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文 / 單飛雪
俞鴻盛怒的眸子瞪住女兒。
「你鬧夠沒有?」
陳辰風抹去嘴角的血,攔在妻子前。「爸,您別氣,我會好好跟穎鵑說——」
「我造了什麼孽?」俞鴻破口大罵。「你為什麼不去死?」丟臉!
柳紹華拉起俞穎鵑。
「走開!」她推開柳紹華,趴在地上,睇著父親瞧。「我怎麼可以死?」她冷笑。「老頭,我得好好活著啊,要不然您偉大的基業就沒人可以繼承啦!」這是父親痛處,她放意激他,看他氣得面色猙獰了,她哈哈大笑。
俞鴻受夠了。「是嗎?既然羅律師也在,那正好,羅律師,你告訴她,我的遺產有沒有她的名字?」
「沒有。」羅律師恭敬道。
「我名下產業除了給我老婆外,有她的分嗎?」
「報告老爺,沒有。」
俞穎鵑氣得顫抖,陳辰風蹲下來抱住老婆,他望住俞鴻。「爸,我求您了,您別再刺激穎鵑。」
俞鴻鐵了心腸,他拿枴杖指著穎鵑的臉,表情厭惡。
「我哪是刺激地,我是讓她明白,如果她想像她媽那樣設計我,最好打消這個念頭。還有,你捅的樓子休想扯到我這裡,這些年我受夠了,我這張老臉都被你丟盡,羅律師,自此刻起,撤掉她的戶頭,以後她甭想再從我這裡坑錢!擬一份斷絕父女關係的公告,我要徹底跟她劃清界限!」
「哈哈哈……」俞穎鵑放聲大笑。「笑死人了!」她瞪住俞鴻,眸裡蓄滿恨。「你、你早就跟我劃清界限了。」
陳辰風聽了心痛,他抱住俞穎鵑,將她護在懷裡。
「請你離開。」他對俞鴻道。
「你叫我離開?你在對誰說話!」俞鴻震怒,沒有人膽敢杵逆他。
「既然你要跟穎鵑斷絕關係,往後她由我負責,我也不再當你是岳父。請你離開我的地方,我不歡迎你。」
「小小陳氏企業,說話這麼囂張?」俞鴻冷笑。「你有種,為了穎鵑忤逆我,但是……小子,我好心勸你——」他指著俞穎鵑。「你以為她愛你嗎?哼,我太清楚了,她就跟她媽一個樣,她只是在利用你、糟蹋你!」
「說完了?」陳辰風還是緊摟著俞穎鵑。「我甘願被她利用、被她糟蹋。」
「等你沒價值,她會把你一腳踢開。」
「對!」俞穎鵑抬起臉來,陰毒的笑,美麗的眼睛直視陳辰風。「他說的對,我就是這麼壞,因為我是壞女人生的,你最好跟他一樣,快跟我斷絕關係——」
陳辰風凜容。「我是你丈夫,你甭想跟我嫩清關係。你不是惡毒的女人,你是我的天使。」
她震住了。
他撫摸她臉龐,很溫柔地說:「你是我的天使。就算你常發脾氣,老是為非作歹,喜新厭舊又愛慕虛榮,常害我牽腸掛肚覺都睡不好。每次你一發狂,你一哭鬧,我就嚇得魂飛魄散,你老是讓我提心吊膽,但是……」他親親她臉頰。「不管他們怎麼說,你是我的天使。你只是迷失了,我知道你是個乖女孩,你只是喜歡人家注意你、關懷你……你只是個彷徨的可憐的女孩,你是我的天使,我絕不會像他們那樣欺負你,我會保護你、愛護你。」
俞鴻聽了震驚,羅律師為之動容。
俞穎鵑目光閃動,她倔強道:「你錯了,錯得離譜,我是個壞蛋。」她凝住眼淚,笑道。「我沒心沒肺,我可惡至極,愛上我算你倒楣。我爸說得對,陳辰風,從頭至尾我根本沒愛過你,我只是喜歡讓那些愛你的女人傷心失望,你笨死了,你愛我?我是天使?天大的笑話!我那麼壞,我是魔鬼才對!」
他還是無限柔情地望著她說:「你要是魔鬼我就討厭天使,愛上你要是會倒楣,那我喜歡倒楣。」他篤定道,目光堅定。「全世界我就是只愛你。」
她的眼眶瞬間紅透,她的眼淚洶湧,被淚水矇矓的視線中,她看見了薛東奇說的愛情,那種打心底的感動和歡喜,她發現了,她領悟了。
過盡千帆,燈火闌珊處,真愛一直守候著。
上帝賜予她生命時,沒給她愛的環境。
可是上帝創造了一個陳辰風,將她的憤世嫉俗馴服。原來救贖她的不是點破她迷障的薛東奇,而是眼前的男人,她的丈夫。
俞穎鵑哽咽道:「謝謝你……」第一次,她真摯地抱住他,用著充滿愛的口吻對著他的耳朵說:「我愛你,親愛的,我愛你。」
俞鴻和羅律師黯然離開,別墅外邊,星光燦爛。
俞鴻抬首凝視星子,月被一片烏雲掩住,風又把烏雲吹走,露出月的光芒。
俞鴻感慨。「羅律師,我是個成功的商人。」
「當然。」羅致耀點頭。
「但我是個失敗的男人。」俞鴻歎息。陳辰風讓他刮目,這平時看來文弱斯文的男人,方才耀眼得讓他慚愧。
司機將車子開來,跨進車廂前,俞鴻對羅律師說:「買通媒體,將穎鵑這事平息下來,我不要再看見相關的報導。還有,剛剛我在屋裡說的那些話,當我沒講。」
尾聲
沒人知道發生什麼事,但有人發信通知他們。
俞穎鵑退出基金會,敬言圖書館回復原狀,薛東奇畫展如期舉辦,而關於那一晚薛東奇與俞穎鵑的性騷擾真相,也在俞穎鵑主動撤銷告訴後不了了之。有人建議薛東奇告俞穎鵑誹謗。
「不告的話,大眾會誤解,當你是大色狼。」
「算了。認識我的人都知道,我不可能做那種事。」薛東奇不以為意。「我真正在乎的人不誤會就好。」
他當然不在意,一切好極了。
得到阮母首肯,他和阮小芷光明正大戀愛。
他經常出入阮家,不拘小節恣意隨興的性子,讓死氣沉沉的阮家活潑起來。他天天給阮母帶花來,紅的玫瑰、紫的鈴蘭,還有香水百合,花花草草五顏六色,融化了阮秀靜冰冷的心房。
那些紛擾和不快樂,那劍拔弩張的氣氛,為辦畫展引起的紛爭,逐步地平息,煙消雲散。
而在風化區巷底,那幅馬賽克畫也快完成了。
阮小芷現在連怎麼做彩磚都會了。
「三百一十四。」
今晚,薛東奇嵌上了。
「真漂亮!」阮小芷拎著燈,風緩緩地搖晃提燈,壁畫上光影閃動。「原來……是白鴿。」它振翅在薛東奇描繪的銀色天空。
「還差一片。」薛東奇蹲在地上,指了指角落空缺那塊,轉過臉來望她。「這一塊,讓你來完成。用什麼材質、嵌什麼顏色,你決定。」
「我?」小芷搖頭。「不行……」她傻氣地笑了。她欣賞藝術,但不善於創作。「把你的壁畫弄壞就糟了。」
「你行!」他笑著將她拉過來圈在懷裡。「你慢慢做啊。怎麼那麼沒自信啊?」他對著她耳畔說話,熱氣暖著她耳朵。
「好吧,那我試試。」她伸手摸白鴿的翅膀。「它要飛去哪?」
「想去哪就飛去哪。」他撥弄她頭髮。柔滑纖細的發線癢過他的指紋,他整個心為她傾倒。
他們手牽著手走出廢棄的風化區,要上車前,薛東奇想了想。「過來。」帶她往另個方向走。
穿過一條馬路,他們往隔壁巷道去,在一棟老舊的屋簷下,有個老伯伯賣糖炒栗子。
黃色招牌立在路旁,大鍋子蒸氣騰騰,一團一團白氣噴湧氤氳小巷。
「老闆,給我一袋。」薛東奇跟老伯說道,繼而望住小芷。「天氣冷,你帶一包回家吃。」
「來,五十塊。」老伯伯盛給他們,忽地對薛東奇笑了。「你不是阿桃的兒子蕃薯奇嘛?」
蕃薯奇?小芷瞪大眼看著薛東奇。
他一瞼尷尬地跟小芷解釋。「小時候常跑來幫阿姨們買蕃薯,所以……」
「所以他叫「蕃薯奇」啊,俺那時賣蕃薯……」老伯熱情地拍他肩膀,操著外省腔吆喝。「你長大嘍!」又對小芷道:「這小子每次都跟我買,他是俺的大戶。不得了,吃我的蕃薯長得那麼大?!」
小芷笑瞇瞇,望住他。「你愛吃蕃薯?」
「是。」他捏她臉頰。
老伯嚷:「蕃薯奇,蕃薯奇,你成家了嘍,什麼時候發老婆的?小孩生了沒?」
小芷聽了臉紅,薛東奇牢牢握住她手。
「快了,就就快了。」
「你亂講。」小芷掐他手臂。
老伯呵呵笑。「阿桃要看見了不知多好?她老盼你快點長大,她最愛吃俺的蕃薯了,還有那個淑麗妹妹,她以前最愛跑去那個……」老伯叨叨絮絮回憶過往,小芷和東奇交換眼色,他們笑了,想走又不好意思。
老伯繼續叨念。「……人都搬走嘍,俺現在生意難做,沒人吃烤蕃薯,現在要賣炒栗子喔,他、馬、的!栗子也賣不好,奇仔,以前不一樣!以前啊……」
老伯好囉唆,薛東奇挑了顆栗子,剝開,果實的熱氣噴湧,他將栗子塞進小芷嘴裡,笑看她咀嚼吞下。
小芷也拿起一顆栗子,剝開來,塞進他嘴裡。她笑得瞇起眼睛,老伯還在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