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單飛雪
莫測高深地凝視了她好一會兒,他冷漠地回答:「我不愛妳。」他答得果斷而乾脆,這一切不該稱了莫慎的意。
「你騙人!」她咆哮,她拒絕相信,每一次她出事,他那緊張惶恐的表情是騙不了人的,方才知道她出事,他不也是立即趕來了。她倔強得瞪著他深邃的雙眸,她恨不得看穿他的內心深處。「你在乎我的,你只是不敢承認罷了,你若是不愛我,怎麼可能一再情不自禁的吻我,你騙人,你分明是喜歡我的!」她怒咆。「說實話,你說實話——」她不信自己對他一點意義也沒有。她不信!
他滿不在乎地失笑道:「拜託,難道吻吻妳就代表喜歡妳,容心蕾,妳太單純了,只要是長得還可以的女人,男人會有慾望是正常的。拜託妳——」他一副不耐煩的模樣。「妳帶給我的困擾夠多了,我真的煩了,別再那麼口口聲聲愛呀愛的,行不行?!」他殘酷地取笑她。
好長的一段時間,她說不出半句話,只是不敢相信地望著他。
淚水迷濛了她的眼睛,眼神空洞地投注在他那冷漠的臉上,她努力地阻止自己哭出聲音,狠狠的咬牙對他說:「很好,是我自作多情。如果這是你的真心話,我祝福你,永遠不要後侮。」
她望著他英俊卻殘酷的面容,有力的下巴顯示出他的果決,於是,容心蕾悲哀地想,他可能真的不愛她,畢竟他回答得那麼乾脆是不?她鼻子一酸,眼眶熱了起來,眼淚在她美麗的眸子裡凝聚。
莫紹擎眼裡有抹黯然的神色,其中摻雜著苦澀和寂寞。他靜靜佇立在床側,冷漠地看著淚水湧上她的眼眶,他對她眼底的悲傷和失望,表現得滿不在乎、無動於哀。
然而老天知道,看她落淚,他的心一樣不好受,他羨慕她能盡情地藉著淚水的流淌發洩她的傷心,而他呢?連悲傷都得苦苦壓抑。
莫紹擎沉默地凝視她狼狽的表情,然後他想,當初在街市那個神采奕奕、勇敢地和他吵架,甚至敢放肆地踢他一腳的女人到哪兒去了?
此刻容心蕾頸上明顯的瘀痕令他痛心,他帶給她的彷彿只有災難,還有淚水。也許她離開飛雲堡可以活得更好。
他是為她設想的,但他並不以為那就是愛,那不過是一種特殊的關心。他只知道要是容心蕾再在飛雲堡待下去,若因此有什麼不測的話,他肯定要痛心一輩子,他要防範這樣可怕的事,他要送走她,越快越好。
容心蕾憎恨他的無情,她仰著憤怒的臉,哽咽地道:「如果你是愛我的,卻懦弱得不敢承認,那麼——莫紹擎,有一天,你一定會後悔,也許在發現時,我已經不在了,我發誓那遺憾會啃蝕掉你的心,因為你的沉默傷害了兩個人,你跟我。你會後悔致死!」她幾近詛咒地恐嚇他。
「我不愛妳,又怎麼會後悔?!」他怎麼可能後悔,莫紹擎狠心地告訴自己,這世上的女人何其多?就算容心蕾的確給他不一樣的感受,即使他的確為她悲傷的表情感到心痛,但是,很快他就可以回復以前那平靜的生活,只要將她送走。很快地,他便可以無後顧之憂地緝捕莫慎,而不必因她綁手綁腳。
不,他不會後悔的。他迫不及待地渴望寧靜,而不是近來那糾纏著他令他心浮氣躁的挫折感。莫紹擎堅決地告訴自己,他永遠不可能後悔,永遠!
容心蕾給了他一個受創的眼神,他的話比刀子還利,比箭稍還尖銳,比砒霜還毒。滾燙的淚水滑落面頰,她發出令莫紹擎心碎的呻吟:「你夠狠……」
她那痛心的語氣擊潰他冷漠的心扉,他看著她痛苦的退到床的邊緣,盡可能的遠離他,她捲縮著纖弱的身子,閉起眼,努力阻止自己哭出聲音,然而情緒已決了堤,她再無法控制心中那巨大的悲傷,啜泣起來,全身痙攣般戰慄著,她將臉埋進手掌裡,她痛恨被他目睹自己的軟弱,她試圖努力要自己停止哭泣,不想讓他嘲笑她的可悲和可憐,然而卻徒勞無功地哭得更厲害……
終於,她那悲哀的哭聲令莫紹擎再也受不了了,他坐落床沿,一言不發地將她拉入懷抱,巨大的手掌輕拍著她的背,她的哭聲劈開他麻痺的心扉,她真實勇敢地表露情感,令他在她面前自慚形穢,她這般的美好,甜蜜而溫暖得令他不配去擁有。
他狼狽地抱住她的腰,拉她靠在他身上,他溫柔地說:「不要哭了,心蕾……」她連帶哭痛了他的心,他無奈地將下巴靠在她頭上,聽見她啜泣得更厲害了,她的眼淚彷彿流淌不止,濡濕了他的衣衫。
「既然不愛我……」她突然奮力地掙脫他溫暖的懷抱,憎恨地道:「就讓我哭,不要對我溫柔。」她充滿恨意地用著盈滿淚水的眼眶瞪著他。「莫紹擎,你放心,這是我容心蕾第一次愛上人,也是我最蠢的一次,你走,哭完這一夜,我就會記取教訓,再也不會笨到讓人傷了自己的心;哭完這一夜,我對你的愛也枯萎了,我會去那該死的晴莊,然後將該死的你忘得一乾二淨,如你所願,再無瓜葛!你大可放心地走開,你走吧。你留在這裡只會令我覺得自己的可笑愚蠢,你走!」
他深深注視她一眼,然後果然毫不留戀地離開,拋下她一個人去承受失戀的痛楚。
第十章
一場寂寞憑誰訴?
算前言,總輕負。
早知恁地難拚,悔不當時留住。
怎奈風流端正外,更別有,系人心處。
一日不思量,也攢眉千度。
天街未透亮時,柳金葉的房裡傳來細碎的爭吵。
「莫慎,如你所料的,他沒有抱我。但是……」柳金葉不高興地質問坐在床上的男子。「你說他不可能冊立我當夫人,所以我才會跟你……」她懊惱地咬唇道。
「但是現下聽說堡主已經決定要立我為夫人了,所以——你別再來煩我……」
「是嗎?」莫慎瞇起眼睛仰頭哈哈大笑,然後他懶懶地凝視柳金葉惶恐的表情,他不疾不徐地輕聲道。「妳以為妳還能當夫人嗎?試問當新婚之夜,堡主發現妳並非清白之身時,他將治妳何罪?」他滿意地看見她驚恐的睜大眼眸,他緩緩起身踱向她,他邪惡的臉幾乎貼上她。「試問——」他嗄啞地說。「當堡主發現妳和飛雲堡的叛徒有姦情時,他將如何處置妳?這可是要砍頭的。」
柳金葉狠狠地倒抽一口氣,隨即聽見他冷漠地拋下一句:「我以為當妳得知莫紹擎將立妳為夫人時,妳該感到恐懼而不是興奮,妳真蠢!」
她渾身一陣戰慄,膝蓋一軟癱坐地上。怎麼會這樣?!「惡魔!你是惡魔,你卑鄙!」她後悔地痛哭起來。
莫慎蹲到地上,用力地捏住她下顎逼著她面對他。「惡魔從來只勾引有野心的人!」他將一瓶藥劑塞至她手中,陰狠地警告她。「這是軟筋散,明早妳將它帶進膳房,那裡有警衛守著,妳就說是想親自準備早膳給堡主吃,然後將藥粉灑進每一桶飯鍋,讓飛雲堡裡每一個人都吃下軟筋散,四個時辰後,藥效發作時也就是我莫慎領一幫弟兄佔領飛雲堡的時候。妳聽清楚了沒有?!」
「你要我下毒?」柳金葉顫抖起來。「不,我不要,我怕呀!」
「妳還有別條路可以走嗎?」他溫柔地說。「放心,成功奪權後,堡主夫人的位子妳還是坐定了,整個飛雲堡都是咱們的。柳金葉,妳是要死,還是要好好尊貴的當妳的堡主夫人呢?妳可千萬要想清楚啊……」
※※※
翌日,天空飄著細雨恍似奏著離別的輓歌,容心蕾懶懶地躺在床上心碎地聽著雨滴落寞地滴墜石階,眼睛酸痛得不想睜開。
房外熱鬧著,下人們竊竊私語地討論著堡主一早下的兩道命令。一是要北院籌備婚事,他將擺宴正式迎娶柳金葉為夫人;另一則是命令南院準備遠行,南院的下人們奔走相告,忙著收拾一箱箱的行當,沒人清楚為何堡主要將姨太太送往晴莊。
有人嘴碎地臆測堡主是不想新任的夫人吃姨太太的醋,也有人臆測是南院的姨太太老是出事,堡主煩不勝煩,乾脆將這麻煩的姨太太送走。
容心蕾虛弱地在床榻上輾轉反覆,連下人來通知她去用早膳都被她叱退,她情願不要醒,不要面對那難堪的場面。對於即將啟程她感到乏力,她就這樣一直躺到近午,這才被哭泣奔來的雪鳳拉起來。
「蕾姨,蕾姨……是真的嗎?妳要離開飛雲堡?!」雪鳳難過得緊緊拉住蕾姨的衫子。
「丫頭,別哭了。」她將雪鳳溫柔地抱進懷裡,耳邊聽見莫雪鳳氣呼呼地咒罵。
「我討厭爹,我不要柳金葉當我娘,我討厭……爹怎麼不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