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戀人謝絕客串

第4頁 文 / 單飛雪

    「你媽說得對!」阮幼昭附議。「什麼作家、畫家、藝術家,私生活全都亂得不得了。」

    「就是啊,演藝人員也是……」

    她們罵出興致來了。

    「說穿了,男人都一個樣子。見一個愛一個,所以我才不嫁人,明年領了退休金請朋友辦移民,咱們搬去加拿大住。」

    「對啊!」阮秀靜也贊成。「再幾個月我就可以退休了,我們去那裡買房子,那裡的房子都很大……」

    「阿姨,什麼時候要交企劃?」小芷插嘴問。

    「最好這禮拜就決定,我那邊有幾個不錯的名單,我明天給你,雖然不像薛東奇那麼有名,但是配合度很高。」

    「好,那我回房間,你們聊。」

    阮小芷離開,她不想聽母親和阿姨抱怨男人,心底清楚她們罵的是父親。

    阮小芷的父親是文壇極負盛名的才子柳志銓。他跟小芷的母親戀愛多年才結婚,沒想到婚後,才發現彼此性格差異太大,根本不合。一個太嚴肅一個太浪漫,真正朝夕相處,問題一個個冒出來,愛情褪色,爭執越來越多,一次比一次激烈。吵鬧多年,後來乾脆連架都不吵了。最後柳志銓外遇,阮秀靜僱人抓奸,鬧出好大新聞,終於簽字離婚。離婚後,父親跟第三者結婚,小芷與妹妹則跟著母親,從了母姓。

    小芷不恨父親,父親給她很溫柔的回憶。

    母親很嚴肅,很重視她的功課,考試差了,她就得挨板子。

    父親不同,父親喜歡幫她綁頭髮,幫她將頭髮梳得又直又亮。

    「像公主那麼漂亮。」小芷記得父親常這麼說,他還會說故事給她聽。

    「美人魚想要像我們走路跟朋友玩,所以犧牲她的舌頭,換一雙腳……妹妹,你說美人魚是不是好勇敢啊?她想要什麼就去做,很勇敢對不對?」

    父親是想幹什麼就去做的人,那是事事講規矩要秩序的母親,最不能忍受的。

    她永遠記得有次生日,父親問她想要什麼。

    她說她要像人那麼高的蛋糕,父親和妹妹果真在家裡的牆壁畫了個人那麼高的蛋糕,母親下班回家見到時氣壞了。

    父親為此被罵了一個晚上,那片牆很快就在母親的堅持下,回復原來的白,可是那個蛋糕永遠留在小芷心底。

    為了那個蛋糕,她不恨父親,但他沒有回來。

    父親走的時候,她和妹妹倚門張望,妹妹一直哭喊,拎著皮箱的父親卻頭也沒回。

    「哭什麼哭?」母親將她們拉進屋裡,關上門。

    那天小芷沒哭,她認為父親會回來,那麼溫柔的父親不可能捨得拋下她們。要到很多年後她才明白,父親永遠不回來了。

    記憶中,父親長年關在書房伏案寫字。

    往後,阮小芷只要走近堆滿書的地方,聞到書籍翻動時飄散的紙味,便會想起那個陽光燦燦的下午,父親趴在牆上給她畫蛋糕。

    天氣很熱,父親的臉流著汗。有時想起父親,她的眼睛也會流汗。

    阮小芷沒再去找薛東奇!她接受阿姨的建議,聯繫鳥卉畫家陶然。

    薛東奇這人太危險,讓她緊張,還害她氣喘病發,她沒膽再見他。

    她想忘記地下室的吻,但那顆甜蜜的巧克力,阮小芷忘不了。

    她試著找尋黑松露巧克力。

    在進口糖果商舖,試了好幾個牌子,沒吃到同樣滋味。

    薛東奇是在哪買的?

    她查過資料,知道黑松露是法國人用訓練有素的豬,在森林嗅來的。

    好幾個夜晚,她摟著被失眠。

    夢裡依稀見到那張俊魅迷人的臉,他對她微笑,她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感覺黑松露在體內發酵。

    秋天了,她卻睡得悶出一身汗。

    阮小芷懷疑自己病了,因為一顆巧克力?實在太可笑了。

    這一天,敬言圖書館午休時間,日光悄悄穿透玻璃窗,親吻原木地板。

    美術類書櫃前,阮小芷站在鐵製梯子上,她神情專注地用撣子撣去薛東奇畫冊上的細塵,灰塵撲揚,惹得她咳嗽。

    背後有個低沉的聲音響起——

    「你有氣喘,應該戴口罩吧?」

    小芷怔住,猛然轉身,梯子因她的力道而傾斜——

    一隻手即時穩住。

    「阮小姐?鎮定、鎮定。」手的主人笑了。

    再一次,他們面對面。

    「薛東奇?!小芷好震驚。

    「是。」他對她微笑,穿著灰色襯衫,黑色休閒褲,他的襯衫敞著領口,裸露的喉結給人一種狂野難馴的感覺。

    「你來幹什麼?」她問。

    他對她眨眼睛。「小朋友,我特地送禮物來。」他抬手,食指上勾著一條金煉,煉下繫著袖珍的鐵黑色罐子,罐子輕輕搖晃著。

    他靠近,她縮往書櫃,一副戒備他的模樣。

    「URBANI,給你,代表我的歉意。一禮物拎到她面前。

    URBANI?小芷搖頭。「我不收陌生人禮物。」

    「我也不隨便送陌生人URBANI。」他又是這種口氣。

    小芷瞥了罐子一眼。

    「裡面是什麼?」

    「打開不就知道?」他說著,伸手要抱她下來。

    小芷避開,自己下來。

    薛東奇「嘩」一聲,發現書架擺滿地的畫冊。

    「敬言買齊我的作品?」

    「你來有什麼事?」小芷問。低頭瞪著他大大的鞋,討厭自己的心跳又快了。

    「不是請我開畫展?我一直等著。」

    「喔……」小芷尷尬了。「對不起,我們請別人了。」討厭,她又開始緊張了。

    「真傷人,我很樂意為你們服務啊!」他看她低著頭,小手握緊又鬆開。她也太容易緊張了吧?

    「你是……大師級人物,我們怕邀不起。」

    「免費。」因為她一直瞪著地板,他索性彎身注視地,她怔住,別開臉去。

    「阮小姐習慣對地板說話?怎麼,地上有什麼——鑽石?」他笑她,她糗得索性望向走道,就是不看他。

    「薛先生,謝謝你,展覽已經找別人了。」

    「現在不只傷人——」他歎息。「而是侮辱人,大師難得免費服務,落得這種下場?我第一次感覺這麼窩囊呢!」

    他在鬧她吧?她不喜歡他輕佻的口氣,覺得他在看她笑話。

    「總之,謝謝你的好意,也許下次有機會合作。」說著,她邁步離開。

    「等等。」他伸手抵住書櫃,擋住她去路。

    他到底想幹麼?小芷惱地拽緊眉頭。

    「告訴我,當初為什麼想邀我開展?」

    「因為……」小芷抬臉直視他。「因為你的畫不像真的。」

    「不像真的?」他眼色暗了。

    「嗯。」她點頭。他的人讓她害怕,但他的畫卻深深教她著迷。小芷認真道:「你的畫好美,像夢一樣,所以我才——」

    「等等。」他忽地扣住她的手臂。「不像真的?什麼意思?」

    她掙脫他的手,看他表情變得嚴肅,不由地忐忑了。

    「告訴我,不像真的是什麼意思?」

    他生氣了?該死,她不會形容,她又不是畫評家。

    「嗯……」她望書櫃又看地面,就是不敢看他。「因為美得很假……」她小聲說,因為緊張,右手食指下意識摳起左手臂。

    他冷冷地問:「這是你的感覺?」

    「……是。」她的心臟揪緊,雙手開始汗濕。討厭,討厭死了!他老是害她緊張。

    「請你說清楚一點。」他看她低頭深吸口氣。

    「因為……因為你的畫色彩燦爛,構圖炫麗,因為太燦爛、太炫目,反而像在掩飾什麼晦暗的東西,所以我才說覺得假。這不是批評你的意思,你不要誤會……我以為它們很美,像夢一樣,真的很美……」她惶恐地補上幾句:「當然,這只是我的感覺,你聽聽就算了,不需要太認真。」

    她偷覷他——糟,他的表情更凝重了,哇!好像很生氣。

    這會兒,小芷可是頭沒發麻了,她很想逃,可是他擋住通道。

    「我可以過去了嗎?」她小聲問,他望著她的表情莫測高深。

    有一剎,她懷疑在他眼中,看見某種近乎寂寞的神采。

    微塵飛揚,四周瀰漫著舊書味。

    他們之間,某種詭異的氣氛暗暗騷動。

    他不說話,也不讓路。

    怎麼搞的?小芷懊惱,卻不敢激怒他。

    午時一刻。

    薛東奇覺得這女人說的話擊中他的心。

    金色陽光流淌在地面,巨大書櫃的暗影,緘默著與之纏綿。

    圖書館好靜。

    小芷很不安,她不懂薛東奇在想什麼,可他凝重的表情讓她不敢妄動。

    薛東奇注視她好一會兒,終於開口:「你,說得好。」他笑了。

    他讚美地?小芷困惑,她瞇起眼睛以為自己聽錯。

    他笑意加深,注視著眼前女人,她的五官流露出某種可愛的信息,而他性感的聲音足以令任何女人寬衣解帶。「阮小姐,你說得太好,我好喜歡,真的好喜歡。」

    小芷怔住了,她傻傻的望著他,他也注視著她。

    在他炙熱而專注的目光裡,紛擾的世界都像微塵靜下。

    他燒灼的目光像要穿透她,她覺得皮膚發燙,她聽見自己心跳怦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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