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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頁 文 / 單飛雪

    她決定把他當陌生人,用最徹底的漠視懲罰他的無情。

    慕容別岳在她那冷漠的挑釁的一冽笑裡,暗了眸色。然後在眾人尚未察覺之際,他回給她的是一個挑眉,飽含自信的挑起那一冽刀眉。他這一個自負的挑眉,挑起了鳳公主眸底怒焰,她立即移開視線。

    結束了這一瞬間,他們無聲的戰爭。

    「鳳公主。」大理王終於找回聲音,他朗朗笑望底下嬌客。「果然!就如你皇兄所言,公主是多麼的美艷動人。」

    皇兄?鳳公主冷眸凝睇。「大理王,本宮特來解釋凝煙公主一事。」她開門見山敞明來意。「凝煙公主其實……」大理王忽然一個揮手,揮去她餘下的話。

    「這事你皇兄已經和本王有了協議。」他狂放的衝著她笑。「吾王的女兒不能白白犧牲,不過既然天皇決定拿你這嬌美的鳳公主補償,那麼……過去的事我也就不追究。」

    霎時金鳳粉臉青寒,她被皇兄出賣了?「這之間有誤會。」她力持鎮定。「凝煙失蹤不是吾國的錯,她是……」

    「公主長途跋涉,不如安歇一日,咱們再好好商議婚事。」

    金鳳退一步,婚事?她被皇兄嫁了?

    暗處,慕容別岳雙拳握緊,看來他的鳳凰遭難了。

    金鳳驀地昂起漂亮的固執的尖下巴,怒瞪大理王,她咬牙道:「這真是天大誤會──」她直視大理王狂妄的黝黑的臉。「皇朝子民皆知,我鳳公主誰也不嫁。」

    氣氛登時冷得教眾人窒息。

    大理王斂去笑容,硬聲道:「你的意思是,連本王都配不上你?」

    鳳公主蠻悍的視線和他威嚴的目光對峙。

    慕容別岳已經能嗅出鳳凰發怒的徵兆,他心中一緊,果然聽見她拗著脾氣,悍聲回道:「即使是你,本宮亦不嫁!」這世上沒人夠格娶她!

    「很好。」大理王瞇起眼睛。

    慕容別嶽立時眸色一黯,那是大理王發怒的前兆。果然他高聲而強勢咆道:「把公主拿下!」

    左右侍衛擁上,扭住她。

    「放肆!」金鳳奮力掙扎,她雙眸冒火。「狗王,膽敢無禮?」

    這鳳公主可真嬌悍!大理王哈哈大笑,她的怒氣令得她更美、更動人。

    他有趣地俯視她氣焰囂張的漂亮小臉蛋。冷聲命令:「把鳳公主給我吊在城門上,直到求本王娶她。」

    「求你?」金鳳揚聲哈哈大笑,笑得好野。她喘著,笑著。「也不看看你幾歲了,還想著娶?等著進棺材比較實際吧!」

    登時眾人被她狂妄不馴的話給駭著了。

    大理王步下來,走到她面前。

    那黝黑兇猛的視線盯在她臉上。「你是笑本王老了?」

    慕容別岳按捺著想動手的衝動。他一直小心金鳳的處境,心中著實為她著急。

    金鳳猶狂囂。「你是老了,你看起來就是老了,凝煙都十八了。」她瞪著他,昂起漂亮固執的尖下巴。「老伯伯,你確實是老了!」

    猛地,他揪住她的發,扯近她的臉,疼得她皺眉。「鳳公主,我不但沒老,我還很有力氣,你早晚就會知道本王身子多麼出乎你意料之外的「硬朗」。」

    金鳳甜甜一笑。「是嗎?」忽然她膝蓋猛地一頂,撞上他鼠蹊,痛得他抱腹咆哮。侍衛緊扭住鳳公主,只聽得她笑著注視那痛得快倒地的大理王。「看來不怎麼硬、朗。」

    「你!」他喘著氣,上望這個野蠻的女人,咆哮。「還不給我拖出去!把她吊上個十天八天,看她能嘴硬到幾時!」

    大理王那狼狽的模樣教金鳳忘了害怕只是綻著嘴笑,她被侍衛扭著拖下去,但她那狂肆的笑靨,強悍而毫無懼意。

    在她被拖出殿口那一剎,她似有若無地瞥了慕容別岳一眼,他們對望了一眼。

    他那擔憂的眸底有淺淺的責備,責備她不懂得保護自己,責備她激怒了不該激怒的人。

    金鳳笑著,對他挑釁地笑著,得意而勝利地笑著,對自己將受的苦滿不在乎地笑著。

    這賭氣的倔強的強悍笑靨,像長鞭,鞭上慕容別岳負疚的心。

    慕容別岳當然清楚,她就算被吊死,也斷不會低頭。這是曾在他懷中安憩的最最驕傲的鳳凰。她一直很驕傲、很蠻悍,以至於唯一見過她哭泣脆弱模樣的慕容別岳心中越是悸動,她曾經是那麼赤裸的坦誠的愛他,以至於現在深深受創的她,對他笑得很狂、很狠,笑得他好心傷。

    她不再柔情望他,也不再淚眼相對,她只是好勝地笑,笑看他的心痛內疚。

    當然,除非他死,否則,他也斷不會讓她被傷了分毫。

    他假意重回大理王麾下,為的就是保護她,誰都不能在他張開的羽翼下傷她分毫!

    這隻身陷險境的鳳凰,將在他慕容別岳大鵬的長翼下,全身而退。

    至少,慕容別岳是這麼信心滿滿的以為。

    ※※※

    黃沙漫漫,長滿刺的綠色仙人掌,一簇簇地立在黃土堆裡,太陽如火球往下墜至地平線,這個時候,邊境城門被重重番兵包圍。

    麻繩鉗進鳳公主柔軟的手腕膚內,白皙的雙腕緊緊縛著麻繩,領兵將軍一聲喝叱,麻繩奮力一扯,將鳳公主往城上吊起。

    狂風吹掠,黃沙漫過她纖瘦的金色身影。她咬唇,漠視腕處疼痛,硬是被拖上了城頂,背後貼著粗糙石壁,銀髮任風吹得撲散狂飛。她的處境是狼狽的,然而在那麼一大群剽悍的男人間,她抿著紅唇恁地焰如火。

    底下將帥們好言相勸。「公主,您就答應吧!」

    金鳳緘默,粉臉青寒,她緊緊抿著唇,不屑得很徹底。

    黃沙漫漫,她遙望遠處那將沒入地底火紅的太陽,炫目的金芒映上她絕美臉龐。火焰一般金澄澄夕照中,底下眾兵的喧嘩聲中,她瞇起美麗的眸,清楚地看見立在那群番兵後頭,高聳的黃土坡上,一個男人騎在棕馬上。她雙眸瞬間亮起,她看著那溶在夕照中英姿偉岸的男人,她清楚認出他,認出他那獨具的飛揚神采。

    男人穩穩地架起弓,以一種優雅的姿勢,抽出背上箭,搭上。箭梢對準她頂上的繩索。

    男人勢在必得的瞇起利眸,那凜起的目光,一如手上的利箭,擁有無窮的力量。

    隔著重重兵馬,慕容別嶽立在高坡上,他的視線隔著黃沙和狂風,與城門上鳳公主的眼,牢牢對望。

    他玉樹臨風在那高處,銀色衣袂飄揚,他架著弓弩的姿態非常英挺,且俐落而沉穩;他的目光深深、牢牢、銳利地看進她清清亮亮的眸底。

    是的,這一剎,慕容別岳深信她已發現他,發現他要救她。因為她美麗的眸在發現他架起弓箭時,微微緩緩慢慢地凝起,彷彿那銳箭的光芒已然射入她瞳底。

    他對她的愛,就是背棄大理王,背棄誓言來拯救她。他深信她會明白,願意相信他不是無情殘酷的,他來救她了。

    架上弓弩的慕容別岳,沉靜穩定地安坐馬背上,他瞄準她雙腕上方麻繩,斜著英俊的臉瞇起銳利的眼,扯緊弓弦,四周彷彿都岑寂了,不復存在,只剩下弦上的箭,尖,且銳。

    他是絕對絕對不可能失手,因為他有一顆非常非常冷靜的心和眼。他最擅長的無非是使著利器,刀和箭都是他那雙巧手最擅長的。

    所以他屏住呼吸,冷了眸色,然後,他瞳孔一縮,對準目標,他靜默一剎。

    金鳳也異常冷靜,冷靜地望住他。她知道他已經對準了目標,她屏住呼息。

    然後,他在他們很有默契的靜默下,他鬆手,這一箭就帶著無窮的力量,直直地發射出去。箭射出的這剎,她美麗的眸狠狠地狠狠地猝然綻亮,她美麗的唇瓣逸出非常得意,淒艷的,笑。

    那一撇笑,是慕容別岳此生見過,最最殘、艷、狠、絕的笑!忽地,他背脊寒透,徹底寒透;那自信的黝黑的眸閃過一抹驚懼!

    他看見,她在那冷絕的挑釁的一撇笑中,做了個非常該死的一個動作──她竟然將雙腕往下一使勁,令她美麗的身子猛地往上一提!此際,他的箭對準的,不是麻繩,是她的心……

    寒意在這剎攫住他,青寒了那張俊臉。這一生,慕容別岳從沒有那麼那麼恐懼過、驚懼過、痛心過、倉皇過。

    她的笑眩目,她的動作淒絕。

    箭已離弦,他射出的箭非常有力,是那麼的篤定而堅決再不能改變方向,而她既已做了決定就絕不反悔,所以她讓箭對牢她身子直直射來。

    慕容別岳狠扯了轡繩,腳往馬腹奮力一踢,馬騰起嘶鳴,同時他恨聲咆哮──

    「不──」黑眸爆出怒焰。

    這決絕的一箭,毫無疑問地,在他驚懼的目光中,射入她柔軟胸脯,鮮血是瞬間從她的身體噴灑出來,如一場驟下的紅雨。慕容別岳驚惶得彷彿那是他生平第一次見血,他驚惶得幾乎窒息。那麼多那麼多的紅色的血,她怎能流出那麼多那麼多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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