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單飛雪
展覽取消了?!豈有此理,小芷準備了那麼久!
他不在乎自己的畫辦不辦展覽,但一想到小芷心血白費,他憤怒又心疼。她呢?她在哪?
阮馨蕙瞪著桌上摔爛的蛋糕,房間外面,她聽見媽和阿姨輪番拷問姊姊,簡直像在逼問犯人。
「什麼時候開始的?阿姨讓你去辦展覽,結果你跟人家戀愛,你昏頭了你!」
阮幼昭大嗓門地質問:「他們全衝著你來,往後你怎麼辦?你怎麼會惹到那個俞穎鵑啊?我不是叫你下班就回來?你剛剛又去哪了?去找他嗎?」
阮馨蕙聽她們說個不停,就是沒聽姊姊開口說上半句。
溫馴的姊姊肯定只是坐在那裡捱罵吧!姊姊從不跟媽和阿姨頂嘴的,遇到事也不反抗,有時她甚至懷疑姊姊是沒脾氣的。
阮馨蕙坐下來,瞪住蛋糕,想到昨天姊做蛋糕時,那愉快專注的模樣。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剛剛姊回來時,眼睛紅紅的,好像哭過了。
問她有沒有跟他慶祝?
她只說:「我沒去,蛋糕摔爛了。」那時姊姊的臉色好蒼白、好疲憊,讓她看了好心疼。
真可惜啊,好好的蛋糕怎麼會摔爛了?
阮馨蕙托著腮幫子沉思,應該還可以吃吧?她拿起刀子切蛋糕,像是發現什麼,馨蕙抓住盛蛋糕的玻璃紙,輕輕拖開蛋糕,看見一張黃色卡片。
她拿起卡片,打開來看,然後又放回去。
房間外,媽和阿姨還在詢問姊姊。
馨蕙下了決定,拿起盒蓋將蛋糕蓋起,重新繫上繩子。她起身過去把門輕輕掩上,又擅自將姊姊袋子裡的東西倒出來,翻開她的日誌——有了,馨蕙眼睛一亮,撕來一張紙抄下地址,然後打電話給周敏敏。
半小時後,馨蕙聽見摩托車聲,她探頭出來。
窗戶下邊敏敏和她男友朝她揮手,馨蕙笑了。
她用童軍繩把蛋糕綁緊,往窗外慢慢放下去。她們住二樓,蛋糕很順利地落到敏敏手裡。
敏敏比了個勝利的手勢,拿起蛋糕上的紙條,拍拍男友肩膀,乘哈雷機車離去。
「你最近晚歸是因為跟他在一起?你跟個男人在外邊鬼混像話嗎?」阮秀靜氣壞了。
小芷又累又倦,茫然地看母親張嘴不停叨念。
「呵!」阮幼昭搖頭不敢相信。「你和他交往?你不知道他風評很差嗎?他得罪的人多得咧,現在好了,我們一起倒大楣。」
小芷緘默,她頭昏腦脹,只想躲進棉被裡。
薛東奇還在等她吧?她把事情搞砸了,她好想躲起來痛哭,偏偏母親和阿姨還不放過她。
「你怎麼想的?你太糊塗了……」阮秀靜難過地說。「你跟畫家戀愛?你忘了你爸是作家,浪漫得要死,結果呢?媽的教訓還不夠?現在你又跟個畫家搞在一起,你昏頭了你!」
「唉∼∼」阮幼昭勸她。「小芷啊,你別被人家的甜言蜜語騙了,我記得之前有雜誌說薛東奇常去風化場所,你沒談過戀愛,那麼天真,肯定是被他騙了」
「現在可好了,被牽累了,那個俞穎鵑是衝著他來的吧?」
「媽!」小芷忽地站起身來。夠了!她聽不下去了。「我會跟他分手,這樣你們就放心了?」她淒然這。
阮秀靜和阮幼昭楞住了。
「這樣可以了?」小芷望住母親。「我都聽你的,這樣你高興了?」
阮秀靜怔住,然後她冷冷地說道:「是,你都聽我的,所以你才一直過得很好。現在你自己跑去跟什麼薛東奇戀愛,結果呢?搞出這些麻煩,還鬧到圖書館去?如果你一早跟我商量,我就不會讓你——」
「媽,」小芷厭煩。「從前我聽你的,的確沒出過岔子,但我一直不快樂,我跟他在一起時才——」
「我知道了,我一直讓你很痛苦,我這個媽只會讓你們痛苦!」阮秀靜喊道。
「好了、好了,你們倆怎麼回事?慢慢講嘛∼∼」阮幼昭忙打圍場。
「我去睡了。」小芷不說了,她回房。
一直太怕傷了母親的心,但誰又在乎傷了她的心?她們根本不認識薛東奇,卻可以任意批評他,她受不了,她聽了受不了啊!
「姊?」馨蕙看姊姊走進來。
阮小芷掀了被就鑽進去。
「姊?!沒事吧?」馨蕙小心地問。
阮小芷縮在棉被裡不理妹妹。
「姊,你別管她們啦,你跟他繼續交往,管她們怎麼說咧,你就是太軟弱了,她們才把你管得死死的,你別理她們……」
馨蕙忽然怔住。
她聽見棉被裡傳出嚎啕的哭聲。
阮小芷放聲痛哭,她實在太難過了,一切都讓她太沮喪了。
「姊?姊……」馨蕙顯得不知所措,第一次聽姊姊這樣哭,她抱住那團棉被。「姊……你不要哭啊……不要哭啊……」
結果,馨蕙也哭了。她那向來溫柔善良的姊姊,竟傷心成這樣?馨蕙看了好心酸啊!
馨蕙站起來,衝出房間,對母親和阿姨哇哇叫——
「你們幹麼罵她?嗄?她有什麼錯?」
「我們沒罵她。」阮秀靜態度強勢。「我們只是跟她講道理——」
「屁!」
「馨蕙!」阮幼昭脹紅瞼。「我們只是勸你姊姊小心,我們是為她好啊……」
「好個屁!」阮馨蕙發飆。「談戀愛有什麼錯?還要你們同意的才能交往?媽的咧!你們恨不得姊別嫁,永遠跟你們阿彌陀佛,你們太自私了!可惡,你們知道她哭得多傷心嗎?可惡!你們太可惡了……」馨蕙也嘩嘩大哭起來,姊好可憐喔!
傅斂升停留了半小時就跟妻子離開,大概察覺薛東奇根本沒心情慶祝生日,只好識相點早早告辭。
薛東奇撥了幾通電話,跟朋友們聯繫,得知展覽確實取消,以及俞穎鵑加入基金會,變成敬言總監事。
她到底想幹麼?薛東奇捻熄香菸,菸灰缸裡已經躺滿菸蒂。
門鈴響,他即刻去開門。
「薛東奇在嗎?」
門外站著個年輕女孩,紅頭髮龐克頭,耳垂打了好幾個洞,穿滿銀色耳環,套著件過大的棕色毛衣,很緊的黑色牛仔褲。薛東奇瞪著她,奇怪著,他並不認識這女孩。
「我就是薛東奇。」
「我送蛋糕來!」她將蛋糕給他。「阮馨蕙,你認識吧?」
「不……」薛東奇收下蛋糕。
「唉呀∼∼就是你馬子阮小芷的妹妹啦!」她笑嘻嘻地說。「她姊昨天在我家烤蛋糕喔,是給你的吧?馨蕙說蛋糕摔爛了,不過,還是要我送來給你。」
「她姊呢?怎麼沒過來?」他好擔心。
「不知道,總之蛋糕給你,我走了。」她揮揮手離開。
拎著蛋糕回到屋子裡,電視裡音樂頻道,黃舒駿正在高唱「戀愛症候群」。
薛東奇打開蛋糕盒蓋,捏起一小塊蛋糕,送入嘴裡。
是URBANI!她怎麼做成的?她知道今天是他生日?
他發現卡片,拿起來打開,是她娟秀好看的字跡——
東奇:
在你的衣櫥箱子裡,我藏了生日禮物,希望你喜歡。
生日快樂——
小芷
他微笑,簡短含蓄的詞句,一如她拘謹的個性。
他起身去打開衣櫥,掀開儲物箱——
薛東奇幾乎是駭住了!
她竟然……
人一長大,心漸漸麻木了。物質充裕,再珍貴的禮物都難感動,但為什麼這女人……薛東奇驀地心臟揪緊,眼眶熱了。
電視裡,黃舒駿賣力高唱歌曲最後一段——
雖然結果頗令人傷心,瞭解之後也沒什麼了不起。愛情終究是握不住的古文,只是我想要告訴你在我落寞的歲月裡,你的溫柔解脫我的孤寂,帶給我深深的狂喜,如此顫動著我的心靈。輕輕訴說,愛你愛你愛你愛你,不管是黑夜或是黎明,不管是夢中或是清醒,深深愛你。我要對你說愛你愛你愛你……多麼幸福讓我遇見你。
這也是他的心情啊,他深愛著阮小芷。
薛東奇將箱子裡的禮物拿起來,白圍巾織成了,他將它繞在頸上,好溫暖,真的好溫暖……薛東奇心痛,這感動太讓人心痛!
她是這樣貼心,他最可愛的女人。
他撫摸羊毛柔軟的觸感,這一條母親未完成的圍巾,阮小芷偷偷幫他織成。他們初識時,他無心的話,原來她都牢牢記起了。
小芷,你知道我是多麼愛你嗎?
薛東奇歎息。
一個小時後,藍夠俱樂部,包廂內,嬌軟得意的嗓音說著——
「真難得,你約會我?」俞穎鵑靠坐沙發笑望著眼前男人。她特意穿一襲黑色樓空的低胸洋裝赴約,豐滿的胸部若隱若現。
外邊舞曲震耳,包廂裡氣氛詭異。
「我是為阮小芷的事來的。」薛東奇挑明來意。他順手劃亮一根火柴,點燃香菸,光影刷亮他的臉,那深刻又極負個性的五官輪廓,讓俞穎鵑看得著迷。
「看來……阮小芷跑去跟你哭了?」她湛亮雙眸。「怎麼,她跟你說她被我欺負得多慘啊?呵∼∼你急著找我出來就為了幫她出氣?教訓我這個壞女人?」她雙手抱胸,交叉著一雙長腿,高校的裙擺露出性感的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