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沈洛
他簡簡單單一句要她「迴避」,她就只能聽從,連說「不」的權利都沒有,而他完全不說明、不解釋,就像篤定她不會反抗、不會追問……他對她愛他的程度瞭若指掌,不是嗎?
為了他,袁韻雅每天下班後,絕不在外逗留,待學童返家後,馬上就回到家,深怕他會在她不在時出現;怕他會突然來,冰箱永遠不敢空著,就怕他餓了沒有東西吃;換洗的衣物更是天天準備著。
可是,每天迎接她的都是一室的黑暗與冷清,冰箱裡的食物若她沒去碰,總是原封不動;換洗的衣物她一擺上,常是不曾被它的主人穿過……若不是他沒來過,那麼就是他來時什麼也沒碰就走了。大多時候,他都是在夜半時分來,霸氣地索取她的身子後,又悄然離去。
她這麼做是為了誰?
五年啊,她真的就這麼過了!仔細回想,她真正快樂的時間有多少?數都數得出來呵!總是在他來訪時,她才會覺得自己是活著的,還是這世界上最快樂的人,幸福漲滿在她胸臆間。
他還在為溫綺的事而恨她吧?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她。
可不可以讓他們一起忘掉過去,重新開始呢?
帶著愁容,袁韻雅將臉靠在屈起的膝上,漸漸睡去……
再次睜眼,她才發現自己睡了快三個小時。任祖雍的「朋友」應該已經離開了吧?於是全身酸痛的她緩緩站起身子,一股黑暗罩了下來,還有星星在閃呀閃的,這是許多人都會有的貧血症狀,可是發生在她身上總要好幾分鐘才能夠恢復。
她轉動門把,沒鎖,於是她開了門踏進屋裡。迎面而來的,是揮也揮不去的情慾氣味,那股歡愛過後的氣味就這麼大剌剌地充斥著,毫不隱藏;這樣的氣味足以讓她窒息……
她捻亮了燈光,原本偏暗的室內乍現光明,這也讓她看清楚沙發上獨自喝著啤酒的任祖雍。他一手拿著鋁罐,一手是點燃的煙,在假期裡頭的他一向是過得十分糜爛。
袁韻雅沉默地看了他很久、很久,才開口道:「你朋友走了?」
任祖雍仰頭灌了口酒,淡淡回應。「走了一會兒。怎麼,等得不耐煩了?你可以不要等啊!」他惡意地扭曲她的本意。
他對她冷漠、殘酷,譏誚更是少不了。剛開始,她以為自己會受不了而離去,可是在他越來越惡劣的行為下,她卻都一一吞忍下來——這是她自找的,又怎麼能說是他無情?
她倉皇地搜尋他迷濛的眼瞳,急著解釋道:「我沒有那麼想過!我只是問問而已,你別曲解我的意思。」
「哦?」他懶洋洋的應道。「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是你等到生氣了呢!」他伸展著被深藍色牛仔褲包裹著的長腿,架在前方的檜木矮桌上,連稍微把視線停留在她身上都不願意。
「你餓不餓?我去弄點吃的給你。」不等他回應,她就進了甚少開伙的廚房。再與他繼續方纔的話題,也只是徒增火藥味而已。
「用不著,我『吃飽』了。」任祖雍清冷的獨特嗓音透過幾個隔著他們之間的物體,傳到她耳裡,一語雙關地示意著他剛剛和朋友「吃飽了」。
帶著暗示性的話語,總是輕易的讓她遍體鱗傷!
袁韻雅怔仲地看著自己順手帶進廚房、擱在餐桌上的報紙,心裡百般掙扎著是否要將話問出口,卻又覺得自己沒有那樣的立場,但不問,怕自己又要幾夜無眠了。
極度混雜的想法,讓她的眉揪緊!
任祖雍高大的身軀來到廚房門邊,見她愁眉不展地盯著報紙,邪惡的念頭竄上他失溫已久的心房。
「你看見了?」那篇報導。
任祖雍的聲音忽然在她身後響起,讓她整個背脊上的寒毛聳立,如臨大敵,不敢轉身面對他。
「看……看見了。」她低聲回答。「那……那是真的嗎?」沒有想到任祖雍會主動接近她,還問起這敏感的問題。
「假得了嗎?」他漠然一笑,問。「你打算怎麼樣?」
對於她,他總是吝於多說一字一句,總是要她自己去摸索他話裡的意思。袁韻雅抿唇苦笑。
「嚴小姐和你很合適。」她說的是實話,但她的心好酸、好疼!「可是,我不懂你所謂的『我打算怎麼樣』是什麼意思。」
「我要結婚了,你有把握我會背著妻子而把你留下來嗎?」他倒要看看她會怎樣反應。反正在上流社會,同時擁有大、小老婆的大有人在。
親耳聽見他說他要結婚,帶給她的感受竟比看見報導時還要難受,像他當場甩了她一掌似的,教她痛不欲生!他問出這樣的問題,用意是在羞辱她,沒錯吧?
「那……你想要我去或留?」袁韻雅的語調顫抖不已。她需要他來替她的未來作決定,也想知道他是否願意留下她。
「無所謂!你想離開我沒意見,想待下來就待下來。」她快哭了嗎?真有趣!任祖雍模稜兩可地說著,而後扯開蔑視的冷笑。
明明她是那麼盼望聽見他的答案,可他卻故意硬生生戳破她脆弱的期盼來傷害她。他拒絕相信她那楚楚可憐的模樣就是原來的她,而不是她偽裝來欺騙他的那一面。
袁韻雅所有看來痛苦的表情,都是裝出來的,想博取他的同情的!任祖雍一心這麼認為。
「不!不要趕我走,好嗎?我請求你,就讓我待在你身邊……」袁韻雅低聲卑微地央求著。
「即使一輩子都是見不得光的情婦也無所謂?」就像她現在這樣。
袁韻雅狂亂地搖著頭,拚命保證。「無所謂!無所謂!只要你還能夠讓我待在你身邊,就算是個僕傭都無所謂,真的!真的……」她胸口好像被人狠狠壓過般疼痛不已!
「很好!」任祖雍捏扁手裡的啤酒罐,往水槽一扔,猛然將她摟進懷裡,粗暴地將煽情的吻印在她只沾染過他的氣息的粉唇,恣意蹂躪。
「不要……不要離開我,好嗎?好嗎?」她淚眼婆娑。
她真的那麼愛他嗎?即便是愛得如此委屈都不要緊嗎?
任祖雍看著她梨花帶淚的臉蛋,心裡起了一絲奇異的變化,好似她滴落在他胸膛上的淚水,貫穿了他冷硬的心……
不!他怎能被她虛偽的淚水動搖了要持續羞辱她的決心呢?
任祖雍輕抬起她顫抖不停的下巴,正視她的一雙淚眼。「你該明白!我和你是絕對不會有結果的。若到時覺醒才悔不當初,可別怨我!」
「只要你還要我一天,我就會待在你身邊一天,絕不後悔!」袁韻雅像在宣誓般說道,神情十分堅定。
盯著她的銳利眼神閃了閃,任祖雍扯開邪魅的笑。
「這可是你說的。」
他抱起了抽泣不止的袁韻雅,走進臥房。
不管在任何方面,他從沒輸過不是嗎?當然,這次也不會例外;他將會持續保有她完整無缺的一顆心,也會將自己冰封的心收藏好,不會遺落。
第六章
剛搭電梯下樓的袁韻雅,和相熟的保全人員打了聲招呼後,就習慣性的在大門邊等著來載小朋友的娃娃車。可是,等了近十分鐘都不見娃娃車出現。
奇怪!平時這個時間阿正早到了,也正在回學校的路途上,可今天怎麼到現在都還沒出現呢?
此時,還在疑惑的袁韻雅,耳邊傳來了小女孩的叫聲。
「袁老師,這裡!」
袁韻雅往那聲音的方向看去,只見王品心坐在一輛深藍色奧迪房車裡,開心不已地對著她招手,而她也回了品心一記笑容。
「品心今天不上學嗎?」平常品心總是搭娃娃車,可是今天娃娃車沒來,品心也還在這裡……
「袁老師不知道嗎?阿正叔叔打電話來家裡,說娃娃車在路上拋錨了,所以不能來了。袁老師沒有接到電話嗎?」
「是這樣嗎?那可能是我已經下樓來,沒有接到電話吧!」看來只能搭公車去了。袁韻雅側頭想了下,說:「那品心要怎麼上學?」
品心轉過頭去,指著駕駛座的方向,笑嘻嘻的說:「爹地要載我去呀!」呵呵,平常爹地太忙了,要不是今天娃娃車壞了,爹地才不會載她去上學呢!除了上天堂的媽咪之外,她最喜歡爹地和袁老師了!
袁韻雅低頭一看,發現駕駛座上坐著一個頗為高大的男人,成熟的臉龐上有著淡淡憂鬱,禮貌地朝她頷首。
「你好,我是品心的父親,王翼。」這並不是他第一次看見袁韻雅。
第一次看見她,是他出門時恰巧看見她和品心正要上娃娃車,那時他便對她有了特別的感覺,還試探性的問了品心是否接受她成為新媽媽;讓他訝異的是,一向排斥他和別的女性有牽扯的品心竟然欣喜地贊成。
可是他卻又因為自己滄桑的心境,不敢去褻瀆年輕的她,這一切遐想才告停。可是今日意外再見,心中那股想要擁有她的念頭竟按捺不住地蠢蠢欲動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