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沈洛
不知是寒冷還是害怕,沈似燃居然渾身不停地顫抖起來,淚水落得更凶,身體微微抽搐。
「熏……熏……」她一次又一次地低喊,充滿著絕望。
突然,一抹黑影自她身後緩緩趨近,那黑影主人伸出手,往她因哭泣而不斷抽動的肩膀輕輕拍了一下。
「啊——」沈似燃嚇得閉上眼尖叫出聲,雙手摀住耳,期望是自己在作夢。有鬼嗎?是鬼嗎?不!不要來找我!她在心底默禱著。
那人將她摟入懷中,黑暗中晶亮不減的邪氣眼瞳閃著滿意的光采,嘴角牽起,是一抹再得意不過的邪笑。
沈似燃感到那熟悉的氣味、溫暖的胸膛,彷彿找到依靠似地、幾近軟癱地緊緊攀著那雙鐵臂。這個能穩定她心的胸膛,只有一個人有!她仰起滿是淚痕的臉,紅腫的雙眼可憐兮兮地看著時野熏。
「還是需要我的,不是嗎?」時野熏將額前的落發向後撥去,唇邊噙著壞壞的笑,看她離不開他的樣子,滿意得不得了,心裡也溢滿了喜悅。她在最無助的時候喊著他的名字,這已經夠清楚了。她對他——是抗拒不了的!
沈似燃紅腫的眼又浮上淚水,癡癡地看著他耳上的湛藍,淚水從她仰高的眼角滑落,哽聲道:「不要丟下我……不要丟下我……熏——」她脆弱得再也武裝不起來。
「若你屬於我,我絕不會丟下你,因為我絕不會任意扔下屬於我的東西。」時野熏淡淡地說道,唇邊牽著邪氣的笑意。知道她如此依賴他,他莫名地感到開心不已。
她對他而言,竟只是個「東西」?無所謂了,只要他要她,就算只是個「東西」也無所謂了,至少還是屬於他!
沈似燃顫聲問:「你真的要我嗎?」紅著眼流著淚,她哭泣著問。雙手牢牢地攀住他的肩,緊緊地依附著他。
「嗯。而且是絕對的屬於我!」時野熏霸氣地說。
這個保證使得沈似燃再次哭倒在他懷中。這次哭泣是因為他再一次的保證,還是因為想將七年來的痛苦都一次哭盡呢?
不知道呀!她沒有能力去分析這些了,她所有的願望,就只求他,別再一次傷透她癡愛他的心了!
一回到沈似燃的小套房,兩人立刻熱情地擁吻起來,彷彿不能沒有彼此般,那樣地急欲探索對方的身體,好像只有碰觸到那種溫度,才能確定對方的存在。
在沈似燃的房裡,時野燻熟練地褪去她身上的短洋裝,看見她白皙的胴體,不禁深深吸了口氣,迫不及待地伸手感覺那美好的感觸,訝異於手中的豐盈。
腦中霎時閃過一幕——她似乎曾經與他一起這樣熱烈地纏綿過。那夜,她哭紅著眼,躺在他身下,那樣甘願地奉獻自己……時野熏腦海中浮現的正是這一幕。
沈似燃任他碰觸她身體的每一寸肌膚,急欲回味七年前夜夜在他懷中,被他愛著的幸福滋味。那些日子是這樣的美好呀!
摟著她上床,時野熏更是狂野地愛著她,腦中塵封許久的記憶竟越來越鮮明;摘掉她臉上礙事的眼鏡,她清秀的容顏越看越熟悉。
他們的確有過關係,否則他腦中不會對她有如此深刻的記憶!
沈似燃仍是哭紅了眼,流著淚躺在他身下,心甘情願地為他獻出完整的自己,就像若干年前一樣。她最愛的他,那勁瘦結實的肌理仍然沒變,甚至比當年更加強健完美。
當時野熏挺身進入她時,他腦中被禁錮已久的記憶也同時吶喊著要釋放,但,記憶仍是得不到自由……
清晨。沈似燃在時野熏的懷中醒來。她怔怔地看著他俊美的容顏,但他卻立刻起身套上長褲,背對她,坐在床沿,點根煙抽了起來。他的表情嚴肅陰沉,看不出心裡在想些什麼。
沈似燃擁被坐起身,默默地看著他精瘦的背部,心裡忐忑不安。
時野熏吐出一口煙,沉聲道:「我一定見過你!」他非常肯定!不知道為什麼,昨夜在他身下的她是那樣地熟悉,但記憶似乎仍沒恢復過來,是潛意識選擇將她徹底遺忘的嗎?
沈似燃一聽,愣愣地問:「你……說什麼?」她不懂他的意思,不安地擁緊胸前的絲被。
「為什麼在第一次見面時,你不告訴我,我們有過關係?」時野熏微側身,怒目瞪視著她。她當真這麼不在乎與他扯上關係嗎?一陣怒火燃上他的心頭。
沈似燃的心一陣撕扯,疼痛不已。淚水淡淡地浮現眼眶,梗聲問:「你不是打定主意要把我當……當陌生人了嗎?我再多說些什麼,你就會想起我了嗎?你以為……你以為你那樣突然消失,我的日子就好過嗎?你有沒有想過,你的離開讓我心痛了多久?你都不知道……」
她流著淚訴說他將自己當成陌生人的那個傷心模樣,竟讓他的心抽痛了起來。
「你說什麼?我把你當陌生人?」時野熏揚起嘴角嘲諷的笑。「當我昏迷後醒來,任何人都是陌生人!」
沈似燃一震,瞠大了盈盈的眼不敢置信地看著他。「昏……昏迷?」
時野熏雙眉一蹙,娓娓道出七年前的往事——
那夜他倒在地上,感覺神智早已抽離他,在他以為自己就將離開人世時,竟發覺有好多人在移動他,那些人不知說著哪一國的語言。
待他再次醒來,已不知過了多久。記得那時一睜開眼,入眼的是一間至少五十餘坪、佈置得極有個性及格調的房間,他的床邊站著十數個人,他們都以日文吱吱喳喳地說著話。
後來他才知道,那一群人都是他的「親人」。為首的是一位身著日本傳統和服、看來十分精明能幹的老婦。她的眼中有著淚水,還閃著欣慰及驕傲,她告訴他,他是她唯一的「孫子」。那名老婦,就是在日本叱吒政治界、商業界的鐵娘子——時野夫人。
原來他父親時野敏夫是日本數一數二的企業「時野財團」的領導人,也是時野夫人的獨子。當年為了娶非日本人的母親為妻,遭到極為重視種族性的時野夫人反對,但時野敏夫不顧一切,帶著妻子私奔至妻子的故鄉——台灣,從此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在他十歲那年時野敏夫因病逝世,他母親也在父親百日之後,迅速改嫁他人,狠心地拋下了他,讓他獨自流落街頭。其實時野夫人一直都關心著兒子的生活,暗中派人查訪。當她知道兒子去世,孫子過著有一餐沒一頓的流浪生活時,心裡感到很不忍,但她就是拉不下臉去承認他是自已的孫子,也不願給他任何協助。直到接獲消息說她的孫子出了車禍,她才急急忙忙派人連夜將他接回日本醫治。
聽完了時野夫人所說的話,他便在時野家待了下來。時野夫人要他認祖歸宗,從此冠上時野的姓氏。在他病癒後,時野夫人隨即送他出國唸書,直到一年前,他回日本正式接任「時野財團」的社長職。
雖然現在的生活過得很好,但他總覺得自己似乎遺忘了某些很重要的事情。他曾刻意去回想,但每次都搞得頭疼不已,幾次下來,他也就不再多想了。
「我失去記憶,所以記不得我們之間的事。那應該是發生在我出車禍前吧?」時野熏盯著沈似燃問道。見她不說話,只是不斷地掉淚,不禁心亂了起來。
一會兒之後,沈似燃止住了淚,低語道:「那晚……我在家門口等你等到半夜,你都沒有出現,我告訴自己,你有事耽擱了。但那之後的一個禮拜,你還是沒有出現,我安慰自己,你真的有事……」她哽咽著說不下去,將臉埋在絲被中,輕泣出聲。
「你就不曾試圖找我?」時野熏陰驚地問道。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問這問題?他就是想知道她究竟有沒有找過他?
「我有!那時我盲目地找你,我到PUB找阿昌,他說你已經很久沒去上班了;到你住的地方找你,房東說你房租也沒繳,要我把你的東西收一收,她要把房子租給別人了……我不知道還能到哪裡去找你,我真的不知道!你就這樣突然地消失了,要我到哪兒去找你?你教教我呀!」
聽了沈似燃的話,他的嘴角不禁揚起了滿意的笑。她畢竟還是在乎他的!縱使對自己與她之間的事仍是一知半解……
「你可知道你的失蹤讓我流了多少淚、心痛了多少次?好不容易你出現了,卻把我當成陌生人……你知道當時我有多難過嗎?我曾經那麼癡愛過你,而再見面時,你居然不認識我?你知道那有多傷人嗎?你讓我覺得自己的癡情是那麼廉價,就像是讓人隨手丟棄的垃圾一般不值。你知道嗎?」沈似燃掩面低泣。「原來……我竟是一個讓你不願回想起的人?」沈似燃抿著唇,低聲嘲笑自己。但長久以來的心結,也因為他並非惡意離棄的事實而解開了。原來,他並不是故意拋棄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