖頭,「他故意將辦公室的專線電話隨便的告訴他那群鶯鶯燕燕,還說只要他在,他一定會接電話,可私底下他卻要我幫他擋,你說,這種秘書好當嗎?」
「他在外頭當大情聖,卻要我成為眾矢之的,被那些女人記恨在心。哼!她們也不想想,她們收到的禮物可全都是我挑的耶!」
何綾看著她,忍不住笑道:「你的表情還真像個怨婦。」她拿起胡椒粉灑在濃湯裡,再喝了一口。
「你別又來了!幹嘛又把我和他扯在一起?」她會跟何綾談起他的事,全都是以為他已經成為她生活中的一部分,每個工作日她都得面對他好幾個小時咩!
何綾卻怎麼也沒有辦法相信,馮清敏真的對鄒懷彥一點感覺也沒有,他明明是那麼的瀟灑、幽默又富有。
「他對所有的情人都一視同仁,這表示他還沒有真正的愛過——嗯!這樣想的話,你難道不會覺得他既可憐又可愛嗎?」何綾說。
「我一點也不覺得!告訴你,他是真的愛那些女人,而且,只要是女人——」他都愛,這是她對他觀察多年所得到的結論。
「你也是女人啊!」何綾想點破她。
「我是他的秘書!」馮清敏交叉兩臂,表示這個話題到此為止。「別再提了,我和他是絕絕對對的不可能。」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
「真可惜。」何綾惋惜的說,如果她是馮清敏,她才不會輕易放棄和鄒懷彥發展成男女朋友的可能性。既然多年來。他都堅持由馮清敏當他的秘書,那就表示他並不討厭她,甚至可以說,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是很特別,不是嗎?
「只有你那麼認為。」馮清敏哪會不明白何綾是怎麼想的,不過,她已經懶得提醒她,鄒懷彥之所以一直不換秘書,是因為工作雖然好交接,但「花名錄」的整理和說卻非常的不簡單哪!「對了!我明天要去相親。」
「又要相親?你還不死心啊?你媽認識的那個歐巴桑介紹的男人你居然還敢見?你還沒有記取教訓嗎?」
這一年來,馮清敏陸陸續續相了好多次親,對方老師長的奇形怪狀,要不是缺牙、禿頭,就是有嚴重的戀母情結,或是講起話來完全不知所云……不是馮清敏虛榮,但她長得並不算差,年齡也還不到三字頭,有必要急到這種地步嗎?
「這回我先看過照片,對方也看過我的。他的長相還算過得去,職業也很正當,見見面沒什麼損失。」
馮清敏的態度是無所謂的,從她答應第一次相親後,便表示她有心尋覓她的另一半,既然如此,她便不必再遮遮掩掩、故作姿態。
「你真的那麼想嫁人?」何綾放下湯匙、筷子,拿餐巾紙邊擦嘴邊問。
「你不覺得害怕嗎?以前我們一起唸書的同學一個個傳來結婚的消息,而我們身邊卻連個影子也沒有!」馮清敏還是一口飯接著一口飯的吃著。她下午還有一堆工作,不吃飽一點,到時肯定會頭昏腦脹。
「所以,我想先找個對象,交往個一年半載,然後就準備結婚、生小孩。」
「想不到你這麼在乎世俗的眼光。」
「沒辦法,人愈大,愈懂得必須不斷地妥協,才能活得比較好一點。」
何綾靠著椅背,讓侍者收走她的東西,並指出重點,「你不覺得你會這麼想嫁人,主要是想嫁給鄒懷彥看?因為,他老是嘲笑你可憐沒人愛!」
「我才沒那麼無聊呢!我做的所有事,就算不全是為了自己,也絕對不會是為他。」馮清敏斬釘截鐵的說。
「啊!」何綾的視線突然發亮,不知是看見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