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單飛雪
她好強地吐出一串緊繃僵硬的話。「你少自往臉上貼金,我怎麼可能為了要和你一起而拿我的命交換,可笑。」她盯著他那慣常的冷漠表情,如果他可以那麼無動於衷的話,那麼她何苦像個難過沮喪的笨蛋!雖然她心中悲傷得想掉眼淚,但她只是將她的下巴昂的更高。
「很好,我不能和你結合。」她試著學會他的冷靜和冷漠,她有條不紊地問他。「身為你的妾,卻不能和你結合。莫紹擎,我想知道你打算拿我怎麼辦?」
老實說,連他自己都不知該拿她怎麼辦,更令他煩躁的是,每次看到她,他就情不自禁地渴望佔有她,莫紹擎不得不苦澀地承認莫慎瞭解他甚過他自己,如果莫慎想造成他痛苦,那麼的確是成功了。
莫紹擎淡淡地回答她:「我會試著找到解藥。」
「如果找不到呢?」她要知道他真正的想法,要是他們永遠不能結合,他打算如何處置她,他會冷漠地撇下她?難道沒有了肌膚之親她就失去了意義嗎?她期待能聽到他一點點溫暖的話。譬如,我還是會照顧妳一輩子;譬如,我喜歡妳所以不在乎,更或者是一句我愛妳,我還是會娶妳為妻。當然,這只是她太過天真一廂情願的想法。
事實證明那的確是她單方面的一廂情願。因為他不帶感情地望著她,冶漠的話溢自他薄情的唇。「也許,我考慮還妳自由,讓妳離開飛雲堡。」留著她在堡裡,總有一天他一定會克制不住強要了她,他還不至於會冷血地為了滿足自己的慾望而犧牲她的生命。所以他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冷靜又正確的決定。
但這個決定卻像把利劍刺穿容心蕾的心。他不要她?那種痛像檸檬酸澀的汁液潑痛她心口的傷口。她背脊一陣涼冷,他怎呢能夠那麼無情淡漠?
她故作鎮定倔強地咬牙強調:「很好,我開始期待我失去的自由了。」隨即她忍不住嘲諷自己:「也許我該感謝莫慎,是不?」
莫紹擎炯炯的眸子在睫毛下專注地凝起,他研究著她的表情,她原是清澈的眼瞳染上了一層薄霧,她的嘴倔強地抿起,她的表情冷漠,但是她的眼眶卻是潮濕,她長長的睫毛已沾染了水氣。
然後他嗄啞地問她:「妳愛上我了?」他驕傲的表情令她想掐死他。
他如此自負的話先是令她深深一震,她錯愕得睜大眼眸,旋即仰頭哈哈大笑起來,她狂肆的笑聲令他皺眉。容心蕾幾乎笑岔了氣,她笑得淌出眼淚,而笑聲中竟混雜著淒涼悲愴的氣息。
大笑過後她輕喘著氣,然後用指尖抹去不小心溢出眼眶的晶瑩淚珠,然後她擠出笑容,驕傲地昂著下巴瞪住他。
「莫紹擎,你自負得幾近變態。」她的心好痛,她的胸口好酸,喉嚨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掐住,那麼的苦澀,她壓抑住想哭的衝動,她不要他發現她可笑受傷的感覺,她更不要他憐憫她的脆弱,雖然她驚覺自己不可思議地悲傷著,但她仍悍然地回道:「像你這麼寡情的男人,我除非是瘋了,才有可能蠢到去自找苦吃。不,我不愛你,你儘管放心。」她大聲強調,像是強調給自己聽那般,她哽咽的嗓音在密林間迴盪。「我不愛你,莫紹擎。」
她在撒謊!他敏銳地意識到她受傷的感情,她看起來那麼堅強,可是她潮濕的眼眶裡,那受傷的眼神騙不了人,至少——她絕對騙不了他!
他試著不去理會她聲音裡的悲愴,他壓抑下那股想摟她入懷的衝動。「很好。」他的眼睛變得深邃,他的嗓音變得溫柔,他堅毅的表情有一抹藏不住的疲憊和滄桑,他輕聲對她說。「我不希望妳受傷。」
她冷冷地對他微笑,她的心在他不帶感情冶漠的面容下,逐漸冰封。
「我起碼有心可以傷。」她嘲諷他。「你呢?莫紹擎,你沒有心。」
你沒有心!
是麼,那此刻胸口苦澀的感覺是來自哪裡?莫紹擎沒有反駁,他只是冷淡地噙著一抹滿不在乎的笑容,就如同他一貫的表情。
如果得不到,不如放掉。如果結局只是悲劇,只會帶給彼此苦痛,倒不如不要有開始。
他扯動韁繩撂下一句:「很快,妳就會得到妳要的自由,當然,還有一筆可觀的財富,好讓妳以及妳的親人逍遙後半輩子。」他慷慨地如此保證。然而這保證卻絲毫不能令她稍稍地感到些安慰或歡喜。
他沒有心的,容心蕾悲哀地想,她恨自己不能像他那麼冷血,啊,她悲哀地在心底深處哭泣,哭自己竟蠢得愛上他了。太不公平、太沒有道理了,在傷了心的同時,她才深刻的體會到這胸口發酸苦澀的滋味是愛。
她苦澀地笑了——容心蕾,妳是瘋了,妳愛上了他。是的,妳怨不得誰,妳是自找苦吃,自找的!
※※※
飛雲堡園子裡,一群婆子和下人們蹲在魚池旁,圍繞著站在他們中間的小小姐,他們個個專注地凝聽小小姐說話。
「你們先前都看見了,我爹一發現南院的姨太大不見了,立刻發瘋似地跑去找了。」莫雪鳳手裡拿著一張紙一邊瞧著一邊分析。「怎麼你們幾乎全押柳金葉這邊的注,真是愚蠢。」她口沫橫飛諄諄教訓道。「事實證明雖然南院的容心蕾沒有柳金葉那風騷的姿色,但是——」她一腳踏在假石上,一隻手老氣橫秋地指著他們,一副小大人模樣。「但是——」她突然住口,賣起關子。
下人們紛紛著急地催促:「但是什麼啊?」他們苦苦哀求。「告訴我們啊小小姐!」他們可是賭了不少銀子押柳金葉當上夫人的,他們可不希望賠錢。
莫雪鳳嘿嘿地微笑輕聲細語地說:「喏,別說我沒照顧你們。當南院的姨太太因為爬牆受傷了時,我爹有沒有罰她?」
下人們一致搖頭。「沒有。」對呀,真是奇怪了。不像堡主的作風。
莫雪鳳又說:「她昏迷的那幾日,我爹去照顧了幾次?」
「堡主幾乎都待在南院哩!」又有人嚷嚷。「堡主那幾天食慾很差。」更有人詫異地說:「堡主從來沒有那麼擔心女人過。」
最後大家口徑一致道:「是啊、是啊,太奇怪了!」
莫雪鳳揚揚手裡的賭單,搖頭歎氣地說:「可惜啊可惜啊,你們很多人都要賠錢啦,誰叫你們全聽晏總管的話兒,小心他故意誑你們的。」
一群人忙把賭單拿回去清一色改押容心蕾的注。大夥兒正在搶著改賭單時,突然一把嬌嗲的嗓音落下。「在玩著什麼啊?」
適巧經過的柳金葉將那賭單搶了去,她好奇的瞧了一眼,登時臉綠了大半,莫雪鳳嘻嘻地笑著跳起來搶回賭單。一群下人驚恐地躲到莫雪鳳身後。
柳金葉深深吸一口氣,然後僵硬地對莫雪鳳一笑,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小小姐,讓下人們賭博不好吧?」竟然全押那姓容的!她硬是藏起沖天的怒火,驕傲地挺直背脊放話。「這兒缺了個女主人,怪不得下人們這樣隨便懶散,等我當上了夫人,一定要幫堡主好好整頓這裡。」
莫雪鳳聽了駭笑。「可是我爹好像不記得有妳這個妾,他一次也沒進過北院,我爹喜歡的是蕾姨。我是他女兒——」她驕傲地仰著精明的小臉蛋。「我比誰都清楚,他們倆肯定是深愛著彼此。」
柳金葉氣得狠狠地瞪她一眼,拂袖而去。她人剛走,遠遠就見容心蕾疾步穿過園子,莫雪鳳對下人們拋了個「看著吧」的眼神,她攔住蕾姨笑瞇瞇地。
「蕾姨,我爹呢?他追妳回來啦?!他人呢?」
「死了吧。」容心蕾沒好氣拋下一句,往南院去了。
一群下人無不驚呼。「我們沒聽錯吧?她咒咱們堡主。」
莫雪鳳摸摸鼻子嘿嘿嘿地端出晏總管的話安撫他們。「別慌別慌,打是情,罵是愛嘛!啊……爹?」
眼見堡主隨後踱進花園,下人們立即恭敬行禮,莫雪鳳笑嘻嘻迎上去,她拉住爹的衣衫,仰著臉期待地問:「爹,蕾姨好可愛對不對?」
他不悅地瞟女兒一眼,冷淡道:「她是個不知好歹的笨女人。」他撂下這麼一句離開。
莫雪鳳皺起眉頭咆哮:「爹這個笨蛋,笨蛋!」
一群驚恐膽怯的聲音打她小小的身子後頭傳來:「小小姐,我們……我們可不可以修改一下賭單哩?小小姐?!求求妳嘍……」
火山在莫雪鳳頂上爆發,她惡狠狠地轉頭咆哮:「不行,笨蛋!想挨板子是不是?!」
※※※
一回到北院,柳金葉便氣沖沖地折返廂房,她進了房間將房門重重甩上。什麼嘛!她怎麼可能會輸給那個女人,她分明比那容心蕾漂亮多了!
她重重地坐上梳妝台前,她對著銅鏡摘下耳墜,突然,她對著銅鏡驚呼——在鏡裡她看見自己的床上坐著一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