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單飛雪
「萬萬不可傷牙兒……大師兄?」
樊烈已經失去耐性,香思把琴帶走,她去哪?她還會回來嗎?失去香思的恐懼碾碎他的理智,樊烈朝牙兒怒咆:「她去哪?說!妳說!」
牙兒驚懼地望著大師兄瘋狂的怒顏,渾身顫抖得有如風中落葉。香思的話清晰如昨——不論我有沒有命回來,妳都不准說出我的去向,更不可將嵩山之事吐露,咱們情如姊妹,妳答應師姊。
「……我……我不知道……呀——」見師兄怒掌劈來,牙兒尖叫驚恐地閉上眼睛。
數日後——
荊掠暗啞的嗓音,迴盪屋內。
「人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他細長的眸子注視床?上的可人兒。「又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我兒子救了妳真不知是福還是禍?」
「當然是福。」床上的人兒嫣然笑了,清脆的嗓音飽含柔意。香思坐在床上,氣色紅潤,嫣頰明媚,她毫不猶豫地答道。
右手握著筆,她凝眸專注地幫左手上掐著的圓形石子漆上顏色,恁是專注的模樣。
「喔?」斜斜靠著桌子坐的荊掠望著蔚香思專注的表情。
香思偏過臉來,忽然將擱在被上的盤子移至身旁,她放下筆,將那漆白了的石子和其它一堆漆好的放在一起,然後凝眸向荊掠綻出一朵笑。「老前輩,救了我,真是您大大的福氣。」
「是麼?」荊掠眼裡漾出笑意,他不甚相信地望著香思聰慧的臉。
「當然,因為啊……」香思端起盤子,眨眨漆黑的眼睛笑得好燦燸。「因為我做了這個給您玩哪!」
「那……那是什麼?」荊掠好奇地引頸張望。
「你老對著那冷冰冰的兒子很悶吧?」香思笑瞇瞇地。「這可是很迷人的玩意兒。」她抓起一旁描奸的盤子。「喏——這是棋盤子——」她又指指床畔散落的石子。「這是白子,那是黑子,我們兩個病人可以下棋啦!」
「棋?」
「是啊!」香思興沖沖道。「我不能下床,你無法遠行,但是有了這一盤棋子,你和我就可以狠狠廝殺,過癮極了。」
荊掠眼色一黯,有此尷尬地道:「原來那就是棋子啊……」想他們三大惡人浪跡江湖,仇敵無數,自幼就鮮少與人接觸,哪懂得這種玩意。「老夫……老夫我……」他根本不懂得弈棋,他只懂得殺人,只懂得使刀。
「噯——」香思兀自接話。「你不會是吧?」她無視他的尷尬,一語道破,「這很簡單,我教你啊,你坐過來這兒,包你一個時辰就學得通透。」
荊掠心上一喜,按住桌面就要起身。
忽然-條人影閃進來--
「吃藥。」荊無痕打斷他們談話,兀自端著藥湯步向香思。他停在床沿雙眸冶冷地俯視她美麗的臉。
香思明澄的眼眸閃爍,仰望他冶俊的面容,他的話總是那麼少,而那一夜他卻是那樣激情——思及那夜,她低下臉,香腮一紅。
荊無痕微微俯身,一隻手橫過她削瘦的肩膀環住她仍虛弱的身體,另一隻手將藥湯遞至她唇畔。
香思湊上唇,靜靜地讓他餵進苦澀的藥水。
荊掠有趣地望著無痕的動作,眼庭有了笑意。沒想到他兒子挺會照顧病人的,每一個動作都是那麼緩慢、那麼小心翼翼?他突然冒出一句:「唉呀!這樣喝多慢,你乾脆用嘴巴餵她嘛!」
香思一怔嗆住了,猛咳起來,臉頰一陣燥熱。
荊無痕移開碗,轉過臉冷冷瞟了義父一眼。
一見到兒子責備的眼神,荊掠聳聳肩,無奈地道:「我這兒子就是沒情趣恁地嚴肅,嘖嘖……怪不得香思姑娘要可憐我,制個棋盤給我解悶。」
無痕看了看香思製作的棋子,視線落到她臉上,聲音冷冰冰的。「浪費時間,」他有些惱,她的身體還很虛弱,不該花這種精神。
香思眨眨眼,對他冷冰冰的態度挺習慣的。「你放心,我已經好多了,啊--你?!」忽然他猛地將她從床上抱起,香思嚇了一跳,直覺地揪住他衣衫。
「你幹麼?」
荊無痕不語,抱著她直直走出屋外,香思眼前一紅,下意識地合眼,聽見頂上他冷冷的嗓音。
「花開了。」
睜開眼睛,他們已在貝多子樹下身上,紅艷的花辦隨風飄散,似雨般落到他們身上,香思捻起他肩側一抹紅瓣。
「貝多子花?」絲絨般的辦兒,鼻間濃烈的香。香思瞭了,怔怔地仰望他,仰望他堅毅的下巴,仰望他那張冷俊好看的臉,還有銀白的發。
他是特意抱她出來看這開了花的貝多子樹,上回她錯過了,這回,他讓她清清楚楚看見了。
香思揚起唇角,為什麼看起來那麼冷漠的荊無痕,此刻卻令她心屝湧上一陣暖意,她安分地任他強勢地抱著,她伸手好玩地挑起一縉銀白的髮絲,眼睛微微瞇了。
「謝謝,我……看見了。」看見他冷冰冰的外表下藏著的火花,她忽然親暱地主動偎進他的胸膛。
無痕怔愕,有些不知所措地抱著她柔軟的身軀。
她將臉埋進他心窩。「我還聽見……你的心跳。」她頑皮地數起他心跳的節奏。「怦、怦、怦怦……咦,怎麼越跳越快了?」她抬起臉來,一臉無辜地間他:「怎麼,抱著我令你緊張麼?」她聲音裡透著藏不住的笑意。
荊無痕俯視她,深深注視她那雙慧黠的眼。「妳……再幾天痊癒就可以離開。」
他趕她走?香思好笑地重新將臉貼上他胸膛。「你再說一次,我聽聽看,聽聽看這是不是你的真心話。」他真想要她走?
無痕還是冷淡地道:「這地方不適合妳住。」
「你心跳得更快了。」
「妳不可以留下。」
「現下,它跳得更急了……」香思打個呵欠倒進他懷中。「呵……你撒謊。」
荊無痕胸腔-緊,皺起眉頭。
「我要留下!」香思合上眼睛。「我喜歡這裡,我要住下來。」她任性地宣告。
「不行。」他厲聲制止。
「行。」香思無懼於他聲音裡的冶漠。「嵩山不是你的,你不讓我住,我就在你屋旁蓋一間更大的屋子,我會,我一定會。」
荊無痕有些不敢置信,他蹬住她,她亦固執地迎視他。他黑眸變得黝黑深邃,荊無痕發現他錯了,他以為蔚香思正如她的外表那般纖細柔弱,然而這刻俯視她固執的眼眸,方發現藏在那副柔軟軀底下的,是比石還堅硬的心腸。
秋意漸深,天氣轉涼了。龍虎門,因為大師姊蔚香思的失蹤,大師兄動員武林各大友幫搜尋香思下落,少了蔚香思的琴音,龍虎門顯得冷冷清清的。
門主蕭凡從蒼鷹派作客回來,便聽聞了這驚天動地的滑息,更領教了樊烈種種瘋狂的行徑,現下的樊烈成日早出晚歸就為了尋得香思下落。他接近歇斯底里的行徑,以及因失去香思而陰晴不定的脾氣,令得龍虎門烏煙瘴氣。
趁著樊烈遠行未歸,蕭凡招牙兒密談。
「師父。大師兄這回真的太過分了。」牙兒沒忘記她差點就被大師兄失手擊斃,雖然樊烈及時牧掌,卻也已經把她嚇得魂飛魄散當場昏厥。「難怪師姊要選得遠遠地,我要是師姊也不敢回來了。」
蕭凡面露疲態。「牙兒,樊烈的事師父都曉得了。」他摸摸蒼白的鬍子,苦惱地問:「牙兒,師父問妳,書房那本琴譜呢?」
「師姊帶走了。」
蕭凡眉頭蹙得更深了,臉色非常難看。
從沒見師父會有這樣苦惱的表情,牙兒擔心地問:「師父……你臉色好差,擔心師姊嗎?」
「牙兒——」蕭凡非常嚴肅地望住她。「師父從來不干涉妳和香思出遊的事,也不認真制止妳師姊的行為,但這次不同——」他異常嚴厲地詢問。「牙兒,妳師姊究竟上哪去了?」
「嗄?」牙兒沒料到向來保持沉默的師父竟會追間起來,她有些慌了,她答應師姊不說的。
「我……我不知道。」
蕭凡歎息道:「如果連妳都不知道她的下落,那麼……香思是死定了。」
「什麼?」牙兒驚愕的瞪住師父。
「如果不是琴譜被帶走,為師也不會這般緊張。」
「師父……」牙兒不明白,那不過是一本普通的琴譜,有這麼重要嗎?但是看師父嚴肅的表情,牙兒彷彿也意識到事態嚴重。「師父……那本譜子這麼重要嗎?」
蕭凡心事重重地坐落椅子上。「牙兒,關於香思的身世,師父一直沒有說實話——」他拾起臉望住一臉困惑的牙兒。「妳師姊並不是被棄的孤兒,相反的,她原是一個被雙親珍愛的小千金,一個備受寵愛的小娃兒。」
牙兒愣住了,師父在開玩笑嗎?不,她凝起眉頭,師父的表情不像是說笑,那是真的嘍:「但是……為什麼師姊會……」
蕭凡痛苦地回憶起往事,「那是好遠好遠以前的事了,當時江湖上出了三大惡人、這三個魔頭長相怪異,練有奇功。者大叫荊橫,眼突如牛,膚似魚鱗,缺耳,使毒……老二荊僻……鵠面鳩形,駝背,使寒魄琴;老三荊掠,全身長瘤,使刀,照夜白。這三個惡人為非作歹無法無天亂了好一陣子,那陣子武林上各教派只要不屈服於他們三兄弟的,必遭橫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