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單飛雪
葛香雲身旁的那些傭人好奇地圍攏過來,凝視那幅畫,驚歎聲此起彼落。
「夫人,好精緻的畫呀!」
「是啊,那樣清幽的風景怪不得題了『桃花源記』這名字。」
又有人怪道:「夫人,這麼好的畫,爺怎不掛起來?收著多可惜。」
葛香雲看了這畫,甚是喜歡,她拾起來細細端詳,越看越是愛不釋手。
「是啊!這樣好的畫不掛起來簡直糟蹋了。」她微笑地歎道,於是命人立刻去街上找畫匠裱了框,拿回來掛上。
晚些,龍浩月進了書房看見那畫兒被掛上,竟發了好大的脾氣,責問下人:「是誰大膽,擅自將這畫掛上?」
傭人們不曾見老爺這般生氣過,全都嚇得六神無主,支吾了半天,話也說不清楚,倒是正端了甜品過來的夫人聽見了斥喝聲,忙進來詢問。
「怎麼了?浩月?」
「是誰將這幅畫掛上的?」他怒氣沖沖的質問。
「是我。」葛香雲承認道。
「是你?」他重重歎了一聲,然後迅速將畫拿下來,高聲道:「香雲,你別亂動我書房裡的東西!」
從來沒受過他這般臉色,葛香雲一時又驚又委屈,噙著淚小聲的道歉。「對不起,我整理書房見這畫挺好看的,所以……」
「噯,不是說過書房我自己整理嗎?」他神色慌張地嚷嚷,像是她犯了多大的錯誤。
葛香雲被他的臉色嚇著了,她怔住了,臉色瞬間慘白,眼淚含在眼眶裡呼之欲出。
龍浩月抬起臉,見她那楚楚可憐的模樣,驚覺自己失態了,他忙拉住她的手直道歉:「好香雲、乖香雲,千萬別哭,你一哭我就心痛得受不了,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只是一時慌張,說話大聲了些,我沒半點責怪你的意思,你千萬別認真了。」
葛香雲當然認真了,平白的一張畫,竟可以叫他慌成這樣,這之中定有什麼玄機,她先是被他吼得難過,現在他這樣哄她,她心中自然困惑起來。
「浩月,這畫是打哪兒來的?誰送你的?」難道是某個愛慕他的姑娘送他的?要不他幹麼……
「老天,你想到哪去了?」他笑了,深情的凝視嬌妻,伸手憐惜地擦去她眼角的淚。「我只是……只是因為這張畫是我好不容易托人買來的,掛出來怕沾了灰塵,所以寧願將它藏著。」
葛香雲凝視他的表情,他的眼神閃爍,和平時不一樣,好似在隱藏著什麼。她旋即不悅道:「你說謊。」
他怔住了,跟著尷尬地陪笑道:「我沒說謊,你可別胡亂冤枉我!」
葛香雲狐疑地瞅著他瞧,然而卻體貼地不再逼問。
「罷了,你對我的好天地可鑒,我又有什麼好懷疑的?只是……自從三年前你消失了一陣,回來幫我贖身後,整個人就變得好消沈、好憂鬱,浩月,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她擔心的問道。
龍浩月怎麼可能說出口,那是他最想遺忘的醜陋往事,他恨不得抹煞那不堪的一段回憶。
「沒有,你別疑神疑鬼的,弄得我也不開心了。瞧,你要是真喜歡那畫兒,我把它掛回去就是。」他說著,真把畫掛回牆上。「看吧!根本沒什麼事嘛!」
他拉香雲坐下。「你煮了甜品給我吃?快讓我嘗嘗,我餓了。」
葛香雲無奈地搖搖頭,微笑地侍候他吃甜品,暫時把滿腹的疑問先擱置一旁。
*****
「好可愛的松鼠。」
正在喂小雲吃東西的白雨荷,聽見了龍錦鳳的聲音,抬起臉看了她一眼,旋即又低下臉餵食松鼠,她坐在前廊屋簷下,並不理會龍錦鳳。
「這麼冷漠?看來我是被討厭了。」龍錦鳳咋舌道。她自顧在雨荷身旁坐下,她無視他人的態度,令白雨荷皺眉,她將身子往旁挪遠了些,不希望她打擾的意思已經表現得夠清楚。
可那龍錦鳳反覺得有趣,身子湊近了些。
「還在生我的氣啊?」已經兩天了,白雨荷總是沒給她好臉色看。這也難怪,無端把人戲弄了半天,怪不得她要生氣了。
龍錦鳳笑瞇瞇地,完全無視她的冷漠,自顧自地問道:「這松鼠可有名字?」
這龍錦鳳的臉皮也真夠厚了,白雨荷心中暗自嘀咕,不耐煩地答道:「小雲。」
「什麼?」龍錦鳳驚訝萬分。「你再說一次。」
「小雲?」龍錦鳳似乎有些不滿,雨荷不解,這名字有那麼奇怪嗎?她困惑著龍錦鳳的態度。
「有個我很討厭的名字,也有個雲字,呵呵呵……」龍錦鳳自顧自地笑著打圓場。
白雨荷翻了個白眼,將花生米放到松鼠嘴裡,聽著龍錦鳳自得其樂、滔滔不絕地說著:「前兩天我來時跟你開了個小玩笑,你別介意啊!其實我該跟你道謝才是。」
道謝?白雨荷不解地轉頭瞪著她。
龍錦鳳親熱地抓住她的手,笑嘻嘻地說:「當然啦!我會千里迢迢來這鳥不生蛋、狗不拉屎的地方,還不都是因為擔心我老哥隻身在這兒,每年總要親自來看看才放心,只不過這些年忙忘了。」她又說:「唉!其實我一直想勸他下山,我怕他這樣孤僻下去,早晚悶出病來,現在看見他有你相伴,我放心多了,兩人一起也好有個照應。」
「我並沒打算久住。」白雨荷直言道。
「是是是,我聽說了你的事。」龍錦鳳又道:「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說起來你和我哥哥都受過感情的傷,如果你們倆能夠——」她的如意算盤被雨荷冷漠的聲音打斷。
「我說過,我和你哥只是各取所需,我們之間沒有情意可言。」
但龍錦鳳還不死心,積極的想撮合他們。
「我知道,你嫌我哥哥太冷淡、太寡言,但他原本不是這樣,他會變得那麼孤僻全是因為一個薄情的女人。」提起這事她就一肚子氣,滿腹怨氣地道:「這女的名字我提都不屑一提,就因為她的三心二意、貪得無饜、見異思遷、薄情寡義,害得我家兄弟反目成仇,一家三口各奔東西、離散三處,還害得我哥哥鬱鬱寡歡、顏面盡失,那女人真可惡極了!」
這倒引起了白雨荷的好奇,龍錦鳳根本把那女子說得一文不值,這其中似乎有個傷心、曲折的故事,她揮去小雲,擰眉問道:「你是說,你們還有個弟弟?而且浩天深愛過某個女人?」白雨荷想起許久前她剛認識他時,有次他突然將她擁得好緊,好似在回憶著某人,又想起龍浩天孤獨哀傷的笛音,也似在憑弔某人。
原來是真有個女子讓他熱情地愛過。
「那個女人呢?」她好奇地問。
龍錦鳳因不屑而握拳,她恨恨說道:「她先嫁給了我大哥,跟著和我弟弟偷情,最後她無恥地央求大哥成全他們,簡直可恥、下賤,都是她勾引我弟弟,要不然他怎麼可能會做出這樣對不起大哥的事?」畢竟是自家人,錦鳳言語間盡只袒護弟弟。
原來龍浩天受過這樣的傷害,難怪他寧願選擇孤獨,她不勝唏噓道:「沒想到他有這樣一段過去。」
「你也怪可憐的,被人背叛,錯救了一個喪心病狂的混人。你放心,我龍錦鳳和你結為姊妹,我當你的靠山,和你一起下山去殺那歹人,只要有我『辣鳳子』,別說一個王逵,就算來了十個,我也可以殺他個輕而易舉、乾乾淨淨,連根骨頭都不剩。」錦鳳保證道。
白雨荷很是詫異,她們素昧平生,她卻這般熱情,忽然之間,雨荷對自己先前的冷漠慚愧極了,她感動地哽咽道:「怎麼好麻煩你?」
「什麼麻煩?都說了我們拜把當姊妹,以後你叫我聲姊姊不就得了?不過……」錦鳳滴溜溜的眼珠子轉了轉,笑道:「不過為了更容易報仇,你最好將哥哥傳你的刀法傳給我,這樣我才好幫你。」
白雨荷先是愣了愣,接著噗哧笑出聲來,說了半天,原來她希望學得浩天的功夫,好狡猾的心思,好伶俐的腦袋,好積極的性子,虧雨荷方纔還感動得幾要落淚。
看見白雨荷笑了,錦鳳興奮地直接拉著她手臂問:「怎樣?行不行?」
*****
初夏,日光漸暖,午後和風拂揚,天朗氣清,天上雲蒸霞蔚,河畔水波粼粼、銀光點點。
龍浩天背靠著梧桐樹,綠葉成蔭,他原是在樹下吹奏木笛,然後白雨荷來了,很自然地在他身邊坐下,靜靜聽他吹著曲子,曲罷,她還詠了一首詩:「山映斜陽天接水,芳草無情更在斜陽外……」
然後就沒再開口,只靜靜聽著他吹曲子,而他亦很有默契地一貫沈默,時間就這樣一滴滴溜逝,日光點點西斜,突然有個東西撞上他的肩頭。
他停了笛聲,轉頭發現原來是她睡著了,不知不覺倒在他的肩上,她沈沈睡去,輕緩地呼吸,氣若幽蘭。
龍浩天霎時不敢亂動,怕驚醒了她一場好夢。